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军从各营涌出,列方阵、呐喊着冲向赵军方圆阵。
赵军方圆阵的北边,秦赵两军已经很难展开战斗,才半个时辰,秦赵两军已经各有万余人战死,形成了一个高约丈余的尸山,赵军占据了尸山居高临下坚守,尸山北面的秦南郡军开始放缓攻击强度,而尸山南面的赵军仍在不断涌上尸山防守。
秦骑一万六千人、秦步卒五千余人,五六千人被分别围在方圆阵的四个通道内,通道是个大口小尾,入口宽阔两百多步,出口仅容得单骑通过,通道两侧皆是三丈鹿角,鹿角后有盾墙,盾墙后有持三寸五丈铁尖枪的赵军步甲与赵军步射间隔而立,赵军一边以箭攻击人,一边把通道围得越来越窄。
赵军为了得马匹,与秦军在通道内肉搏,在方圆阵内折损了万余人,歼灭了万余秦军,俘获万余秦军,秦将公孙旦、李原被俘,获得了一万五千匹战马。
日中时,光芒万丈。
赵括还在得意,秦关内郡军二十余万从方圆阵西边、南边发起猛烈的攻击。
赢屯得秦中军大鼓响后,亲率十万秦军锐士从永禄渡口西渡,遁丹河西南下,替下北攻赵军方圆阵的秦南郡军,猛烈攻击赵军方圆阵。
秦人尚攻,素以方阵攻敌。秦霸于天下,从来不是凭计取巧,而是以勇争胜。
赵军方圆阵内也响起密集的鼓声,并发出'两军相逢勇者胜'的呐喊。
秦关内郡军不喊'两军相逢勇者胜',但勇气从未离开过这只老秦人组成的钢铁之师。
秦赵两军相持苦战,退则溃,只能搏杀。一个时辰后,白起令南阳郡军、南郡军、巴蜀黔郡军替下了秦军锐士和秦关内军。两个时辰后,方圆阵除东边丹河一面,其余三面皆尸积如山,形成宽八丈、高一丈的尸墙。
赵军胡骑两万在阵内整军完成,却因尸山阻挡,已经无法出阵突击秦军。
日薄西山,残阳似血。
赵军方圆阵三十余万赵军,只剩不到二十万。上党步卒怯战,使赵军精锐步甲、上党精锐步甲、赵北步射损失掺重,赵久等近十名部将战死。赵军在苦撑危局,秦关内郡军一波又一波的方阵持续攻击不歇。
秦军与赵军多次在长平战斗,常在体力、勇力、胆力、阵形上占优,此番战斗却先被西突赵军左冲右突,后又被赵军拒于方圆阵外。
秦军也不惧死,人又多,秦方阵攻守兼可,却坏在体力不济,多以粟米锅盔为食半饱之人,激战一个时辰,如何还有气力,而赵军皆以饱食肉干为主,佐些菜汤,且赵军皆以肉干以草包于身侧,边战边食肉干,体力要好得多。
夏又灭组织二千夏部落死士和三千邯郸死士,身缠油袋、木枝、干草、织物,冲上方圆阵东、西、北三面三里长的尸墙,以身为引,泼油点燃了尸山,结束了战斗。
秦军在烈火后撤退了,赵军转危为安。三万余关内郡军、两万秦军锐士、五万秦关外郡军及两万赵军精锐步甲、两万上党精锐步甲、两万赵北步射、两万上党步卒用燃烧的身体结束了这场恶战。
秦赵两军恶战后伤兵不多,因为伤兵根本撤不下来,只能为战友垫脚击杀敌军。
夜幕降临,月光皎洁。
赵军方圆阵仍然笼照在尸墙形成的火圈之中,赵同率万余赵军胡骑拖营木、伐树、割草扔上火圈,以防秦军夜攻。烧不尽的骨骸被扔进了丹河,避免刺伤马脚。
久多、拓拨各率一千赵军胡骑出方圆阵警戒。
秦军归营,严守营寨,广布鹿角,蒙敖率两千秦骑警戒。
赵军胡骑与秦骑曾在永禄渡口西遭遇,久多令人喊′今日死的人够了,明日再死。',蒙敖亦让秦骑回应′今夜不战,天明再死',随后两军脱离接触。
白起和赵括都在思考应对之策,并在天明后迅速做出调整。
凌晨
赵军分兵过河东围垣下寨,原想河东有恶战,却只有赵尽派的百十斥候报称河东秦军已撤围。
李谈、缪毐带冯去疾等百余人,借秦军换防,趁夜从大粮山、大东仓河、七拂山循山道往陵川,经魏地潜回邯郸。赵括诈称遁去之人已阵亡。
赵括下令守而不攻,赵军跨丹河结营,以乱木为架,再置板于上,立木桥通行。在河西列方圆阵。在河东丹河至围垣村筑垒起寨。
白起也下令守而不攻,调疲师守关,调生力军备战。从后军骑驮调六千骑,令蒙敖率一万秦骑在长平助战。嬴屯把十八万秦军锐士分成三部,五万军援故关,五万军援长平关,赢屯领八万军布于百里石长城。嬴高、嬴远率巴、蜀、黔三郡军、北地郡军、陇右郡军、上郡军守西壁垒。嬴渠率内史郡军驻长平南窄谷峡口。
王陵、王煎率二十余万河内郡军于河东、公孙舌率十万河东郡军于河西,整军备战。
司马靳率南郡军轮值后军输运北线军需。王由率河东郡军轮值后军输运西线军需。
秦军此战折损十余万,赵军精锐也不多了。白起令攻灭谷口村赵军残部,他要借赵括大纛旗攻上党军心。
赢远在壁垒看退守谷口村的万余赵军皆是伤残老兵,主功请缨攻击谷口村的赵有、赵至、李前赵军三部残军。
赵有听得秦军战鼓响,让乡老带村民外避,谷口村民户知秦军要进攻,纷纷逃出村外,嬴远让村民入西壁垒,女人、小孩往左,其余往右,以半个时辰为限。半个时辰后,右边聚了五百余人,嬴远令秦军尽杀之,割头记功。
赢远令八万秦军一举冲入谷口村,八个秦人抢一个赵军脑袋,非勇士不可得!李前、赵至、赵由奋率赵军两千余残军反击,半个时辰就全军殁于谷口村,秦军也折损了三千人,伤了千余人。
白起为激励秦军恶战,令中军帐在谷口村中高台为各部秦军勇士记功,凡十四日攻赵军方圆阵战殁秦军均记首级一枚,赵军脑袋在谷口村高丘码成了山。
嬴远把赵括的大纛旗交给白起,又寻了一具身材魁梧的村民尸体,令亲随给尸身穿上从赵有身上剥下的将军盔甲,冲尸身一阵箭射成刺猬,说是射杀了赵括,也上交给了白起,白起才不管是真假赵括,正好利用。
白起令秦军在河西方圆阵西边起高台,立高杆,将赵括大纛旗、伪赵括尸身挂于架上,言赵括已死,令赵军投降,并称上党郡本是韩割予秦地,上党步卒亦是秦人,降则免死,依秦律仅服役而也。白起、赢远皆派斥侯赴河内,言赵括已死,赵军将溃。
白起要让赵军绝望,制造恐慌,瓦解赵军军心,迫使赵军离心,或降、或守、或东归突围,赵军逃跑混入长平民户,赵军多上党民而并非赵人,白起是知道的。
白起要让斗志高昂、众志成城的赵军十天内从胜利之师、威武之师、守土之师变成了绝望之师、失败之师、分裂之师。白起要让赵军发生激烈的争执,并把争执带到将、尉、校、亭、佰、屯、什、伍、卒每个心中。
秦人不惧死,军功可继承,烈士名耀乡里,死亡不可怕,是一种换取家人富足的最后付出。赵人不惧死,是已经先收了卖命钱财,再搏个痛快。上党步卒五味杂陈,到死也不明白是为了土地?还是为了家人?又或是为了赵王?还是韩王?又或是什么也不为,就是跟着往前冲,不杀死对方,就被对方杀死。
上党步卒在目睹方圆阵恶战时本已怯战,闻白起攻心之策,才一日,上党步卒很快混乱起来。
冯亭失去了上党步卒的信任,上党步卒各级官员中,竟然有人提议应该向韩王然求救。有要死战,有人要降秦。上党步卒退出河西方圆阵,集中于围垣村内,并与赵军精锐步甲暴发冲突。冯亭令冯治部万余上党精锐步甲居于河东岸,将赵军精锐步甲与上党步卒隔开。
赵括与冯亭深夜论事。
冯亭从校尉升至郡守,四十多年,大小恶仗百余次,还不及这两月恶劣。
赵括说道:“白起老谋,又堵了我的路,我本欲追赶夏不败部,如今更是难了。”
冯亭说道:“本想举上党附赵,一为韩王然借赵保韩之策,二为上党民户谋个好去处,三是我亦不想做秦臣。却不想竟遭此恶战连连,恐全军皆殁于此地。”
赵括说道:“今日秦军如恶虎扑食,群起而攻赵军,已经不是战场胜负,而是以命相搏,没有降,只有死。”
冯亭说道:“你走吧,你还年轻,我老了,我不会活着离开上党郡。”
赵括召诸将议事,又不见久多、拓拨二人,赵同说道:“两胡酋知秦军已据险阻不得出长平,已经趁夜各率本部一千人过丹河西,去寻秦军死战去了。”
赵括议完兵事,寻思如何去河内,他与秦将公孙旦、李原谈了很久,威逼利诱,二将愿降,但赵括必须放了俘获的万余秦军。
[秦律:主将丧师,斩,家属连座。】
河西大营,已是深夜寅时,白起在案前看着秦王稷刚从河内发来的诏令:“寡人闻秦军大胜,击溃赵军,特诏贺武安君,获胜勿懈,以河东郡军、河内郡军攻灭赵军残部,务必擒杀赵括。“
白起知道,秦王稷不信赵括已死,也不在乎这些朝降暮叛的关外郡青壮,死亡才是他们最好的归宿,不然回了河东,知道赵军胡骑掠食河东,抢走了女人、孩子,拉走了粮食,牵走了牲畜,不会比死了更好。
白起背上有伤,才趴下一会,河西大营就乱了起来,亲兵进营用铺席包起白起,扛起就跑,背伤让白起疼得嗷嗷大叫,白起才离开一会,他的大帐有百十只火箭射进去,燃起熊熊大火,帐内的三五个随军吏倾刻间葬身火中。
久多、拓拨各带一千胡骑闯营,闯进闯出,从寅时闹到天亮,就是纵火犯,再凭火亮趁乱杀人,在营内搅个天翻地覆,到天亮后一个时辰,胡骑还剩二三十人闯出营外,一声呐喊,又冲进营来,再没能冲出去。
白起知道,胡人爱斗,更爱逃,能胜则打,不能胜则逃,是胡人一贯宗旨。在长平真是见鬼了,胡人也会拼命!
秦军又折了三千余人,伤千余人,全是秦军锐士。
上党步卒闹腾了一天,晚时决定降秦,托冯亭给白起送来降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