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不可留之留不得

许宣回家与阿姊、李家哥哥商议之后,再次登了夫子家的门。

这次他含蓄的点出那三人被书院逐出,又提到他们挨了家法,满腹怨念,恐心生报复之意!

夫子沉吟良久,却将话题扯开,只在许宣告辞时候,叫他放心,依旧不许他跟着去!

回到家,许家娘子听了许宣说的,越发感激,扯着袖子,抹了抹眼角道:“夫子这是怕连累你呢!那郑家,可是在衙门有位学政大人呢!”

许宣怎会不知,就是为着这个,许宣才一直忍着那三人,书院里多少人都在忍让,也是为了这个…

许宣叹道:“不管了,阿姊,那日我跟着夫子的马车去,你备上的物事倒也能派上用场了,也好!”

以后…

许宣不禁想着,日后若是不妥,大不了自己不读书了,好生在药铺做,也很好啊!

可夫子帮了他这许多,他不能忘恩负义,知而不报!

夫子推开窗,看了看天色,昨晚听见下雨,他还担心,今日若是雨不停,路上只怕要受罪!

还好,一大早雨停了,窗外碧空如洗,是个好日子!

唤了小厮,嘱咐庴伯备好物事,自己盥洗出来,用了早饭,就出发!

夫子每年都变换拜祭的日子,就是不想有人跟着去。也晓得许宣在打听,还愿意花钱,他暗叹一声,这次去去,以后就不这么折腾了…自己也上年纪了…

用了早饭,夫子折身进了书房,拿出钥匙,打开一个小匣子,取出一卷手稿。夫子的手不自觉的,在轻微发颤,抚了抚发黄的手稿,纸都有些脆了…

有些东西,就是想留,也留不住的…

那就让它去吧…

头几日,许宣跟药铺掌柜的告了假,就直说,夫子要去拜祭家人,他这个弟子要服其劳。

掌柜一听就允了假,还问他可要支些工钱?

许宣满心感激摇了头,道不用,家中阿姊都已备好。

以往许宣起了床都要写几篇大字,读几篇书,才出门。今日许宣怕耽搁了,阿姊也说,早些去等着,别迟了!

一大早,天还没亮,许宣就背着阿姊准备的包袱,来到夫子家的巷子里候着…

天刚刚亮起来,门就打开了,吱吱呀呀的,门子去掉门槛,庴伯牵着马车,出了大门。

许宣急忙紧了紧背着的包袱,跟在后头。

出了巷子,庴伯见人少,坐上了马车,吆喝着,赶了起来!

许宣急了,他跟不上啊!咬着牙,快步跑了起来!

依旧眼见着马车越来越快!越来越远!

许宣要急哭了,却听见,身后有人唤道:“小官人!小官人!”

一驾马车停在他身旁,赶车的正是李君甫手下的一个小捕快,大家唤他作“小乙哥!”

“小官人!快上车!”

许宣再不管其他,手脚并用,爬上马车。

小乙哥一挥鞭子,吆喝着,跟了上去!

许宣不顾气喘吁吁,擦着汗,抬眼看着夫子的马车就在前面,没跟丢了!吁了口气,安心了!这才在小乙哥身后踏实坐了下来!

小乙哥也安心了,指了指车里的水囊,对许宣道:“小官人,喝水!喘口气!剩下就看某的了!您安心就是!”

许宣忙着作揖道了谢!仍是拿出自己的水囊,喝了水。

大清早的,城门才刚打开不久,进进出出人少的可怜,守城的兵丁还在打着哈欠,就看见两架清油小车,一前一后穿过城门洞,一路扬尘,奔着城郊去了。

“李家哥哥可好?可真是麻烦你们了!”许宣坐在车上,小风一吹,甚是惬意!

小乙哥一刻不松的盯着前面的马车,笑道:“李头好啊!就是操心事太多!某和几位哥哥前几日还说呢,李头面上看着甚是老练,其实年岁不大,就是操心!耳根子又软,听不得哪个有难处,总要想法子帮一把!”

“是呢!李家哥哥就是心善…小乙哥这样出来,衙门那边…没事吧?”

“没事!放心吧!那几家才闹出那桩事,衙门也怕书院再又闹幺蛾子!那位郑学政,自打他家侄儿被书院逐出,盯书院越发盯得紧了!”

许宣一听,心里一紧问道“这可怨不得书院,却遭了无妄之灾…”

小乙哥也叹道:“没法子,那位可是两浙路学政,管着这一路的书院…衙门里的大人们,这些日子也多看顾书院…”

二人说着话,一路紧跟!

庴伯自然发现了,转身瞅了几次,告诉了夫子。

夫子沉吟良久,近身与庴伯道:“一会儿到了,某与他们说话,你将那些手稿烧了吧,某将手稿搁车里,你记得来取!”

庴伯郑重点头应了,挥鞭赶车往前。

待马车停下,许宣下了车,急忙赶着给夫子行礼问安!小乙哥也跟在后面,一道行礼问安!

夫子微笑着伸手虚扶,笑骂道:“某也拿你无法了!竟是不听某的话了!还劳动衙门里的人跟着辛苦!”

许宣低头听训,小乙哥忙着劝解道:“某不辛苦!小官人最是听您的话了!这不是担心您么!”

人都来了,夫子也只能带着一同过去,清扫了二郎的坟,呈上香烛贡品,庴伯端了个火盆来。

许宣和小乙哥不解,看着夫子和庴伯。

夫子眼观四周,叹道:“此处草木繁盛,一个不小心,最易引起山火,那可了不得!带个火盆,重不到哪里,纸钱燃在火盆里,却安全许多!”

许宣不懂这些,只觉有理而已,小乙哥却心中一惊,翘起大拇指,赞叹道:“不亏是书院里的夫子!这些也懂,还想的如此周到!这荒郊野岭的,最易燃起山火,那些上个坟烧了山的,这几年可不少,衙门也在各处贴过安民告示,没用啊!”

说着,几人拿出纸钱元宝,小乙哥拿出火折子,在火盆里引了火,烧了起来。

一时间又是火又是烟,被山风吹了到处都是…

几人围着火盆,许宣在下风处,左躲右闪,仍旧被熏烤着,强忍着烧完了,急忙起身,跑到一旁咳个不停,又倒了水洗了洗脸,才舒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