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舍不得,为什么不跟着一起去?”
病房中一直传出田小甜的抽泣声,妹妹和男人走了之后,病房就恢复了宁静,整个病房内除了田小甜的哭声,要么时不时传来一阵叹息声和惋惜声。
“不过我想,假如是我,我也不愿意原谅他。”就在田小甜的情绪得到一定的控制的时候,一个声音从一旁的病床传来,不咸不淡,却恰到时机。
田小甜听见声音,才发现自己失了态,急急忙忙的连纸都没拿,直接用手将脸上的眼泪擦去。她险些忘记自己是在病房,这里还有其他的病人。
如今自己这么失态必定是打扰到其他的病人了,她深深吸了几口气将自己的情绪再次降到最低,然后哽咽着声音不好意思的说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这就安静下来。”
然而病房里却没有再得到回应,田小甜也没有再发出任何声响,而刚才的声音不知怎么的,像着魔了一般莫名其妙的一直回响在她的脑海中,她也不是没想过一起去,可是自己如今身后事这么多,她不想连累自己的妹妹。
虽然她并不相信自己的父亲,可是如今她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除了父亲,好像也没有谁能够照顾妹妹了,大不了这几年她辛苦些好好挣钱,再将妹妹接回来,以后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吃苦了!
后知后觉般,田小甜莫名觉得刚才的声音很是耳熟,她微微皱眉,细细品尝刚才的声音,猛地她好像想到了什么,缓缓转过头,却发现真的是王家文!
只见王家文穿着一件白色衬衫,扣子就这么错落的扣着,斜躺在病床上,头微微仰起,脖颈处漏出一排排性感的锁骨,眼镜不偏不倚正好倚靠在高挑的鼻梁上,整个人看上去诱惑极了,田小甜吞了吞口水,不敢直视。
“王...王老师?你怎么在这里?”田小甜的脸上还挂着没有被擦掉的泪珠,红彤彤的眼睛不可思议的瞪大着,脸上涌起一抹不知名的红色,田小甜就这么惊讶着看着王家文的眼睛,不敢乱动。
不过,王家文是什么时候来的?她怎么都不知道?那刚刚发生的一切,他应该都看见了吧。
“两周前我就到这儿了,这两周,你都没看到我?”王家文说的委屈,看着田小甜的小动作,他微微一笑,直直的坐了起来,万般无奈的叹了口气。
“啊?”田小甜不可思议的瞪大双眼,此刻的她已经没在注意王家文的穿着,内心有些凌乱。
两周?怎么可能?不应该啊!这两周,不应该是李芳老师在嘛?
王家文没有说话,满眼笑意的盯着呆呆的田小甜,一种名为兴趣的激素瞬间涌上王家文的大脑。
“那,王老师,你是怎么进来的呀。”田小甜看着王家文一直盯着她看,顿时有些不自在,她有些慌乱的躲着王家文的眼神,“额,我是说…”
“他今天才来的!”王家文刚要说话,病房门口就响起了李芳的声音,“你别信他,我今天有事,才让他来替我照顾你。”
抬头看了看站在门口拿着一堆文件的李芳,田小甜莫名的就心安了下来。她腼腆的笑笑,“李老师,你来啦。”
李芳是名很年轻的老师,虽然阅历不高,但在学校雷厉风行,工作的这几年,很多学生在她的教导下都慢慢有了正形,很多老师也对她佩服有加。
“不是都告诉你了吗,校里校外怎么叫我?”李芳假装黑脸,撅着小嘴佯装生气的说道。
“芳姐姐。”田小甜羞涩地笑笑,她对这名女老师的好感可不是一般的好。住院的这两周,李芳几乎天天都在,除了上课,其他的时间都陪着田小甜,晚上就在隔壁病床睡下,总之对她的照顾简直不是一般的体贴!
“哟,李老师,您这是乘我们不在,明里暗里拐卖我们院的学生啊!”王家文将自己的衬衫系好才转过身来,看着正在帮田小甜削苹果的李芳,痞痞的笑着。
“瞎说,我这是心疼这个小姑娘!“李芳看着极其不正经的王家文,赶紧说道,”你可打住吧,别把小孩子教坏了!“
“芳姐姐,你是怎么跟王老师认识的啊。”田小甜看着两个人之间的互动甚是亲近,似乎认识了很久,不禁有些好奇。
看这样子,两个人感情应该格外好吧。
“他呀,是你的负责人。准确来说,是这件事情的负责人。一个是我,一个是他。”李芳将苹果递给田小甜,“他可懒,这两周就今天看得到他的影子。”
“我这不是去处理后续了嘛,学校和警察那边一大堆事。”王家文傲娇的抬起头,像极了一个耍着小脾气的孩子。
田小甜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随即又问道,“那些学生怎么样了,他们没事吧?没有,再打架吧?”
田小甜似乎问到了什么不可说的秘密,王家文和李芳脸上的表情一顿,缓缓变得沉重起来,王家文和李芳互相对视一眼,眼中尽显犹豫,迟疑了些许,纷纷转过头。
田小甜看着两人的表情,心里一紧,是发生什么事了吗?为什么他们这么奇怪?她有些紧张的望着他们,就连隔壁病床的病人也坐起了身,田小甜随着隔壁病床的动作看去,这才发现,那不是那天其中的参与者吗?
她有些惊讶,这是怎么回事?受伤的不应该只有她一个人吗?而且这两周似乎都没有注意到他,那他又是什么时候住进来的?
“小甜啊…“李芳低着头,眼神闪躲,不知如何作答。
“她死了,一周前,跳楼死的。我也是那个时候被砸伤的。”就在李芳犹犹豫豫中,隔壁病床病人突然有些激动的说话了,他的身边没有人,仿佛是刻意为之,此时病房里面只剩下他们四个。
“她?她是谁?”田小甜懵了,跳楼死?为什么?这个人又是谁?莫名想起李芳和王家文脸上的表情,田小甜似乎已经猜到了。
“是,将我打进医院的那个人?”田小甜问的小心翼翼,有些确定但又不敢确定,也许他们说的并不是她。
王家文和李芳没有说话,只是他们脸上却并不是那么好看,良久,李芳放下手中的苹果,抬起头努力保持笑意,“她走的时候很安详,你不要多想...”
田小甜眼色尽显复杂,没有否认,那么她的猜测就是正确的!此刻她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对于这件事,田小甜虽然心中有怨恨,有愤怒,或许还有些想报复的心理,可是如此一来,她忽然觉得这一切就好像一个笑话!
她恨那个人,因为一个视频,就对她进行莫须有的校园暴力,可是她还没出院,还没有听见她说对不起,那个人就这么死了?
田小甜的呼吸突然变得很急促很沉重,她摇着头,快速将房间扫视了几圈,脑袋一片空白,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对不起,田小甜,这件事我也有参与。”男生坐正了身体面向着田小甜,道歉的很诚恳。
田小甜眼底泛着泪珠,她看着男孩满眼的自责,轻轻地摇摇头,讽刺的笑了笑。
这件事情,自始至终,除了施暴者,她没有怨过任何人,她也仅仅是想要视频发布者的一个道歉。她承认这件事情是真的,所以她从来没有抱怨过旁人对她的看法,可如今却有人因为这件事情,死了…死的不是她,而是欺负她的人…
田小甜脑子特别乱,像一团乱麻,所有的事情堆积在一起,田小甜着实有些崩溃。
“她为,她为什么要自杀?”憋了很久,田小甜还是忍不住的问道
“她走的时候,警察在她的床铺上发现一封信,一封写给你的信。那封信现在还在警局,等过两周,就会下来。不过,警察说,朱丽萍的案子绝非偶然。”李芳深呼吸一口气,缓缓地说道
“绝非偶然是什么意思?”田小甜有些奇怪,难不成这件事另有隐情?
“刚二十出头的姑娘,为了这样一件事情自杀。如果说她愧疚心重,自杀也是可以说得过去。可是据她身边同学的观察,朱丽萍虽然经常惹是生非,但是她的性子是极好的。可这一次她做事情似乎超乎了所有人的想象。
在你住院后一周的时间,她跟所有人保持了距离,就好像换了一个人似得,独来独往,冷漠至极。完全没有感觉到她有任何的愧疚。她的同学说,如果不是之前接触过,就如今的朱丽萍而言,他们是万般不敢接触分毫!”王家文站起身,推了推他那松弛的眼镜,而后又略感深意的看了看那位男生。
“确实是这样,我们跟在她身边有一段时间了。可是自从那之后,她便冷漠的不像样。她走的那一天,更是奇怪,课也不上,就坐在湖边,唱着歌,嘴角还露出一抹怪异的笑容。我们喊她,她也不理睬,就像...就像一个玩具!”王家文说完后,男孩也回忆着这一段时间的怪异现象,微皱着眉头。
田小甜听得很是玄乎,小脑袋嗡嗡的,这边还没消化,李芳突然又说道,“而且她走的那一天,同学们口中的视频也开始传入了老师的网站里面…”
碰—
李芳的话刚说完,田小甜只感觉自己整个人犹如火山喷发,变得滚烫,她颤抖着身子,不敢相信这一切。为什么要这样做?
田小甜问道,可惜没有人告诉她。
这件事情,为什么要冲着她来,她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她?死了一个人还不够吗?校园暴力还不够吗?究竟是,究竟是什么原因。
“你是说,现在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情了?”田小甜有些凄凉的笑笑,努力抑制住内心的恶心,“这种事情…”
“不是所有,虽然没有找到视频发布者的IP,但目前,只有学校知道这件事情。”李芳想安慰田小甜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姐姐相信你,不要担心,警察会还你公道的。”
在她看来,这个视频本身就是不存在的,和田小甜相处中,她能够感觉到田小甜是一个善良,乐观,积极向上的姑娘,这种污秽的视频,应该是为了陷害她,可是,为什么呢?
田小甜的眼神越过王家文,飘向窗外,空洞至极,整个人就像是一具失了灵魂的躯壳,沉寂的不像话。
“有那样的父亲,我想,虽然你做的不对,但我很赞同你,你是对的。”王家文看着孤立无助的田小甜,在所有人弥留之际轻舔嘴唇,随即温柔的笑笑。
“父亲?”李芳一脸茫然,在她不在的时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抬头看了看王家文,得到他脸上的肯定,而后看向田小甜的眼神越来越心疼。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王家文的眼神错不了!
“这件事情,我会帮你的。只要你有需要,随时来找我!”王家文没有理会男孩和李芳两人是怎么想的,反而意味深长的在田小甜身上打量着。
三天后,田小甜总算是出院了,因为脑袋受伤,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清醒过了。伸了伸懒腰,狠狠地吸了口医院外的空气,在这一刻,她恍惚间放开了所有,仿佛一个精灵自由自在。
“上车吧,先回家看看。”方琦搀扶着田小甜进了出租车,而后看了看李芳和王家文,两人点点头,这件事也算是结束了!
方琦这两周很忙,但是每天都会抽空过来照顾她,这次出院他本来没有告诉方琦,没想到他竟然提前到了医院。
田小甜很感激方琦,医院上上下下大小事宜都是他帮着办理的,新生开学后都会忙一段时间,没想到,他还是过来了。
回家的路上,田小甜脑海一直闪烁着这几天发生的一切。
那天下午,警察局就来人了,对她进行了口供,可是警察自始至终都没有提过视频的那件事情,就好像刻意避之。
而且,死者家属按理来说就算再深明大义,也不可能完完全全从头到尾笑脸相迎,嘘寒问暖。死的是自己的孩子,还是因她而死,又是如何做到这般无所谓,就好像朱丽萍根本不是他们孩子,只是个不起眼的局外人。
至于王家文在那天说的话,又让田小甜一度陷进沉思中,他那话什么意思呢?就算和那个男人争吵的再激烈,话里话外,似乎都没有透露过一丝关于她们过去的事情。为什么王家文一副了解一切的姿态?
刚刚上车前,王家文拽着她,再次对她说了一句,“我可以帮你。”
这又是什么意思呢?
恍惚间,田小甜仿佛看见了威胁她的那伙人,那天晚上,那个男人说的“还会再见”不禁让她有些毛骨悚然。
可是仔细想想,假如视频是他们发的,他们又是哪里来的本事黑进了学校的网站?又是如何掌握了她身边发生的这些事情?又如此的凑巧,朱丽萍刚死,他们就将视频有范围的发了出去?
跟他们认识了这么久,田小甜知道,他们除了混吃等死,根本一点能力都没有!当黑客这件事情,简直不要太牵强。除了欺软怕硬,他们还能做什么。
而且,视频发出去,画面直勾勾的对着他们的人,这对他们来说,对任何人都不利吧!
既然如此,那么极大可能她之前的猜测都是错的!
“你怎么了?”方琦察觉到田小甜的反常,看着田小甜皱着眉头,一脸纠结的模样,还以为她又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没有,”田小甜摇摇头,将这些情绪抛在一边,努力勾起一抹微笑,“学校那边怎么样了?”
就好像曾经说过的话,要永远守护她。这一段时间,方琦只要得空了,就往医院跑,田小甜对他,如今已经不知道如何去报答他。她欠他的,估计这辈子都还不完…
“老样子,”方琦叹了口气,摇摇头,“只不过,那个视频已经在学院里大范围的扩散了,学校领导立刻召开了会议。虽然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我的直觉告诉我。应该和你有关。”
沉重的氛围太浓重,田小甜不想方琦因自己陷入进去,只见她调皮的冲着方琦眨了眨眼,随即笑着说道,“你还有直觉啊。”
方琦自然知道田小甜在想些什么,看着如此坚强的田小甜,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心疼的看着她。
田小甜忍不住低下头,随即讪讪的笑了笑,“你这么盯着我看干什么?”
“妹妹走了,你难过吗?”方琦紧盯着田小甜的眼睛,他看见了田小甜眼睛深处的撕心裂肺。
田小甜嘴角的笑容一僵,下一秒又恢复模样,“难,难过什么呀。妹妹能过上好日子,我开心都来不及…”
“这么些日子,所有的事情向你铺面而来,你早就坚持不下去了对不对?”
“…“
回到家,田小甜躲在浴室久久不肯出来,方琦就站在阳台,看着外面的蓝天白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田小甜所经历的似乎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糟糕,这段时间,那么多反面情绪扑面而来,在人前都要装作一脸无所谓的样子,真不知道背地里她是有多绝望。
方琦是心疼她的,可是田小甜似乎将自己封闭的严严实实,让他根本就无从下手去真正了解她,关心她,照顾她。他只希望以后,他可以参与田小甜的所有事,和她一起分担那些消极情绪,一起面对阳光生活下去。
可是显然,方琦的想法实在单纯,田小甜从始至终都没有想过要将方琦牵扯进来。
不知过了多久,田小甜红着眼眶走了出来,此刻的她异常的冷静,“走吧,我们回学校”
方琦转身,原以为会看见一个楚楚可怜的小人儿。没想到,虽然挂着泪珠,但田小甜似乎变得更加坚强了一点。
愣了几秒,方琦回过神来。三步并作两步来到田小甜的身边,纵使高了田小甜很多,但是在这一刻田小甜变得高大了许多。
站在熟悉的校门口,这一次,不知道为什么,校门口的人变得很多。田小甜深呼吸几口气,她没有在意周围满是鄙夷嫌弃的目光,径直地走向校园。
光明正大,大步向前。
回到寝室,依旧除了三个好朋友对她嘘寒问暖,其他人皆是避而远之。田小甜笑了笑没有在意,只不过这一次,似乎少了些什么!
“林晓晓呢?”每次回到寝室都能听到她的欠揍的声音,但这一次寝室似乎格外的安静。
“你说她啊,说来也奇怪。这两周你住院你是不知道,这林晓晓自从去见了她那个神秘的男朋友,回来后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得!”余果看着林晓晓的床铺有些为难的说道。
“神秘男朋友?变了一个人?”田小甜糊涂的听着,莫名心里有股不好的预感。
“是啊,以前那么喜欢杠的一个人,现在变得格外安静。就连老师都觉得不可思议。”林源有些咂舌,看着林晓晓的床铺略显深沉。
“特别是,她现在不仅不爱说话,这一段时间就像,像一个三好学生,天天往图书馆跑。除了偶尔去见见她的那个男朋友。”王佳佳说着说着,一脸的不可置信。
“偶尔?她谈恋爱不是应该闹得人尽皆知吗?”田小甜皱着眉头,总觉得林晓晓有蹊跷,“你们有没有见过她的男朋友?长什么样子?”
“碰到过一次,长得很一般,不知道为什么,就是那种,始终都不会让人想起来长什么样子的脸。”王佳佳皱着眉头使劲的想着
“我倒是,记得一些特征。”林源摇摇头努力回想着,“不过,确实很容易忘却。最能让人记住的,是他的身高,真的很高!”
“他好像戴过眼镜,他的太阳穴和鼻翼两侧都有戴过眼镜的痕迹。”余果仔细的想了想,“你问这个干嘛?是发现了什么?”
“哦,没有。我就是好奇是什么样的人能够让她如此乖巧的学习!”田小甜的思绪逐渐飘向远方,“还能像变了一个人似得…”
渐渐地,田小甜的脑海忽然闪出了王家文的身影,田小甜吓了一跳,赶紧摇摇头。
“哎,不提她了。对了小甜,这两周有人给你寄快递,名字地址什么的什么都没有,只写了田小甜收。你说会不会是你的哪位倾慕者送来的?”说着,王佳佳从床底下抽出一箱子的快递,都是小件,但都如同王佳佳说的那般,没有地址和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