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距1988年已经过去十二年了,昔日小小的村子发生的王生命案已经让很多人淡忘了,只是邻村的老人图个新鲜还和晚辈讲一讲这个命案,口吻是老成的,仿佛自己看见了这一整个案件过程。
可是即使口气再老成,加入了很多细节,可那依旧是故事,不是事实。
邻村是金山村,进村有棵老树,曼芽生枝,带来了无限的阴凉,以前村里的老人总是坐在这里,树下还聚了一大堆人聊来聊去,到了现代,到了今天,只有老人了。
夜晚入凉,秋天到了,金山村的傻子爷爷坐在树下,看着一辆辆小汽车驶进村子,穿金戴银,衣着时尚的路人充满了现代的感觉,傻子爷爷裹着破袄,紧紧地搂住自己,傻笑着,嘴角好像扬到了天边。
“破鞋破袄,挨家挨户到处找,没饭吃,没衣穿,可我还是阎王爷的将。”
傻子爷爷的歌总是带着诙谐,村里的坏小孩都爱找他玩,特别是坏孩子头头—任谐天。
矮小的身体,脸上总是带着脏脏的痕迹,额头上挂着一天大疤,扎着两只小辫子,红色的小衬衣,破破的条绒裤,脏脏的帆布鞋,就读于小学一年级,这就是任谐天。
“傻子爷爷,吃饭了不?我还没吃。”
任谐天笑着捂着肚子,一脸的可怜模样。
“小天,哪个女娃子和你一样,脏兮兮的啊。”
“傻子爷爷,我饿!”
任谐天趾高气昂地坐到傻子爷爷身边,说“我爸我妈都出去工作了,没人管我,你给我点吃的。”
傻子爷爷傻笑,搂过任谐天,将小手握在自己的大手里。
“没饭吃的可怜孩,傻子爷爷给你讲个故事,听着听着就不饿了。”
“讲吧,不听听过的。”
“好,那就来个新的,这个村子都没几个人知道的。”
任谐天点点头,认真地听起来。
“那是好几年之前了,邻村有个叫王生的,突然说在城里有了亲戚,跑出去了,说是去城里找亲戚了,那可是风光啊,整个村子的人都知道了,王生说他还要讨老婆回来。”
“讨老婆,傻子爷爷没讨老婆。”
任谐天傻傻地笑傻子爷爷,傻子爷爷也笑了,泯着嘴说“没讨老婆,没讨老婆。”
“可是过了没几个月,一天早上就有人在鱼塘里发现了王生,王生已经死了。”
“死了?”
“是啊,死了就是闭上了眼睛,去见阎王了。”
“死了就是睡觉。”
任谐天天真地回复,傻子爷爷又笑了,只是加了几分苦涩。
“村子里来了警察,最后说是王生喝醉了,掉进了鱼塘,淹死了啊!”
“王生真傻,这是个笑话。”
“小天,还饿不,傻子爷爷带你去偷个饼?”
傻子爷爷踉跄地站起来,驼着背,一个弯曲的背影出现在任谐天面前。
“好啊,吃饼去了!”
年迈的老人牵着一个小小的女孩,慢慢地走着,在月光下拖长了影子。
潮湿的地下室,一间简陋的屋子,屋子里只有一个沙袋,一个小衣柜和一张简简单单的床,这是小默的屋子,虽然小默是王黑的著名得力干将,但是好处却没有什么。
小默叼支烟,躺在床上,精致的侧脸嘴角上扬精致的侧脸映在墙壁之上,嘴角上扬,他在想沈笑,那个医院的女孩。
“真是不一般啊……这女孩……”
脑海里是沈笑坚定的神情,倔倔的脾气,一张俊秀的脸总是徘徊在小默的脑海里。
“衣服是……黑色的……有点紧……怪显身材的。”
说着,小默自顾自地在空中笔画起沈笑的身材。
“还真是难以遗忘呢!”
咚咚,门被敲响了,小默打开门。
“原来是你啊,八仔。”
五颜六色的头发,胖胖的身躯困在淡蓝色的背带裤之中,这就是八仔,同样是黑哥手底下的人,也是强有力的小默的手下。
“默哥,去收帐吧。”
“八仔,你去收其他的,我去收沈笑的。”
“奥,那个漂亮的女仔。”
“是很漂亮吧。”
小默笑起来,八仔也笑了,这是八仔第一次看见默哥对一个女人这么上心。
傻子爷爷带着任谐天去了邻村,听说邻村有一个小超市,总是把卖剩下的饼放到门口,送给过路的人吃。
刚到村口,傻子爷爷就走不动了,在地上随意一躺,笑着说“小天去讨饼来,傻子爷爷年纪大了,走不动了。”
任谐天摸了摸快饿扁的肚子答应了下来,小跑着进了村子。
进了村子没走几步,任谐天就看见了一片树林,树林里发出了吱吱呀呀的叫唤声,任谐天胆子也大,好奇心驱使着她进了树林。
跟着声音的来源,任谐天找到了一个老人,这个老人虽然也老了,可是和傻子爷爷一点也不一样,身上干净,没有难闻的味道。
“老爷爷,你怎么了?”
任谐天去扶地上的爷爷,小手使劲用力。
“娃,我……我……不行了……我要说……我要说话……说……”
“老爷爷,你讲,你讲。”
“王生的死……不是意外……肯定不是……方……正陨…和他肯定……有关系……有关系……娃……你记住…十五年前…这个男人和……一个女孩来过……来过这个……村子……记住……方……正陨!”
老爷爷紧紧地抓住任谐天的衣服,重复着方正陨这个名字,眼睛盯着任谐天的眼睛。
“我记住了,我记住了!”
任谐天哭着说,老爷爷才慢慢地闭上眼睛,手松开任谐天的衣服,手安详地放到肚子上。
“王生……我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老爷爷在一句句对不起中,永远地闭上了眼睛,面容淡定,就这么离开了,在最后地时候村长看见了王生,脸上洋溢着希望,站在一片光的源头。
任谐天扯着嗓子喊叫,像只受惊的小猫,浑身的力量都聚集在了嗓子。
破天的喊叫引来了人,一个准备去地里的村民进了树林,在月光下看见了任谐天抱着一个老人用力的哭喊。
村民叫来了更多的人,老人的尸体拉出树林,手电的照耀下,村民才发现这个老人是上一届的村长—许长乡。
人越来越多,围着村长的尸体哭喊,任谐天被搁置在了一边,任谐天受了惊,跑出了村子,去找傻子爷爷。
“傻子爷爷!傻子爷爷!”
任谐天跑去,抓住傻子爷爷的衣服哭喊起来。
“娃,怎么了?”
“傻子爷爷,有人死了。”
任谐天仰着哭脏了的小脸。
“小天,总会死人的,这是常事。”
傻子爷爷笑着抹去任谐天的眼泪。
任谐天突然感觉傻子爷爷也会死去,她感觉到老的人更容易死去,任谐天紧紧地抱住傻子爷爷,呼吸着傻子爷爷身上那股混满泥土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