捲雪亭与西城楼

今天水亭门城墙外有一座风格古朴的亭子，名为“望江亭”。据91岁的郑怀棪老人讲，前几年是他建议造的，但抱怨名字起得不够有古味。然而，旧时这水亭门外衢江边确实有个古亭，称“捲雪亭”。切不要小看这个亭，它被记载在宋代重要志书《舆地纪胜》里，称捲雪亭“在郡城航远门外，俗称水亭门”。据说从前衢江常常涨水，水漫至亭，亭立于水中，附近航远门（即朝京门）与之相对，也就有了“水亭门”的俗称，现在衢州人也都这么叫的。不知怎么阴差阳错的，捲雪亭也俗称“水亭门”。或许有人把捲雪亭当成了水亭门上的城楼，郑永禧在民国《衢县志》中还特别做了澄清，说水亭城楼名“碧春（楼）”，不是城外的捲雪亭。汪筱联先生说，旧时捲雪亭旁边是一个渡口。按县志所载，当是“与旧朝京门相对”的朝京埠，或称中埠义渡（见嘉庆《西安县志》），这里往来的人很多，冬天下雪的时候，大风夹着雪花吹来，吹到亭子这里又哗哗地翻转回去，“很有意境”，于是就被称作“捲雪亭”。然而，古代亭子以“卷雪”为名的其实也不少，《咸淳临安志》载，昌化县南屏之麓有捲雪亭；今天无锡太湖鼋头渚上还有名胜捲雪亭。

不仅有亭，古时水亭门外也是有楼的，按民国《衢县志》所载，名为“城西旧楼”，又称“西层楼”。县志引明代王世懋《二酉委谭》中所记他到此游观的经历和诗篇，说城西旧楼在“衢州城西层楼下，临衢水，上有四大字云：‘飞阁流丹’。余刻一诗而去”。他的《游城西旧楼诗》这样写道：

雨合烟霏望不穷，层楼百尺似浮空。

清迷橘柚寒山外，白点鸥凫细浪中。

游目岂须吾土贵，赏心偏为故人雄。

不知醉后题姑蔑，可得东阳八咏同？

王世懋生于衣冠诗书著称的江苏太仓王氏，明代诗界“后七子”之首王世贞之弟。《明史·列传一百七十五》载王世贞传时附记王世懋，说他“嘉靖三十八年成进士”，“始选南京礼部主事，历陕西、福建提学副使，再迁太常少卿”，还说他“好学、善诗文”，虽“名亚其兄”，王世贞却“力推引之，以为胜己”。一句“游目岂须吾土贵，赏心偏为故人雄”道破了王世懋游览衢州时的心境。游目赏景何须以地方论贵贱，能够让人怀想起那些令人敬仰钦慕的“故人”，才是真正值得一去的好景。古人游观，往往会追寻与前人的通感与共鸣。“不知醉后题姑蔑，可得东阳八咏同？”当年王氏联想到的是先秦古城姑蔑和金华的“八咏楼”。后者为南朝著名史家、文人，时任东阳郡（现金华、衢州都是其辖区）太守沈约所建。八咏楼不仅与历代文人名士结下了亲缘，与不少英雄人物也有着密切关系。唐代的严维、崔颢、崔融，宋代的李清照、吕祖谦、谢翱，元代的赵孟頫等都曾慕名前来登临题咏。王世懋心中的故人是谁，如今已不得而知了。然而今天我们站在水亭门边，怀想当年王氏的胸襟与文采，也当是与“故人”相感应了吧！

（侯松、吴宗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