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结绳书契

原始社会的先民最早使用的工具应该有竹、木、棉、麻、藤、柳、草等易于加工的材料和石器。但是这些物品容易腐烂,缺少实物遗存。仅仅在印纹陶上发现有编织痕,是编织文明的印记,在石器时代,以石器为最坚硬的劳动工具,可以砍凿树木,可以切割藤柳、竹木。藤、木、棉、麻、柳、草等自然材料便于编织,可用于造房屋避寒、织衣服护体。印纹陶上可以看到古代编织文明的发达。但是,竹、木、棉、麻、藤、草、柳等材料易于碳化腐烂,存世实物稀少。编织物的印痕,在印纹陶上留下的编织纹,如麻布纹、草席纹、绳纹等,是编织艺术的实物文献。

在人类发展史中,竹、木、棉、麻、藤、柳、草是最便于先民获取和加工的材料,从印纹陶器上的麻布纹、草席纹、编织纹考察,我们可以发现当时编织工艺发展到了相当的高度。在石器时代,应该还有木器时代,或者是编织时代。草、木、藤、麻、柳编织物易于腐烂,无法保留下来,我们只能在陶器上看到编织物的印痕与造型,难以发现实物遗存。编织工艺对人类的智力发展具有重要作用,印文陶上的麻布文、编织图形的几何纹,说明当时编织文的使用非常广泛,陶器上的编织纹样具有重要的艺术史料价值。编织艺术的用途是非常广泛的,表现了人类手的灵巧和大脑智慧的发达。编织是有组织的加工艺术,可以编织衣服御寒,可以编织草席坐卧,可以编织篱笆墙,可以编织草绳作为工具。编织由捻绳纺线到织布,发展到缝纫、编织衣服、手工编织毛线,钩花工艺、纺织工艺的水平愈来愈高。艺术品编织有竹编、草编、麻编、藤编、柳条编等,可以编成非常丰富美丽的图案纹样。编织是一种艺术,应该在艺术文献的关注之中。中国少数民族的编织工艺非常丰富,有织毯、织锦、编首饰、编发饰、编劳动工具篓筐、盘编纽扣等。结绳是用绳打成结子来帮助记忆,是古代许多民族都利用过的一种记事方法。我国的藏族、高山族、独龙族、哈尼族都有这样的风俗习惯。编织成文、编织纹饰与记事行政有关。《庄子》曰:

轩辕氏、伏羲氏、神农氏,当是时也,民结绳而用之。

汉代郑玄《周易注》曰:

古者无文字,结绳为约,事大,大结其绳,事小,小结其绳。

汉代司马迁《史记·补三皇本纪》说太昊伏羲氏造书契以代结绳之政,上古太昊伏羲氏开始造书契是后人的文字记载。郑樵《通志》卷一说:

伏羲德合上下,天应以鸟兽文章,地应以河图洛书,仰则观象于天,俯则观法于地,中则观万物之宜,始作书契,以代结绳之政。(3)

唐代李鼎祚《周易集解》引《九家易》说:

古者无文字,其有约誓之事,事大大其绳,事小小其绳。绳之大小随物众寡。各执以相考,亦足以相治也。

古代众文献都说有结绳记事,直至现代,结绳记事的方法在我国边远地区的一些少数民族中还有使用,如独龙族远行以结绳记日,所谓“痴思长绳系日”,在绳子上打结数日子。哈尼族买卖田地时,就用单股麻绳打结来标志田价,买卖双方各执一根,以为凭证。我国云南、西藏和台湾的高山族还有结绳记事的方式存在。

结绳为网,编织为衣,结绳表现了人类的高度智慧,结绳的方法非常丰富,在工业、农业、渔业、狩猎、纺织、编织、运输、舞台装置等行业中,有丰富的结绳方法。结绳是人类早期的一种生存艺术,在现代也是欣赏艺术。现代的中国结,作为一种艺术装饰品,表达中国文化艺术的情结。结绳的历史非常悠久,早在渔猎时代,结绳就是古代先民的重要生存技巧。结绳为网,可以捕鱼、捕鸟、捕捉野兽。绳索的制作原料非常丰富,藤本植物、禾麦秸秆、灯芯草、树皮、棕榈以及动物的毛发都可以制成绳索,用动物腿部的筋腱可以捆绑箭头、长矛。绳索的制作方法可以利用植物纤维分股通过环绕或者打辫编成绳索,每一股的粗细均匀,在受力以后才不会断,才会更加经久耐用。

结绳为扣,可以捕猎。在狩猎时代打结与解结是一种非常重要的捕猎技巧。链接绳索的方法有平结、反手结、反手环结、8字形结、8字环结、单编结、双编结、捕鱼人结、双层捕鱼人结、带状结。还有绳索环的制作,有单套环、活动的单套环、三重单套环、环中环等。索结有丁香结、圆木结、小锚结、索针结等。由于人类长期的捕猎生活,以至于狼看到人类在墙上画的圆圈,就以为是捕捉动物的圈套而不敢进村。

结网通常是沿着网线的交叉处打结或者一排排地编织网点。网的作用很广泛,捕鱼、捕鸟、捕捉野生动物、编吊床、编织衣服都与结网有关。在新石器时代的马家窑彩陶纹样上,可以看到网纹图案,由编织绳索到打结艺术,从打结艺术到编织艺术,结绳记事是古代先民记事的一种方法,也是一种艺术文献的形式,是文字产生以前的文明形态,已经不是粗鲁无纹的时代,结绳记事表现了人类的智慧。

刻木的行为称为契。书契记事比结绳记事更为进步。所谓刻契,是在木片、骨片、玉片上刻上符号以记事。《易·系辞下》:

上古结绳而治,后世圣人易之以书契,百官以治,万民以察,盖取诸决。(4)

书契是在结绳记事以后,上古人们用来加强记忆、作为信物证据的一种方法。书契就是刻契,在木片、骨片、玉片上刻符号以记事对证,具有契约的作用。古时双方订约时,在木片上面刻划记号,然后一破为二,双方各执一块,以便于投合相对,这是一种符契。人们也在木块上刻记号记录所发生的事情。我国的古书上有关于书契的记载,西汉学者孔安国《尚书序》说:

古者伏羲氏之王天下也,始画八卦,造书契,以代结绳之政。

汉代刘熙《释名·释书契》曰:

契,刻也,刻识其数也。

甘肃西宁仰韶文化遗址发现许多长方形的骨板,其上有两种计数方法:一种是刻齿方法,在骨板边上刻上若干缺齿;另一种是记数叉,可以考察文字计数的源头。

《隋书·突阙传》说突阙人:“无文字,刻木记契。”《旧唐书·南蛮传》说南蛮:“俗无文字,刻木记契。”古代史书中还记录了当时我国一些少数民族使用书契的情况。直至近代,某些少数民族仍有采用这种方法的。云南省博物馆曾收藏有佤族的一根传世木刻,木头两侧刻有许多缺口,每一缺口代表着一件事情,以刻口深浅表示事情的大小。据说每年在吃新米的时候,便拿出这块刻木,由一位长者叙述每一刻口所代表的事件,人们借此得知本村的历史和其他各种事情。契刻同结绳一样,留下的只是代表一件事情的符号,而不是语言的符号。它只能唤起对某种事情的回忆或想象,而不能表达抽象的思想和概念,只能记事而不能达意,所以它虽然有着帮助记忆的作用,但还不是知识的具体记录。

贵州博物馆藏有“苗族婚姻记事符木”,以苗族传统的记事方式,保存着苗族婚姻习俗的第一手资料,比汉文献有关的记载更为翔实具体。苗族昔日无文字,记事以“刻木”为之。(5)现代的契约是上古书契的延续。今天的骑缝章也有契刻的含义。结绳记事和契刻与计数、记事、记时间、记年月有关。于省吾先生《岁时起源初考》说:

原始人的岁时观念,仅仅知道周而复始的岁度或某些自然季节,当时还没有历法的知识,不过是按照当时所处环境的某种或某些循环不已的现象为岁、时的大致识别而已。这样的事实在少数民族的风俗习惯中是时常见到的。

以庄稼成熟为一年,以花开花落为一年,以草青草黄为一年,以月圆月缺为一月。以此为据,结绳记事,刻契记年。《台湾府志·凤山县二》:番民“岁时以藜米熟为一年,月圆为一月”。《台湾府志番俗通考》:“番无年岁,不辫四时,以刺铜花开为一度。”《隋书列传·第四十六》:琉球“望月亏盈以纪时节,候草枯荣以为年岁”。赫哲族人以食松花江上的巴哈鱼一次为一年计数,此鱼每一年由海入江一次,以此方法记录年岁。古代生男为弄璋之喜,生女孩为弄瓦。璋是一种刻有锯齿状的玉器装饰品,与契有关,是权力与信用的象征物;瓦是指纺轮,即女子纺纱、捻线的工具。

在太平洋的彼岸,印加文明没有文字,但有一种极其复杂的被称为“基普”的结绳记事系统,印第安人的祖先大约在距今1.6万—1.5万年之后不长的时间段内,分三批穿越白令海峡。语言学家格林伯格(Joseph Harold Greenberg)将美洲土著语言分为纳得内语、因纽特·阿留申语和美洲印第安语三组,而陶器、种植农业是定居村落的技术与经济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