《赵世家》·赵武灵王·万世之标榜
痛哉!耻哉!中国民族之外竞史也!自商、周以来四千余年,北方贱种世世为中国患,而我与彼遇,劣败者九而优胜者不及一。其稍足为历史之光者,一曰赵武灵,二曰秦始,三曰汉武,四曰宋武(刘裕),如斯而已!如斯而已!而四役之中其最足为吾侪子孙矜式者,惟赵武灵。
在梁启超看来,中国历史这么多年,真正值得夸诩的无外乎四人,而这四人当中,最值得后人学习的,标榜的只有一个,即赵武灵王。历史的进程到了战国,七雄并立,各国相继改革,其中改革最得力的有两个国家,一是秦,一是赵。秦赵改革又有不同,秦国主导者在臣,商鞅,而赵国主导者在君,赵武灵王。这是赵武灵最值得论道之处。所以梁启超毫不吝啬的对赵武灵大家赞赏,直接誉为“武灵王者,赵之大彼得也。”
梁氏甚至认为倘若没有沙丘之变,一统天下的恐怕轮不到秦国,“使主父而永其年,则一统之业,其将不在秦而在赵”,不独如此,更是深切思考,认为国人之弱并非与生俱来,“谓吾国民之文弱,其天性也。何为其然?观于武灵王时代之赵国,虽泰西之斯巴达,何以尚之?夫非犹是吾辈之祖宗也欤?朔方健儿好身手,昔何勇锐今何愚?”
国民之积弱,非天性使然,乃教导之功,“武灵王卒后二十余年,而赵将有李牧。抑李牧之人格,武灵王之教育所产出也;李牧之功业,武灵王之经营所留贻也。一夫善射,百夫决拾,英雄之泽,数世未斩,盛矣夫!”
赵武灵王所以能值得众多有识之士的推崇,极力提倡他锐意改革,以身作则,不固守传统,积极思变的精神。为什么赵武灵如此超越卓尔,正是他发动了向所谓的落后民族学习的胡服骑射,这很不简单。我们向来的传统是,“夷狄之有君,不如华夏之无也。”从文化上对蛮夷民族充满了歧视,看不起他们落后的文化,以中原文化光荣圈自居。而赵武灵恰恰打破了这种骨子里的自恃优越感,认识到蛮夷作战的勇武就在于他们的胡服骑射,于是“师夷长技以制夷”,学习游牧民族的胡服骑射,改革军政,变法图强,一跃成为战国之雄,“秦之畏者莫如赵”,正如梁启超所言,赵武灵如果没有后来的糊涂事,统一天下在秦在赵要两说之。
从这个角度看,赵武灵的改革综观历史,说是第一人绝对没有问题,当然,赵武灵胡服骑射是迫于国防上的安全,特殊的地理地形,北有三胡,更有中山将赵国一分为二,使得赵国陷入四战之地。如果按照赵国公子成这些保守派的认识,即便赵国难以称雄天下如秦,至少通过外交的努力,辅之以本国的军事力量,霸天下自不必说,亡国却也不至于。赵武灵王也知道这一点,但是恰恰他比公子成这些人更有蓬勃的野心,不愿意受列国欺负,拥有强大的军事力量和稳定的大后方,才能在国际上纵横驰骋,图谋天下。公子成所以不愿意改革,只在于求自保,赵武灵矢志胡服骑射,在于谋天下,格局不一样,这是最重要的原因,并不是公子成认识不到胡服骑射的功效,只是他没有称雄天下的气魄罢了,这恰恰是赵武灵王不同凡响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