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决战时刻

刊于《行星故事》(Planet Stories)

1947年秋

张晶眸 译

噢,多么欢乐啊!这游戏真是太棒了!他们从没这么兴奋过。孩子们在绿油油的草坪两边叫嚷着,玩弹弓,手拉手转圈,爬树,笑闹。火箭在他们的头顶驶过,甲虫车在道路边呼啸,孩子们继续游戏。那么有趣,那么欢乐,他们翻着跟斗,喜悦地吵闹。

明克一身尘土,大汗淋漓地跑进家里。七岁的她一直是个强健果断大嗓门的孩子。她拉出抽屉并把平底锅和一些工具叮叮当当地丢进一个大麻袋里,她的妈妈莫里斯太太几乎无法捕捉到她的身影。

“天哪,明克,怎么了?”

“这是有史以来最棒的游戏!”明克小脸通红,气喘吁吁地说。

“停一下,喘喘气儿。”妈妈说。

“不用,我没事。”明克喘着气说,“我能拿这些东西去用吗,妈妈?”

“别磕坏了就行。”莫里斯太太说。

“谢谢你,谢谢你,妈妈!”明克大声喊道,然后像火箭一样,砰的一声飞出去了。

莫里斯太太望着她的背影。“这游戏叫什么啊?”

“入侵!”明克说。门砰地关上了。

街上每户人家的庭院里,孩子们纷纷拿出了刀叉、拨火棍、旧烟囱管和开罐器。

有趣的是,这样的混乱和吵闹只会发生在小孩子之间。而那些十岁左右的大孩子则会轻蔑地鄙弃这类事情,然后去远足或者玩更加高贵的捉迷藏游戏。

与此同时,家长们乘着铬制的甲虫车走了。修理工过来修修房子里的真空电梯,弄弄摇晃的电视架或是拿锤子敲敲食物宅配管。大人来来往往,嫉妒孩童们的自由自在和旺盛精力,不由心生向往。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明克边说边指挥拿着各式各样勺子和扳手的其他孩子,“去弄那个,然后把那个拿过来。不对!在这儿呢,笨蛋!对了。现在回来,我修这个。”她语速飞快,眉头因思考而皱了起来。“就像那样,明白了吗?”

“耶!”孩子们嚷道。

十二岁的乔瑟夫·康纳斯跑了过来。

“你走开。”明克毫不掩饰嫌恶地对他说。

“我也想玩。”乔瑟夫说。

“不行!”明克说。

“为什么不行?”

“你只会嘲笑我们。”

“说真的,我不会的。”

“不,我们太了解你了。快滚开,不然揍你。”

另一个十二岁的男孩穿着电动冰鞋路过。“嘿,乔!来吧!让那些小姑娘自己玩去吧!”

乔瑟夫一脸的不情愿和渴望。“我想跟他们玩。”他说。

“你太老了。”明克坚决地说。

“也没那么老。”乔瑟夫机智地回答道。

“你只会嘲笑我们,然后毁了这场入侵。”

穿着电动冰鞋的男孩粗鲁地吹了个口哨。“来吧,乔!让那些小鬼和他们的仙女们玩儿去吧!都是些蠢货!”

乔瑟夫慢慢走开了,一路都一步三回头地看着。

明克已经重新忙碌起来了。她用收集到的东西造了一个装置。她任命另一个带着本子和铅笔的小女孩以非常缓慢的速度用涂鸦记笔记。他们的声音在温暖的阳光中上下翻腾。

在他们身周,城市生机盎然。街道两侧是绿色的草坪和宁静的树木。这座城市、这个国家甚至这片大陆上,唯一的不安波动来自风。在上千座城市里,都有这样的树木、这样的孩子和林荫大道,生意人坐在他们安静的办公室里,用声音录入文本或是观看电视眼镜中的节目。火箭如穿针引线般盘旋在天空中。所有人都适应了这样的环境,并相信和平将永存,不再会有麻烦发生了。地球上的所有人都手挽着手,结成一条战线。各国彼此信任,都平等地拥有最完美的武器。当今的局面形成了一种难以置信的美好平衡。人类之间没有背叛。没有不幸的人,也没有不快的人,整个世界都异常安定。阳光照亮了半个世界,连树木都仿佛在温暖的空气中睡着了。

明克的妈妈从楼上俯瞰窗外。

那些孩子。她摇了摇头。嗯,他们吃得很好,睡得也很好,到了周一就去上学。愿上帝保佑这些精力充沛的小家伙。她听着楼下孩子们的声音。

明克在认真地和玫瑰丛边的什么人说话——尽管那里并没有人。

那些奇怪的孩子。还有那个小女孩,她的名字是什么来着?安娜?安娜在本子上记着笔记。一开始,明克问了玫瑰丛一个问题,然后向安娜喊出答案。

“三角形。”明克说。

“什么是三……”安娜艰难地说,“……角形?”

“算了。”明克说。

“这几个字怎么写呢?”安娜问道。

“三就是一二三的三——”明克慢慢说道,突然停了下来,“哎呀,你自己写吧!”然后她又继续说其他的词,“光线。”

“我还没把三……”安娜说,“……角形写下来呢!”

“唔,快点,快点嘛!”明克喊道。

明克的妈妈从楼上的窗户探出身去。

“牛角的角,变形的形。”她对安娜说。

“噢,太感谢了,莫里斯太太。”

“不客气。”明克的妈妈说道,回到屋里,笑着用电动除尘磁铁清理房子里的灰尘。

声音在明亮的阳光中响起。“光线。”安娜说,声音渐渐消退。

“四——九——七——A——B——X。”明克在远处认真地说,“还有一个叉子、一根线、一个六……边……六边形!”

午饭的时候,明克在门边灌了一大口牛奶。

“你现在马上坐回来。”莫里斯太太拍着桌子命令道,“汤马上就热了。”她戳了一下厨房管家上的红色按钮,十秒之后,有东西砰的一声落到了橡胶接收器上。莫里斯太太把它打开,拿出了一个带铝把手的罐子,轻弹了一下把它启封,然后把热汤盛到了一个碗里。

在此过程中,明克一直烦躁不安。“快点儿,妈妈!这是决定生死的关键时刻!”

“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也一样,总是觉得什么事都关乎生死,我知道。”

明克急吼吼地喝汤。

“慢一点儿。”妈妈说。

“不行,”明克说,“德里尔在等我呢。”

“德里尔是谁?这名字真奇怪。”妈妈说。“你不认识的。”明克回答道。

“是小区里新来的男孩子吗?”妈妈问道。

“是新来的。”明克边说边开始喝第二碗汤。

“哪个是德里尔啊?”妈妈问道。

“他就在附近。”明克搪塞地说,“你要是看见了会笑话他的。”“德里尔很害羞吗?”

“是的。也不是。算是很害羞吧。天哪,妈妈,我得跑快点儿了,不然我们就玩不成入侵游戏了!”

“谁入侵谁?”

“火星人入侵地球。嗯,并不完全是火星人。他们是——哎呀,我也不知道。反正是从上面来的。”她用勺子指指上方。

“还有脑子里。”妈妈说道,轻抚明克兴奋扬起的眉毛。

明克反抗道:“你在笑话我们!你会杀了德里尔和所有人的。”

“我不是有意笑你的,”妈妈说,“德里尔是个火星人吗?”

“不,他是……嗯,也许是从木星或是土星或是金星来的。不管怎么说,他现在处境很艰难。”

“我能想象得出来。”莫里斯太太用手掩嘴偷笑。

“他们想不出该怎么进攻地球。”

“我们固若金汤。”妈妈故作严肃地说。

“德里尔就是这么说的!固若——就是那个词,妈妈。”

“天哪,天哪,德里尔真是个有才气的小男孩,还会说成语呢。”

“他们找不到进攻的方法,妈妈。德里尔说——他说想要打一场好仗就得让敌人吓一跳。这样才能取胜。他还说,你还得想办法从敌人那里寻求帮助。”

“第五纵队。”妈妈说。

“对,德里尔就是这么说的。但是他们没办法把地球人吓一跳,也得不到帮助。”

“这不奇怪,我们非常强大。”妈妈笑着说道,把残羹剩饭清理干净。

明克坐在那里,盯着桌子。“直到有一天,”她戏剧性地低语道,“他们想到了小孩子!”

“真棒!”莫里斯太太欢快地说。

“而且他们想到成年人都太忙了,根本不会去看玫瑰丛下面或是草坪上有什么!”

“只有蜗牛和蘑菇。”

“然后还有关于‘维吐’的事情。”

“维吐?”

“微度。”

“维度?”

“反正一共有四个!他们还谈到了九岁以下的孩子和想象力的事情。听德里尔说话真是太有意思了。”

莫里斯太太有些累了。“唔,那肯定很有趣,德里尔还在等着你呢。已经有点儿晚了,所以如果你想在洗澡吃晚餐之前玩入侵游戏,那你得快些了。”

“我还得洗澡?”明克咆哮道。

“是的。为什么孩子都讨厌水呢?不管是哪个年代的孩子都讨厌洗澡!”

“德里尔说我再也不用洗澡了。”明克说。

“哦,他真这么说了?”

“他跟所有孩子都这么说的。不必再洗澡了。而且我们在十点之前都不用睡觉,周六能看两个电视节目,而不是一个!”

“唔,德里尔先生应该管好自己的事情。我会跟他妈妈聊聊的——”

明克走到门边。“我们跟皮特·布里茨还有戴尔·杰利科这样的家伙合不来。他们都长大了。他们会嘲笑我们,比家长还差劲。他们怎么都不相信德里尔。他们都太自大了,因为他们长大了。你会觉得他们知道得更多,可是他们不过比我们大了几岁而已。我最恨他们了。我们会先杀掉他们。”

“最后才轮到杀你爸爸和我吗?”

“德里尔说你很危险。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不相信有火星人!他们会让我们掌管这个世界。嗯,不止我们,还有隔壁街区的孩子们。我可能会当王后。”她打开了门。

“妈妈?”

“嗯?”

“‘罗鸡’是什么?”

“逻辑?唔,亲爱的,逻辑就是知道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他提到了那个,”明克说,“还有什么是‘一手影响’?”她花了些时间才说出这个词。

“‘易受影响’啊,它的意思是——”妈妈看着地板,偷偷笑着,“意思是——像孩子一样,亲爱的。”

“谢谢午餐!”明克跑出去,过了一会儿又把头探进来,“妈妈,我保证你不会伤得太重的,真的!”

“嗯,谢谢你啦。”妈妈说。

门砰地关上了。

四点的时候,视频电话响了起来。莫里斯太太把盖子翻了起来。“嗨,海伦!”她热情地招呼。

“你好啊,玛丽。纽约那边怎么样?”

“还不错,斯克兰顿那边呢?你看上去有点儿累啊。”

“你也一样啊。孩子们真是麻烦。”海伦说。

莫里斯太太叹息道:“我家明克也一样。她在玩超级入侵游戏。”

海伦大笑。“你家的孩子也在玩这个游戏?”

“天啊,对啊。明天就会变成几何抓子游戏和机动跳房子了。我们当年也这么淘气吗?”

“比这还淘气。那时候我们玩的是小日本和纳粹。真不知道我的父母怎么忍得了我。那时候我真是个假小子。”

“父母学会了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一阵沉默。

“怎么了,玛丽?”海伦问道。

莫里斯太太的眼睛半眯着,缓慢地伸舌头舔舔嘴唇。“什么?”她猛地回过神来,“噢,没事。只是在想那个,听而不闻之类的。别在意。我们刚才说到哪儿了?”

“我儿子蒂姆迷上了一个叫德里尔的家伙,应该是叫这个名字。”

“这一定是个新的儿童暗语。明克也很喜欢他。”

“我真不知道这游戏在纽约也这么流行。大概是口口相传流行起来的。我跟约瑟芬聊天的时候,她说她家的孩子,在波士顿的那个,也对这个新游戏如痴如醉的。这个入侵游戏似乎风靡全国了。”

就在这时,明克快步走到厨房里灌了一杯水。莫里斯太太转过身来。“怎么样了?”

“差不多完成了。”明克说。

“真厉害,”莫里斯太太说,“那是什么?”

“一个悠悠球,”明克说,“看。”

她让悠悠球顺着线下落,快到达底部的时候它消失了。

“看到了吗?”明克说,“嘿!”她晃了一下手指,令悠悠球再次出现,并把它顺着绳子升了上去。

“再给我表演一次。”她的妈妈说。

“不行。决战时刻就在五点!再见。”明克玩着她的悠悠球跑出去了。

视频电话里的海伦大笑起来。“蒂姆今天早上也拿了一个悠悠球,但是他说不能给我看。我试着自己去摆弄,最后也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

“你不易受影响。”莫里斯太太说。

“你说什么?”

“没什么,只是想到了一些事情。有什么要帮忙的吗,海伦?”

“我想要那个黑白蛋糕的食谱。”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天色渐晚,太阳在宁静的蓝色天空中西沉,阴影在绿色草坪上铺展开。欢声笑语还在继续。一个小女孩哭着跑开了。莫里斯太太从前门走出来。

“明克,佩吉·安是在哭吗?”

明克在院子里的玫瑰丛附近俯下身。“是啊,她是个胆小鬼。我们现在不让她玩了,她已经不适合玩这个游戏了。我猜她是突然之间长大了。”

“她就是为这个哭的?不可能。明克同学,你得给我一个有礼貌的答案,不然你就回屋子里来!”

明克带着惊愕和恼怒转过身来。“我现在不能退出游戏,马上就到关键时刻了。我会做个好孩子的,对不起。”

“你欺负佩吉·安了吗?”

“没有,真的没有,不信你问她。没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她只是太胆小了。”

孩子们围成圆圈渐渐向明克靠近。她则盯着自己的作品——勺子和一个用锤子、烟囱管摆出来的方形阵列。“这儿和这儿。”明克喃喃地说。

“怎么了?”莫里斯太太问道。

“德里尔被困在了半路上。如果我们能让他过来,就简单多了。这样的话其他人就能跟着他一起过来了。”

“我能帮上忙吗?”

“不用,谢谢。我自己能弄好。”

“好吧。再玩一个半小时,我会叫你洗澡。老是这么看着你们,我有点儿累了。”

她回到屋子里,坐在电子放松椅上,从半满的玻璃杯里抿了一小口啤酒。椅子按摩着她的后背。孩子啊孩子,孩子的爱恨让人捉摸不定。有的时候他们爱你,但是在半秒钟之内就又开始恨你。孩子真是奇怪的生物,他们是否会忘记或原谅父母的责骂和严厉的命令呢?他们又怎么可能忘记或原谅将这些加之于他们身上的那些高大而愚蠢的独裁者呢?

时间过得飞快。街道陷入了一阵古怪的沉默,而这份沉默慢慢加深,似乎在等待什么事情。

五点了。屋子里的座钟以安静而悦耳的声音唱到:“五点了,五点了。时间过得真快。五点了。”而后又陷入了寂静。

决战时刻。

莫里斯太太轻声笑着。孩子们的决战时刻。

一辆甲虫车嗡嗡地开到了私人车道上,是莫里斯先生回家了。莫里斯太太露出了微笑。莫里斯先生从车上下来,把车锁好,然后向专注于自己伟业的明克问好。明克没搭理他。他笑着站在那里看了孩子们一会儿,然后走上了前门的台阶。

“嗨,亲爱的。”

“嗨,亨利。”

她坐在椅子沿上听着院子里的动静。孩子们很安静,简直太安静了。他清空了烟斗,又把它填满。“又是愉快的一天,活着真好。”

嗡鸣。

“那是什么声音?”亨利问道。

“我不知道。”她突然起身,眼睛瞪得大大的。她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停了下来。这太荒唐了。她的神经一下子紧张起来。“那些孩子没拿着什么危险的东西,对吧?”她问。

“只是些烟囱管和锤子罢了。怎么了?”

“没有电器?”

“没有啊,”亨利说,“我看到了。”

她走到厨房。那阵嗡鸣声还在持续。“不管怎样,你最好去让他们别玩了。已经过了五点了。告诉他们——”她的眼睛睁大又眯起,“告诉他们把入侵推迟到明天。”她紧张地笑了几声。

嗡鸣声越来越响。

“他们在做些什么?好吧,我去看看。”

就在这时,爆炸发生了!

屋子在沉闷的响声中摇晃。其他街道的其他院子里也发生了爆炸。莫里斯太太尖叫起来。“从这儿上去!”她没来由地喊着。她也许是用余光看到了什么,也许是闻到了陌生的气味或是听到了新的噪音。已经没有时间说服亨利了,就让他以为自己的太太疯了吧。是的,疯了!她尖叫着跑上楼。他跟上去想看看她是怎么了。“在阁楼里!”她尖叫道,“就在那里!”这并不是一个好借口,但好歹让他及时进了阁楼。噢,天哪,太及时了!

外面又发生了一次爆炸。孩子们开心地尖叫着,好像看到了一场美妙的烟火表演。

“不在阁楼里!”亨利喊道,“在外面!”

“不,不!”她气喘吁吁地摸向阁楼的门,“我会找给你看的,亨利。我找给你看!”她砰的一声关上了阁楼的门,把门锁上,把钥匙远远地扔到凌乱的角落里。她胡说些不着边际的东西,那些话语自动从她的嘴里蹦了出来。所有潜意识中的怀疑和恐惧在这个下午全部聚集在了一起,好似酒一般在她的体内发酵。那些干扰了她一整天,又被她以逻辑之名谨慎而明智地否决掉的启示和直觉,此时在她的体内引发了一场爆炸,把她震成了碎片。

“好了,好了,”她倚着门哭泣,“我们在天黑之前都是安全的。也许我们能够溜出去,也许我们能逃走!”

亨利也被冲昏了头脑,不过是因为另一个原因。“你疯了吗?为什么你要把钥匙扔了?真见鬼!”

“是的,如果这能让你感觉好点儿的话,我是疯了,但是你得跟我一起待在这里!”

“我都不知道怎么才能出去!”

“安静,他们会听到我们的。天哪,他们很快就会找到我们了——”

下方传来了明克的声音。莫里斯先生镇定了下来。到处都是嗡嗡的杂音,还有尖叫声和傻笑声。楼下的视频电话一直在发出剧烈的震动嗡鸣。是海伦打来的吗?莫里斯太太想。是因为那个吗?

屋子里传来了脚步声,沉重的脚步声。

“是谁进到我的房子里来了?”亨利愤怒地问道,“是谁在到处走动?”

更多沉重的脚步声。二十个,三十个,四十个,五十个。五十个人挤进了房子里。嗡嗡声和孩子们的笑声传了过来。“走这边!”明克在下面大喊道。

“谁在楼下?”亨利吼道,“谁在那儿?”

“嘘。哦,别别别别别!”妻子虚弱地抱住他,“求你了,安静些。他们可能会离开。”

“妈妈?”明克唤道,“爸爸?”她停顿了一下,“你们在哪儿?”

沉重的脚步声,非常非常非常沉重的脚步声,有人顺着楼梯爬上来了。是明克把他们带上来的。

“妈妈?”停顿了一会儿,“爸爸?”她等待着。没有回应。

嗡嗡声和脚步声来到了阁楼前。明克的脚步声在最前面。

莫里斯夫妇在阁楼里静静地颤抖。亨利·莫里斯此时也终于注意到了奇怪的电子设备的嗡嗡声,注意到了从门缝中突然透过的冷光,注意到了奇怪的气味和明克语气中不可思议的热切。他站在那里,在安静的黑暗中颤抖,他的妻子站在身边。

“妈妈!爸爸!”

脚步声,还有一丝嗡嗡声。阁楼的锁融化了。门开了,明克望向阁楼里面,在她身后是高高的蓝色幻影。

“捉迷藏结束啦。”明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