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局势,似乎一切都如元瑾遥所愿。
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对于帝王而言,确实是最畅快的事。
然而世事那么无常,又怎么皆随人愿呢。
元澄盈对她行了大礼。
除了群臣庆典,她从不会叫她陛下,她只称呼她为堂姐。
她说:“陛下,臣妹恳请您赐婚臣与长临侯世子,言昭。”
什么。
元瑾遥道:“他是溪月的——”
元澄盈说:“臣知道世子是宁佑公主的生父,但陛下与世子并无名分。臣并不介意,陛下曾经答应臣有所求,皆会答应。”
原来这些年,原来她当初说的,竟是真的。
她是什么时候——
元澄盈说:“陛下不放在心中之人,在臣妹心中是求而不得之至宝。”
元瑾遥说:“不可以,我与他虽然没有名分,但天下臣民皆知他与我的关系,我不能允许他做出混乱皇室血统之事。”
即便她称呼变了,元瑾遥没变。
元澄盈冷笑:“陛下究竟是因为在意臣民之口,还是这些年对世子不觉情深,不愿放手呢?”
元瑾遥盯着她:“你若是真的心仪,我就成全了你们,但你与他今生决不能有子嗣。”
元澄盈忽而笑了:“堂姐,你为何不能承认,你对言昭的感情呢。”
元瑾遥却说:“你在说什么。”
元澄盈说:“这次堂姐根本没有怀孕是吗?”
元瑾遥很平静:“你又是怎么猜到的。陆尧告诉你的吗?”
元澄盈说:“当初堂姐是明白言昭心中所想才会亲自送他去前线,也是堂姐安排了亲卫保护他,当时堂姐孕中,因为断了他的消息而郁结攻心,伤了胎气,那时陆尧曾说,堂姐数年内都子息艰难。”
原来是这样。
“而且堂姐当日并不伤心。”
她了解她。
元澄盈问:“堂姐为何不愿承认。”
元瑾遥说:“身为帝王,感情这样美好的事物,我是不配拥有的。”
元澄盈说:“言昭对你真心真意,堂姐,我希望你身边有真心对你的人。”
元瑾遥说:“陆尧对我,亦是真心。”
她明白,她从来都明白,旁人对她的心意,她都明白。
元澄盈说:“可是堂姐心里有言昭。”
她从来不敢去想心里有没有他,可是刚刚她确实意识到,自己不想把他推开了。
当初元澄盈玩笑般地提出时,她并不会这般在意。
她不该去想这些事,她不该。
那么元澄盈心里是不是真的在意言昭呢?还是只是为了试探她。
元澄盈似乎知道她所想。
她说:“世间的事总是讲求缘分,心意相合最为重要。”
“堂姐,这些年你太辛苦了,你要保重。”
她为了江山社稷,为了权位,伤害了元澄盈,伤害了言昭,可是到头来这两人却是这世上真心关心她之人。
“堂姐,你是皇帝,你想要的东西,不论是什么,你都要去得到。”
元澄盈笑着离开。
她何尝不想要拥有普通人的感情。
但是她要做的事很多,要舍弃的也很多。
————
宛央。
他没有再唤她陛下。
而是从未叫过的小字。
“我知道这些年,你很辛苦,以后我——”
“以后会更辛苦。”
她是大宸的君王,早就不是可以任性胡闹的辰安公主了。
他说:“臣知道陛下身为女子,为天下人所言所累,还要为天下太平而计,臣愿为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他终究是懂得她的,懂得她风光背后的辛苦。
知道她这些年这样辛苦,不仅要完成先帝与太子哥哥的遗志,还要证明给天下人看她虽为女子,也可以给天下安定。
她还是冷言道:“侯爷该效忠的是大宸的江山,而不是朕。”
他正要说什么。
元瑾遥说:“但言昭可以陪在宛央身边,此生守护她吗?”
求之不得。
此生还远远不够。
生生世世,他也愿意。
她终究还是迈出了这一步。
在萧青皓被幽禁于寝殿无诏不得出之后。
仪亲王也回了自己寝殿。
言昭虽然依然是没有名分的,但他终日与女皇陛下同进同出。
云疏惋惜自己的哥哥失宠。
但是元瑾遥对她依然器重。
元澄盈为她高兴,问她;“堂姐为何就是不愿册封呢?”
元瑾遥正要说话。
元澄盈说:“堂姐莫要找些借口来敷衍我,若是什么权衡之道,绝不会是堂姐不能解决的问题。”
元瑾遥说:“若有名分,日后千秋史书,便只会记得他是女帝的丈夫,而我爱的人,是文能治国,武能安邦的大英雄。”
言昭与她一体,自然也明白她的心意。
——————
太子哥哥,这盛世终如你所愿。
而我,虽然不能再回到天真无邪的辰安公主,终究是有了平凡人有的幸福。
言昭明白。
一路走来,身边有多少拥护爱惜她之人,就会有多少诋毁憎恶她之人。
而这些人中有的人甚至只是因为她是女儿身,便宁愿偏袒元临初那个弑兄杀父的灭绝人伦的不肖之人。
她为此牺牲了她曾经那样珍视的东西——自由。
她登上帝位,当然不仅仅是为太子哥哥和父皇报仇,回归正统——
那些人说的不错。
但——
朕居帝位,牺牲朕所珍视的一切,做到这个地步,不只是为了守住皇位,也是希望将来千秋史书能因为朕不再恶言女主掌政。
朕能为天下女子所做,已尽于此。
虽然她知道,她很清楚的知道她所做的不过如一粒尘埃。
但——
言昭,会义无反顾地与她共同进退,长相厮守。
虽千万人阻我,我亦往矣。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