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没有大起大落
就只是时不时地在平淡里
投入一颗叫做麻烦或者幸事的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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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到,扣两分;仪容不整,扣五分。”
眼前不知道是从哪里窜出来的人正拿着个本子站在学校大门口,杵得像个电线杆子似的,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
钟乔翊挠了挠头发,淡定自若地走过去,一把夺过他的本子,把记他的那页两三下撕了个稀碎。
“妨碍学生会干部工作,扣五分。同学,今天放学留下来打扫游泳池。”眼前的人同样淡定,像个机器人似的,面无表情,嘴巴一张一合宣判了对钟乔翊的惩罚。
“你丫的有毛病吧?”
钟乔翊上下打量着眼前的薛崇屿,好像哪里见过。
哦,风纪部部长兼美术社社长薛崇屿,还是同班同学呢。
“我仪容哪里不整?”
薛崇屿抬手指了指钟乔翊的耳朵,语气毋容置疑:“耳钉。”
“见鬼。不和你计较,让开。”
钟乔翊一把推开薛崇屿就往里闯。高一在一中读了一年,这会儿突然冒出个薛崇屿检查。
不对,他很少迟到的,今天只是起晚了,意外罢了。
“站住!”
身后的人用力提住了他的校服领子。
钟乔翊回头不由分说照着他的脸就是一拳,居然被薛崇屿躲开。
他有些愤怒,连操场上的白鸽都飞上了楼顶。
“你活腻了?”
心高气傲的少年哪里能忍得了,回手提住薛崇屿的领子,把他拽到自己眼前,一张怒气勃发的俊脸近在咫尺。
他眼角微微眯起,纤长的睫毛随着怒火在颤抖。
薛崇屿想挣脱,却被他攥得更紧,此时他也像个被激怒的小兽。
“有种你碰我一下试试。”
“那就试试啊!”
薛崇屿同样不甘示弱,他修长的手指包住钟乔翊的手,硬生生掰开了攥着他衣领的拳头。
结果就是薛崇屿和钟乔翊一起被罚放学后留下清理游泳池。
看着钟乔翊大摇大摆回了教室,薛崇屿以为自己听错了,他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指了指自己,“老师,我?!”
“被记处分了,没办法的事。更何况钟乔翊的父亲还是咱们学校的书记,这事儿影响大了就不好说。”
老师无奈地摊摊手,敷衍着薛崇屿,这个从来不让老师操心的优秀学生,学生会的部长,居然有一天被人压着翻不了身。
“我只是做自己的本职工作,希望老师能明察是非。”
他孤傲的背影最终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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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学后,钟乔翊悠闲地坐在泳池边看着薛崇屿独自打扫,笑得一脸阴险。
不知为何还想看到他今天早上发怒的样子,钟乔翊已经很久没有尝到这种被人挑战的滋味了。
反正以后的时间还长,有这么个不怕死的小炸毛主动送上门来,上学也变得有趣多了。
钟乔翊站起来,“这么慢……”
他左耳上的钻石随着歪头的动作显得更加耀眼。薛崇屿深吸一口气,白了他一眼,对于这种小流氓,无视他的挑衅是最好的选择。
钟乔翊看他并不接招,干脆拍拍屁股走人了。
这时候门口晃进一个瘦瘦高高的身影,头发飘摇着很潇洒,直奔着薛崇屿而来。
“哥们儿,你很屌嘛,和他动手啦?”
唐景琛远眺着钟乔翊潇洒走远的背影,很自觉地拿起一旁的拖把帮他清理瓷砖上的污垢。
“别别别,大明星,受不起。小心摄像机。”
“好咯,那你自己打扫咯。”唐景琛听着想都没想就往旁边一扔,反正他也只是走走好人形式。
“你能闭嘴么?”薛崇屿早就看穿了一切,抬头丢给他一个杀人的目光,沉默了三秒,突然烦躁地把拖布一扔,“是我太不冷静了!真是气死我了,这钟乔翊什么来头?”
“你不是让我闭嘴吗?”
唐景琛见他这个样子好笑,忍不住多逗他两下,看他抿嘴唇才知道对方已经在爆发的边缘了。
“他爸是个书记而已嘛。”唐景琛笑笑,“这人从初中开始就是个打架的好手,现在还在一中东街地头混,嚣张惯了。看在他是陈韶九和顾锦书的好朋友的面子上,不要计较嘛。”
“主要是今天教导主任当着全体办公室老师的面,因为我过于认真完成工作而训我,这太他妹夫的离谱了!就因为一个当书记的爹吗?”
“你现实一点啦,明明是你们当众打架,一起被罚不也正常?况且老师都不管他,你那么较真干嘛?”
“可我真的咽不下这口气!”
“哦,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咽气?”
唐景琛摊开手看着他,整张脸都写着,你根本拿钟乔翊无计可施。
“去他大爷的,我也不扫了。”
薛崇屿把拖布往旁边一扔,在瓷砖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消消气嘛,明天是开学第一个周末,我助理有安排就没盯着我,我带你们去浪浪。”唐景琛手搭住薛崇屿的肩膀,“走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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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学已三十分钟,学生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零星的几个值日生还在走廊里拿着拖布,慢吞吞地从这一端走向那一端。
从书包里掏出一支烟,钟乔翊刚刚想要点燃,却忽然想起这是在学校的走廊,便扔进了垃圾桶里。
真晦气,今天又进了一次教导主任办公室。最好不要找我爸告状。
空旷的楼梯,一节,两节,三节,腿酸似乎好一些一些了。
忽然,钟乔翊左肩膀被拍打了一下,扭头看过去的时候却发现左边空荡荡的,而右边传来了一个女生得逞后的笑声。
真是老套的戏码。
钟乔翊用力地呼吸了一下才忍住没有发出不屑的一声,“又来了啊你。”
“喂,钟乔翊同学,走廊里风景可好呀?”走在右边的人问道。
翻了个白眼,钟乔翊扭头,“你很无聊。”
“等下你要去干嘛?”
钟乔翊答非所问,目不斜视地下着楼梯,“你不是早跟锦书云寄回家了吗?”
“没有,我跟别人换值了。我知道你被罚所以特地换的,够义气吧?”
“所以你帮到我什么了?”
“跟你一起回去呀!”陈韶九一脸理所当然,“你还没回答我呢,你还要去那咖啡馆打工呢?”
“废话。”钟乔翊没好气地答道。
陈韶九知道,高一下学期末时钟老爸整天念叨钟乔翊不好好学习天天跟混混在一起,可把他气着了,出去找了一份兼职,跟老板娘约定好放学时间就去,到现在都没辞掉。他爸也不管他,正好可以锻炼一下自己儿子,还能赚钱,无妨无妨。
“你家又不是不给你学费,打什么工,跟我一起回……”
“这话你说了第三遍了。”钟乔翊站定,仗着身高俯视陈韶九,口齿清晰、一字一字地说出来:“我要靠自己!”
陈韶九不屑地嘁了一声,瞥一眼臭着一张脸的钟乔翊,把书包搭在肩上,一跳一跳地快步向楼下走去。
“喂!陈韶九,跟我妈说我今晚十一点再回去。”
“你这么牛逼你自己整吧,老娘以后再也不这么自作多情专门等你了!”
站在楼梯口的钟乔翊有些发愣。值日生忘记关好的窗子被风吹开,带来了浅淡的玉兰花香。
他看着斜跨着天蓝色单肩包的身影一跳一跳地下了楼,突然倍感疲惫。
挎好书包,他苦笑着加快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