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间双双对对，我却独自搁浅

——张泌《胡蝶儿·胡蝶儿》

胡蝶儿[1]，晚春时。阿娇初着淡黄衣[2]，倚窗学画伊[3]。

还似花间见，双双对对飞。无端和泪拭燕脂[4]，惹教双翅垂。

【注释】

[1]胡蝶：即蝴蝶。

[2]阿娇：汉武帝的陈皇后名阿娇。此泛指少女的小名。

[3]画伊：画蝴蝶。

[4]无端：无故。燕脂：即胭脂。

【花笺沁香】

雨后的晚春，洁净、柔润，带着一丝氤氲的甜蜜。风轻轻摇曳，带着花的袅娜香味，浅浅淡淡，像是清晨的盈盈露珠，像是曼妙轻柔的小提琴夜曲。彩蝶翩跹起舞，于花丛中流连，渲染着春日最极致的魅惑。

美景中自然有美人出浴。一个如阿娇般清明淡雅的女子，斜倚着窗，看到院落中繁花争胜，彩蝶飞绕，奈不住芳心丝丝颤动，便换上平日中最喜爱的淡黄色衣衫，来至花园。她伸出手指，放于花瓣上，对对蝴蝶便在指间流转，久久不离去。她紧紧关闭的心门，在此时悄然打开了一个小小的缝隙，在她猝不及防之时，一只彩蝶悠然而出，挑拨着她怦怦的心跳。她心底的春日，终于在此刻泛活了。

她转身回到房内，拿出宣纸铺开，她要把这打开她心门的蝴蝶画下来，让它永远定格在纸上，定格在心里。“学画伊”，轻轻读出之时，唇齿轻轻擦触，有一种懵懂的不依不舍，像是女子的羞赧，稍稍垂眉低首，便已润红了脸颊。无怪乎汤显祖云：“妩媚。”

只见她每落下一笔，蝴蝶便是另一番模样。画成之时，纸上之蝶灵动至极，像是要飞起来再在她指尖伫立一般。此时，连她也分不清哪是花园翩跹之蝶，哪是画中流连之蝶，只觉它们对对双双相依相飞，不离不弃。此时她内心有一处松动的柔软，说不清是感动或是悲伤，胭脂泪水就这般轻轻滑过脸颊，滴落在淡黄色的衣衫上，滴落在蝴蝶的双翅上。心底的春日已然盛开，自己却仍是独自一人，怎不叫人悲伤。

此首《胡蝶儿》是典型的儿女情态，少女触景生情，自生寂寞。俞平伯在《唐宋词选释》中说得好：“这词不写真的蝴蝶，而写画的蝴蝶；画上的蝴蝶却处处当作真蝴蝶去写，又关合作画美人的情感。”

据说，此词中“还似花间见，双双对对飞”一句正是《花间集》名字的源头。《胡蝶儿》为词牌，但调名已然失传，且唐宋词中，用此调者仅张泌这一首，可见此词弥足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