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城后,风智贤便向女皇提了要以公主之礼迎回叶小青之事,被雪相国婉拒。雪相府就这么一根独苗,还指望着她继承衣钵,怎么做他国公主。经过三人一番商讨,将叶小青出使雪国的期限定为十年。
离别那日,天蒙蒙亮叶小青留下家书,带着简单的行囊,悄悄地坐上了驶往雪国的马车。自古离愁别恨最伤人,与其看见家人不舍的泪水,还不如悄然离开,好在相逢自有时,如此一想,便也不觉着过多的忧伤了。雪国的使团一出凤国的便换了百姓的打扮,变成了运货的商队。他们一路走走停停,走的却不是回雪国的道路。
这日,眼见天色渐晚,周围群山环绕,人迹罕至,队伍在山脚下搭起了帐篷。迷雾渐浓,月色映出周遭树木的影子,张牙舞爪,甚是骇人。叶小青既做了一世妖王,自然是不害怕这些死物的。她偷摸地溜进了帐篷旁边的灌木丛中,黑黢黢的夜色里,有一团雪白的身影显得格外诱人。自出了凤国以后,日日都是白面馒头,叶小青的嘴里都能淡出个鸟来了。幸得今日来到这山中,遇到这兔子,那她可就不客气了。她弯着身子,秉着呼吸,缓慢地向前移动着,那兔子呆呆地啃着灌木丛中的嫩草,她双手猛地伸出去,将那物抱在了怀里。叶小青心中一喜,晚上有烤肉吃了。
“是谁偷袭姑奶奶?”怀中那小动物突然开口道。
叶小青手抖了一下,她怎么忘了这个世界早已妖物横行,在路边捉到的小动物也不一定是能吃的。她将怀中挣扎的动物抱紧,在原地愣了一会,现在的情形作为“小女孩”,她该怎么反应呢?这妖半夜埋伏在她们驻地附近,指不定安了什么坏心思,她决定先抓回去让月星辰瞧瞧。
叶小青拎着吵闹的动物到了驻地,她在月星辰的帐篷面前换了好几种表情,最后定了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哎,人生如戏,全靠演技,自由地活着不容易呀。她“啊~”地一声跳入帐篷中,“惊恐”地将这白色的动物扔到了正坐在帐篷左边的风智贤的脸上,自己则跳到了月星辰的身上,搂着他的脖子害怕地说:“叔叔,我遇到了吃人的妖怪,好吓人,我怕。”说完,指了指被风智贤提在手里,张牙舞爪的动物。明亮的烛光将这物照得十分清楚,白色的皮毛,短小的四肢,长长的耳朵,的确是一只兔子,叶小青对于它的“平凡”感到失望。
那兔子见这小女孩,抓住自己后一直沉着稳重,将自己的脖子掐得死死的,没想到在帐篷中来这么一出,她早就听说人类善变,今天算是领教了。她愤然开口道:“小孩,你少胡说,我好端端地在草地上吃草,你不分青红皂白地把我抓来,还冤枉我要吃你。看着翠生生的小姑娘,还挺会唬人的。”
叶小青抬起一张无辜的小脸,眼泪汪汪地道:“你好凶~呜呜呜~”
“你~”那兔子被气得耳朵竖了起来,四肢开始拼命地蹬了起来。两只藏在绒毛里面的小角,漏了出来。风智贤的眼睛眯成一条线,喝道:“你究竟是谁,为何在我等的驻地旁鬼鬼祟祟的?”
那兔子急了,张嘴咬了他一口,他吃痛将它放开,兔子摔在地板面,顾不得身上的疼痛,拔腿就要逃走,却被月星辰的灵术定在了原地,它四肢腿不停地奔跑着,却半点距离都没移动。“你们这些人讲不讲道理,莫名其妙将别人绑来,还质问别人。”兔子气鼓鼓地说。
“你形似白兔,头上却有触角,你是万灵兽族吧?巨妖族之首,却与我等相遇在这荒山野岭未免太过于巧合了。”风智贤道。
“我自小便生长于此,如照你的说法,我岂不是在这等了你们一辈子?”它反问道。
“你到底是谁?”风智贤恼怒道。
“姑奶奶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荒山野妖花凝春是也。到是你非人非妖,到底是什么族类?”它回道。
“我~我是你族类祖宗,小儿如此不知礼数~今天定要教训你~”说完,作势要将那只兔子抓起来打。
“咳~”叶小青假咳了一声,心中已经被这对活宝笑抽,这世上居然还有另外一只万灵兽,她既觉得惊异,又觉得有趣,以后可有好戏看了。
“你先将它带回账内看着,切不可耽误行程。”月星辰看着他俩,冷冷地说。
“也好!”风智贤回完,便提着花凝春出去了。它四肢在空中晃来晃去,嘴里却没闲着:“臭流氓~放开我~”。叶小青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只觉着到嘴的肉飞了。
夜色渐浓,月牙儿悄悄地爬上枝头,夏风拍打着帐篷,叶小青与月星辰大眼瞪着小眼。
“他们已经走了,你什么时候从我身上下去?”月星辰问。
叶小青脸一红,赶紧爬了下去,慌乱中踩到了他的脚,她急忙道:“抱歉,抱歉~”弯下腰准备帮他将鞋上的污渍清理干净,不想刚才在灌木丛中抓了一手泥,越抹鞋越脏。叶小青悻悻地抬起头,脸上挤出一个笑,道:“我明天帮你洗干净。”月星辰没理睬她,转身叫人端了一盆热水进来,将毛巾拧干,将她脸、手搽干净,顺带着将她乱蓬蓬的头发束了起来。
月星辰在自己的帐中为叶小青做了一张小小的塌,供她休息,用过晚膳后除了站岗的卫兵,众人都早早地入睡。叶小青在榻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午夜时分,夜静得像一副旧画,就连站岗的卫兵都开始打起盹来,映在帐篷上的影子不住地点着头。
“叔叔~”叶小青悄悄地叫了声。月星辰均匀地呼吸着,像是睡得及深。“叔叔,叔叔~”叶小青又不死心地叫了两声,帐篷另一边的榻上仍旧无反应。叶小青胆子瞬间大了起来,没想到月星辰当了几百年人间的国主,警惕性已经这么低了。她偷偷地下榻,轻轻地走了过去,见月星辰睡得正香,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睛,高挺的鼻梁,丰俊的嘴。叶小青默默地咽了一口口水,她的手不受控制地攀上了他的脸庞,柔软温热的触感传过来。
她放下手,看着月星辰近在咫尺的脸庞,低声碎碎念起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要到哪去,我们一行人一路向西,穿过崇山峻岭,可不正是奔着夜国去的吗?男人果然都是大猪蹄子,你想去夜国,不就是为了叶霜霜。虽然她有着过世国后的容貌,你怎么就能确定她就是国后的转世呢?夜魔见着她的容貌,就把她认作了国后,没想到你如今也要去寻她。果然,你们喜欢的就是那张面皮,哎~自古男人多薄情呀~哎~”叶小青正小声地抱怨着月星辰没将她认出来,突然见到榻上那人转了一个身,叶小青一惊,心快跳到嗓子眼了,莫非自己刚才的抱怨被他听到了?均匀的呼吸声传来,他仍在睡梦中,叶小青长舒一口气放下心来。她悄咪咪地往自己的塌边挪动着,月星辰的灵力强劲,警惕性高,若是碰到什么将他惊醒,少不了又是一顿盘问。
夜越来越静,帐篷外的虫子仿佛也累了,都没了声响,云层一波又一波前仆后继地从月亮下溜过。那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人,悉悉索索地爬上了自己的床榻,头撞到了墙上,吃痛又不敢出声,一边揉,一边默默流着眼泪。过了半晌,月星辰突然睁开了眼睛,这一夜,注定又多了一个无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