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记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厌倦自己的人生,也许这样的私心,是从第一次知道自己踏入外婆家,父母远走他乡开始,那时候她便懂得,以不变应万变,哪怕外婆家的亲戚对她分出贵贱,哪怕她从不想带有偏见,去看待那个第一次让她侥幸活下来的地方。
其实,从来也喜欢不上外婆家的,明明活得跟层空气,偏偏要学着用成人的语气和懂事的行为,让大人们对她放心。
她当时为了获得祖母的好感,也曾费尽心力,陪着祖母做着那些她并不喜欢的事,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需要跟更多的孩子,争取祖母的疼爱,很明显祖母的疼爱有偏向,而那个偏向却唯独不是她,那时候她感觉到了一万种伤害,觉得自己好像被再次抛弃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祖母开始真的对她上心了,而她因为害怕和畏惧,把祖母拒之门外,还说了一些小孩子毫无见识的话,那时候祖母气哭了,她也哭了,然后她对祖母的偏见释然了!
最后祖母在她心里,占据了第一个用心的位置。
关于母亲和父亲,姜姒月最大的不安,还是被小时候抛弃,长大后被管教。
那种管教,有种束缚姜姒月所有能力,让她的先天灵性得到了某种抑制。
具体要描述父母的教育观,姜姒月还真得能举出一系列的不满。
在姜姒月初中哪会儿,有个表哥来家里借钱,据姜姒月所知,那时候家里是由父亲一人承担五个人的费用,这五个人包含姜姒月,姜梓睿,白媃,以及姜明的双亲。
而白媃为了所谓一种面子,将家里能稍微充裕的积蓄,都借给了出去。
这就导致了,本来就拮据的日子,显得十分贫困。
那时候,姜姒月是第一次觉得,自己父亲从十二岁外出打工到儿女成双,依旧算个苦命之人。他的这种苦命,好像不是劳力劳作,而是含辛茹苦了大半辈子,都在替旁人做嫁衣。
还有一次,姜姒月记得很清楚,那天下着大雨,又有亲戚来她家借宿,可当时已经十二点过了,又是冬天,雨里好像还夹着雪。
那天只有姜姒月和姜梓睿在家,那对夫妇在敲门许久后,姜姒月放他们入内,然后那对夫妇,便开始命令姜姒月烧水,找衣服,给他们换。
还有些迷糊的姜姒月,按照吩咐一一兑现她们的安排,并且觉得他们再无其他吩咐的时候,姜姒月再次回到自己的房间呼呼大睡去了。
等到第二天,姜姒月的电话一直响个不停,姜姒月接听后,便得到了父母劈头盖脸的训话。
“昨晚你某某(此处不想提及,用某某代替,不配拥有姓名)来借宿,你竟然让他们冒着大雪离开了,你知不知道你这种没有教养的样子,会让人到处说我们没有教好你。”
“你都初中了,怎么还这副德行,这么自私,以后那个亲戚还敢往我们家来,我真的不想再说你了!”
这是白媃第一次这么教训姜姒月,一旁还有姜明也在生气数落。
姜姒月的眼泪一直流,听着电话里头的声音,觉得自己活脱脱是个笑话,明明做了这些事,为什么反被倒打一耙。
最可笑的是,若是她真有做的让他们不满意的地方,当天为什么不说,非要用这种极端的行为,去自己父母面前博得同情。
那个亲戚,凭什么,凭借着年纪的优势,所说的话就令人不不容置疑了吗?就因为年长,就可以厚颜无耻说谎,还博得了同情吗?
那个亲戚到底图什么,图什么!!!
姜姒月握紧了电话这边,手心都是汗,她生气,她愤怒,她见过很多不公平的事,但是唯独这件事,她亲眼见证,装傻充楞吞吐不下。
电话那端,依旧高端着架子,在与她说教,从刚才的怒火渐渐平息成了讲道理,不过姜姒月听不下去,这种迂腐的什么“正人君子”!
姜姒月冷冷吸了一口空气,她的头脑清醒了很多,“第一,他们半夜敲门,我没觉得见鬼就算了;没来得及穿上衣服,便为他们烧水,找家里宽松的衣服,他们身材体积很大,家里都是些单薄身躯的人,没有合适他们的衣服,我也找了很多,说了试一下,若是不行,可以自行去衣柜找!”
“第二,他们都用热水暖脚了,该准备好的毛巾,我也备好了。既然他们这么不满意,为什么不直接跟我说,非要大半夜离开后,专门跟你们说,因为她知道,你们不分青红皂白,会怪罪我。她昨晚一路经历的风波,本就有怒气,现在只是降罪在我身上,来彰显她多有人性!”
“第三,不用你们来教我做人,我会做人。我如今14岁,面对这些老奸巨猾的亲戚,非要装成一个成人的模样应对,要多圆滑才能令旁人满意,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人尊重别人前,先是无愧于自己。对于他们的事,我没有错,错的是给了他们希望,在大雪的天气里,就应该让他们连夜赶回去,而不是打开门,让他们经历的一身风霜,强加在我身上,我不该受这种委屈!”
白媃:“你有理是不是,家里这么多衣服你就这么笨,找不到一件合适的,跟你说往后不能这么待人,而且他们都只是跟我和你爸爸说,让我们好好教育你,以后不要在别的亲戚面前犯错,你怎么看人就这么黑暗!真的要被人说一点教养也没有!”
“他们活了大半辈子,非要同我这个小辈计较,也算得体面,但我不是无知少女,没读书,不懂人情,像他们这样人,这辈子别指望我还能去。”
姜姒月关了电话,仰着头冷风吹进她的眼睛有些生疼,她憋着哭久了,喉咙也哽咽着疼,她觉得父母真的只是表明相信她,在这种人格方面,他们永远维护的是别人的面子。
那一刻,姜姒月发誓,此生那家亲戚绝不入她眼,也在她面前翻不起任何波浪,仅仅这一次就够了。
可是亲戚的作妖习俗,果然是层出不穷,姜姒月大二那年,替母亲走了趟亲戚,因家中教导,看望比自己年长的长辈,需要备上礼品,比如水果或者牛奶,所以姜姒月一直延续着这样的“家教传统”,为了人前人后求个好名声。
在姜姒月送钱又送礼后,在姜姒月离开后,给白媃打了个电话,原本的话中意思是,“你家孩子一个月花多少钱,我看这么小的年纪,都出手阔绰,你看我家儿子,都出去上班几年了,都还没这样。本来想着给点零花钱给你家孩子,后来想了想,还是征求你的意思!”
白媃当然是一口气回绝:“别给她,她钱充裕的。”
反手,白媃给姜姒月打电话,却是在夸亲戚这种良好的作风。
姜姒月冷哼几声,差点没把自己气哭,若不是为了什么家教传统,她会挪用自己的生活费,管理这些人情世故,需要每次考虑到长辈的处境。
她节约的钱,怎么就被人这样“作贱呢!”
这些个长辈,披着一张张自私扭曲的脸,非要将伦理道德叙述为人之常情。
也正是这件事,姜姒月不再生出任何“免费”送礼给长辈,去争什么表面的名声。
姜姒月回看自己前半生,真有一种恍若隔世的错觉,毕竟她经历的种种,每一种都足以摧毁她原本那颗不大的野心,好在人的年纪在长,心智也在成熟,以往小时候无法消退的阴影,会被学识和见识破解。
她倒是十分感谢自己,一直没有放弃自己,虽在深渊中长存,但她的眼睛一直看向的地方,都是光明。
能在每一次绝望后活下来,在每一次挣扎后,依旧选择克服所有的困难,以自身的实力,活成了自己的模样,最应该感谢的人,便是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