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甲又一次像个人形转轮一样，挥起双臂，旋转着向苏文烈追击。
苏文烈这次不再后退，而是尽可能的，躲闪开那双粗壮的手臂，希望能从他的手臂下面穿过去，直接攻击他的当胸要害。
他就像是一头凶兽，整个人撞进了元甲的怀中，对着他的胸口连续锤了几拳，却没有丝毫用处。
见元甲回过神来，苏文烈狠下心，猛然甩出一只接一只拳头，从下向上，冲着元甲的下巴袭来。
元甲大惊失色，一双手臂直接回收，肘部向下一砸。
“砰、砰”的两声闷响，几乎是没有间隔，元甲噔噔噔倒退开几步，晃悠了两下，轰然倒在地面上，却是直接昏过去了。
苏文烈则是抱紧头部，埋头蹲在地上，不受控制地晃了几下。
缓了一会，他一边颤抖着盘膝坐下，一边伸出手臂，将额头的鲜血擦去。
看上去，苏文烈此刻的模样，就像是一只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小恶鬼。
折海道人的内心里，狠狠得被人拧了一下似的。
他再不管其他，与处理元甲的弟子一同冲了出来。
冲到苏文烈身前，他俯下身先看了看苏文烈的脑袋，发现失血并不多，而且苏文烈还很清醒，当即放心不少。
有些心疼，却强装冷淡地问道：“还能继续吗？不行了就放弃吧，这样已经足够了。”
“我可以！”
没有丝毫的犹豫，苏文烈就给出了坚定地回答。
折海道人没有再说话，拍了拍他的肩膀，又从自己的身上掏出两粒丹药，喂他吃了下去。
跟苏文烈打了声招呼，让他多休息一会。
时间还早，不用着急，便转身下了天梯。
这一场对决，惊的众人鸦雀无声。
没人能想到，这个外表和善的少年，发起狂来居然是如此的狠戾，不惜受伤也要赢。
要知道那元甲，在外门弟子中可是非常出名的，就连内部宗门也又很多人听说过他。
别看他膀大腰圆，显得一副蠢笨的模样，而且只有淬体三重的境界，但是他的力量和防御，却是极其恐怖。
曾经硬生生凭借自己的身体，放弃防御之后，以轻伤战胜了外门精英弟子之首，筑基初阶的屠子晋。
虽然那场战斗，因为是比试的原因，不得使用武器，但也能由此推测元甲的厉害。
外门中，从那之后再没人，能凭借以伤换伤的打法，战胜元甲。
如今，苏文烈做到了。
只是大多数人不知道的是，苏文烈已经是筑基中阶。
看着还剩仅仅九层的天梯，苏文烈的内心里却是没有多少波澜。
自己筑基中阶的实力，面对的却只是淬体三重的弟子，虽然自己武技并不出众，但凭借释凤印的加成，在这种身法与修为都占优的情况下，还是受了重伤，这个元甲的力量之大，就可想而知了。
若不是自己见势不妙，急忙调转灵力，凭借释凤印的诀窍，护住了头顶筋骨，自己在这一击之下，绝对要当场昏厥。
现在，自己吞下了师伯的丹药，再辅以血炎咒的恢复，只需休息两刻钟，定要继续踏上下一阶。
剩余的九层天梯，没有一层是容易的。
苏文烈几乎是每过一层，就要停下来，运转血炎咒，一边修复伤势，一边恢复灵力。
......
眼前的第九十九阶天梯上，盘膝坐着两个丰神俊朗的弟子。
从围观众人的窃窃私语中，苏文烈已经得知，两人一个叫屠子晋，一个叫刘星言。
他们都已是筑基初阶的实力。
长久以来，两人一直在为了谁是外门首席弟子，明争暗抢。
虽然在两人的比试中，刘星言输多胜少，但他又是外门弟子中，唯一与屠子晋差距极小的弟子，加上他必屠子晋修行晚了一年有余，所以在外门弟子中，期待他能逆转屠子晋的呼声，不在少数。
如今，两人站在同一层阶梯，共同迎战掌门亲传弟子，着实引起了所有人的好奇心。
“我猜一定是屠师兄与刘师兄，胜面更大。”
“不一定，你看那位，今天已经通过了九十八阶天梯，现在却还能够坐在那里，安稳地恢复，这说明什么，你们想过没有？”
“说明什么？”
“说明这位师兄，最起码也要筑基中阶，而且还要耐力和恢复力都特别厉害，才有可能做到。”
听到这位弟子的分析，不仅仅是一旁围观的外门弟子点头，就连靠的近些的外门长老，也是暗中点了点头，表示肯定。
而在近在咫尺的山门下，那群宗门内部的长老，又开始了低声的议论。
“你们怎么看？”
“毕竟只是些筑基都不到的毛孩子，抵挡不住他这个筑基中阶，也在情理之中。”
“我不是说这个，我说的是他的恢复速度。”
“恢复速度是挺快的，但有些人就是恢复的快啊，你看那个元甲，现在不也是活蹦乱跳的？”
似乎是特意回应这位长老对自己的夸赞，正在与刚来的同伴讲述，自己不久前的战斗场面的元甲，在这时突然伸出双臂，猛地收回，用手肘向下猛击了一下。
看这套动作，正是他不久前，应对苏文烈抵近抢攻的招式。
“元甲那小子是个体质异类，我倒觉得，这位掌门弟子应该不是体质的原因，倒像是身怀某种秘术。”
“恢复性的秘术？听都没听过。”
“你没听过，不代表不存在。”
“就算存在，也该有个极限吧，不可能存在没有极限的功法。”
“也许是存在极限，只是这帮外门的垃圾，没有本事将他的极限，挤压出来罢了。”
正在小声议论的两人，被这突然进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抬头一看，却发现看衣着打扮，只是一位内门的精英弟子。
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内门精英弟子，却敢如此狂傲。
两人也不理他，当下断了讨论，专心看向场中。
“哼，迟早有一天，让你们知道我的厉害。”
冷哼一声，这位精英弟子却是一脸的不以为然，转身挤出了人群。
他叫山成义。
内门传宗长老座下，精英弟子，最近疯传十大最有可能进阶核心弟子之一。
......
此时，就差眼前的最后一阶天梯，还挡在自己的面前。
苏文烈不再犹豫，心想着，早打完可以早点收工去睡觉。
打人，真的挺累的。
况且，现在的自己，哪怕同时拥有金丝绣鳞软甲和释凤印，仍然是很受伤。
见苏文烈终于站起身来，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今日踏山门的最后一战，终于要开始了！
屠子晋和刘星言，也是相继起身，暂时放下了对彼此的成见，一同将目光迎向了苏文烈。
苏文烈，筑基中阶。
屠子晋，筑基初阶。
刘星言，筑基初阶。
一个已经伤痕累累的筑基中阶，迎战两位以逸待劳的筑基初阶。
一边，是主动启动了踏山门的苏文烈，他不肯放弃。
一边，是被外门派遣，前来压阵的两位精英弟子领头羊，以二敌一，他们输不起。
所有人都屏气凝神，生怕错过了每一个细节。
气氛被这份宁静生生覆盖，一时间变得有些压抑。
脚部轻轻踏上了第九十九阶天梯，苏文烈的脸色无比慎重。
最后一阶，绝不能功亏一篑。
体内灵力疯狂运转，将释凤印也渗透到极致。
甚至，从骨骼中隐隐有“咯咯”脆响传出。
只见苏文烈缓缓压低身躯，在万众瞩目中，猛然在天梯上跺了一脚，在地上的花岗岩上，留下一个明显的脚印，然后整个人就像一只离弦的箭，迅速地向着当先的刘星言跃去。
刘星言也不紧张，奋起全力，以拳头带着自己的身躯，整个迎了上去。
屠子晋也在同时连连虚踩地面，竟是要绕过苏文烈的正面，想要从侧后进攻。
苏文烈顾不上去看屠子晋，只能选择拼尽全力。
他抢先将稍弱于自己的刘星言压制，与他接连对了数个回合的拳掌。
在刘星言正要后撤，屠子晋也从侧后攻来的当口，苏文烈毅然选择了，继续紧追刘星言，只是以释凤印的技巧，将背部的防御加强到极致。
刘星言发现，自己应该是被当成了主要目标，嘴角不觉暗含一丝讥笑。
他只管全速向后撤退，打算拉开一些距离，再向一旁迂回，带着这位掌门亲传弟子，在这天梯上兜圈子。
但他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信息，一件他一直关注，却在苏文烈入场后，被自己忽视了的信息——苏文烈的修为，几乎可以确认，就是筑基中阶。
身为筑基中阶的苏文烈，他的身法与速度，怎么会与自己二人等同呢？
可事到如今，想要赢，不止他没了选择。
包括苏文烈，也已经没了选择。
看着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苏文烈，和紧紧追在他身后，即将接触到他后背的屠子晋，彷佛看到了胜利即将到来，刘星言嘴角的笑容，变得愈来愈浓，越来越明显。
“哈啊！”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掌门弟子败局已定，为他感到惋惜的时候，突然的一声暴喝，将在场所有人都震了一震。
刘星言更是当场一愣，在他的计划中，苏文烈要么一直追向自己，然后后背被屠子晋偷袭，要么就舍弃自己去对抗屠子晋，又会被自己从后背偷袭。
除此之外，不可能会有别的路可走。
其实不止刘星言，在苏文烈身后，紧追不舍的屠子晋，以及围观的所有人，也都是这种想法。
在他们的观念中，除非苏文烈突然爆发，展现出更高阶的修为，否则在如今的困境中，以他展露无遗的，筑基中阶的修为，是根本没办法破局的。
甚至，台下的折海道人，都已经在暗自摇头，站在他一旁的杜广，紧紧地攥着拳头。
就连天梯上方，站在山门之下的尚修勇，也是一脸铁青的，看着这两个外门精英弟子欺负人的一幕。
这突然从场中传来的爆喝声，因为太过突兀，不止场中直面苏文烈的两人，直接愣了一瞬，就连场边为数不少的长老，和所有的弟子，也都是如此。
就在这一瞬间，苏文烈先是突然跳了起来，只见他向后猛踢出一脚，踹在屠子晋轰来的拳头上，使得他的腿部像弹簧一样先是收缩，又在一瞬间绷的笔直，将他整个人犹如炮弹一般，给弹了出去。
紧接着，就是苏文烈的拳头，在刘星言绝望的眼神中，轰在了他的胸口上。
这一波突然的爆发，却是苏文烈悄然间，放弃了背部的防御，转而将释凤印的力量，汇聚在双腿。
他在使用喊声震撼众人的霎那，以极快的身法，借助了踏地飞起的余力，再加上屠子晋轰来的拳劲，以二合一的速度，出其不意，直接击中了刚刚回神的刘星言。
只有筑基初阶的刘星言，哪里挡得住，在一个筑基初阶的辅助下，一个筑基中阶的全力一击。
他没有丝毫的抵抗之力，就犹如断了线的风筝，落在了第九十七阶天梯上，拥挤着围观的人群中。
发现自己被摆了一道，屠子晋的内心是悲凉和愤怒的。
当下再不留手，向着近在咫尺的苏文烈的后背，再次全力轰出一拳。
“小心！”
台下的杜广发现了不对，忍不住向苏文烈，叫喊出声。
然而已经晚了。
虽然，苏文烈成功地将刘星言，给轰出了第九十九阶天梯，但是他自身，也被这股反震之力，震退了小步，当下，不仅没有办法躲开屠子晋的拳头，甚至，还在身不由己地向着拳头上迎去。
其实，不用旁人提醒，苏文烈自己的后背上，突然出现了一股火烧一般的刺痛感，已经让他感觉到了不好。
所有的防御动作，都已经来不及施展。
苏文烈干脆一咬牙，强行扭转身躯，想要以自己的正面面向拳头，这样等下落地时，依靠后背触地的缓冲，会减轻不少伤害。
可惜，他连转身都没有机会完全做到，就在他刚刚转过半个身子，侧面身体上，已经挨上了结结实实的一拳。
没有任何希望了吗？
感觉自己飞出这第九十九阶天梯，就要像被自己轰下去的，那些弟子一样，狼狈不堪地迎接失败吗？
不行，他不甘心。
苏文烈强忍腰腹间的疼痛，没又精神理会正要被轰退的身体，将心神放在犹自在半空中挥舞，自己的两只手臂上。
也许是注定如此，他的左手陡然间，抓到了还未来得及撤回去的拳头，屠子晋伸在半空的拳头。
这一刻，苏文烈的左手中，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他将全身的潜力压榨到极致，将腰腹那剧烈的疼痛忽略一边，左手用尽全力猛拽向自身，将自己被轰退的力道抵消的同时，也将屠子晋拉向了自己。
就在屠子晋想要挣脱却挣脱不开，一脸的惊慌之中，一只砂锅大的拳头，迎着他的脸部，迅速地变大。
......
这一场战斗结束之后，一刻钟的时间里，满场鸦雀无声。
其实，这场打斗的过程并不精彩，甚至是很平常，可众人仍然被这掌门弟子的狠辣，和坚韧所震撼。
他的狠辣，不只是针对他的敌人，对于他自己，他同样不留余地。
他的坚韧，恰恰就表现在他对自己的狠辣之后，身体的重伤，并不是忍一忍就可以无视的，他却是一场场战斗，连续坚持了下来，还在这最后惊险无比的一战过后，仍然坚持着站在天梯上。
踏山门，不踏过山门，便不算结束。
刚才屠子晋的那一掌，是用出了全力的。
苏文烈先是用防护最弱的腹部侧面，硬接了这一击，之后又强压着伤势，在一瞬间逆袭，挥出了今天最强力的一击，直接将屠子晋击倒在地。
然而，他自己释放出全力之后，也终于再顶不住伤势的反噬，站在原处摇摇晃晃，眼看也要支撑不住。
在场所有人，都是紧张地不敢发出任何声音，瞪大了眼睛，不想错过这最后的关头。
杜广，折海道人，尚修勇，甚至元甲，白康伯等人，也是一脸的紧张。
而在山门上空，三三两两地漂浮着几十位道人。
他们有的面露喜色，有的一脸淡然，却也几位，却是一脸的不以为然。
在他们散乱分布成的圆弧形状的中间，方士一门的代理掌门，镇宗长老之首郝玉山，面无表情地看着下方的一切。
他们已经来了很久，只是地面上的众人却无人发现。
毕竟是有人开启了踏山门的仪式，敢于开启这个仪式的，不是妖孽一般的存在，也是极为少见的天才。
他们出于为宗门日后的希望考虑，全都赶了过来观礼。
但目前看来，这少年的修为也只能说是一般，唯一比较亮眼的，就是他的狠辣和决绝了。
......
好累，好累。
障碍已经全部扫清，也许就这样，顺着自己的意愿，先躺下休息一下？
不，绝对不行！
既然已经没有了障碍，那还有什么理由，不在此时踏入这座山门？
脚步踉跄，浑身没有了任何的直觉，苏文烈只是麻木机械地向前走，向前走。
他踏过台阶，踏入方士山门。
双眼已经看不到东西，他只能向着记忆里的方向继续前进。
一步步，在摇晃中一寸寸向前挪动。
终于，再也支撑不住，苏文烈倒在了山门之下。
初冬时节，地上睡久了，不知会不会有些冰冷？
浑厚的钟声，就在此刻猛然敲响，荡漾在整个曲阳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