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胡家提亲

方青池释然一笑,又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青花瓷的细口瓶来:“最后一壶玉露饮,聊表谢意,不如到你府上小酌一番?”

魏泽欣然接过道:“恭敬不如从命。”

二人乘兴回了魏府,不料刚刚在院中摆好酒具,倒上玉露饮,斜刺里便冲出了粉雕玉砌的方青瑶,慌慌张张执了方青池的手便向外拖:“阿姐,阿姐!快回家!”

疏桐跟在她的身后,上气不接下气道:“青瑶小姐,您慢点……”

方青池只道是方孝孺为了讲学之事要责罚自己,想着有郑睿的解释定能逢凶化吉,便不甚在意道:“娘知道我的苦衷,绝不是故意戏弄爹爹的,等娘解释清楚,爹爹消气了,我再回家。”

方青瑶眨巴着眼睛问:“你在说什么?宰相胡大人央了平凉侯要给你说亲呢,想让你嫁给他家大公子。”

“什么!”方青池吃了一惊,胡惟庸?他那个什么大公子什么时候看上自己的?自己前脚逃离了虎口,怎么又来了一尾狼?

魏泽凝视着方青池,温和道:“青池姑娘还是赶紧回府处理家事吧……”

话音刚落,方青池便抄起方青瑶跑得没影了。

哐啷一声脆裂清响,疏桐怯怯地看着石桌上被魏泽生生捏碎的青花瓷酒杯,公子对胡党积怨甚深,每听得胡党便要失态,这次尤甚。看着魏泽挺拔得有些僵直的脊背,疏桐不由得心下担忧:“公子?”

魏泽看了看手,酒和血混在一起,让人看了好不烦心,当下也无心独饮玉露饮,于是淡淡道:“无事,手上的伤我自会处理,你且把这碎瓷收一收吧!”

方青池匆匆赶回府内,携了青瑶一起躲在前厅的屏风后偷看。

只听胡惟庸打了个喷嚏,连忙捂住口鼻:“老夫失礼了,先生勿怪。但求娶令媛之心天地昭昭,日月可鉴。”

方孝孺拱了拱手道:“胡公子人中龙凤,小女不过蒲柳之姿,请恕在下实在不敢高攀。”

胡惟庸长期养尊处优的脸上顿时有了些阴霾,哈哈一笑掩饰道:“京中孩童都知道,方家有好女,寤寐当求之,先生不要过谦了。”

方孝孺诚恳道:“坊间讹传,岂能当真,小女实在顽劣不堪,今日讲学还当众胡闹,被我当众狠狠训斥了一番。实在配不得令公子。”

胡惟庸脸上的不快越发明显,求娶方青池,他原本志在必得,朝中众位权贵乃至藩王,都或多或少与文家有姻亲,自己如今权倾朝野,更怕一朝失势,于是早早便定下要求娶文家女的心意,如今方孝孺是当世大儒,又是陛下亲自传召,日后必定也是倚重的重臣;若想以后不成敌人,只有姻亲盟党最为可靠。可巧他女儿又是文家女,他这才神定气闲地抢占先机,定下这笔划算的买卖。不想这方孝孺推三阻四,心下大为不快,正待发了狠心,要好好威胁方孝孺一番。

只见屏风后人影一晃,走出个明眸皓齿的少女,冲自己行了一礼,烂漫一笑道:“方家青池给胡大人请安。”

胡惟庸上下瞧了瞧方青池,果然是个绝色美人,倒也配得上自己的儿子,见她态度不似方孝孺,便缓和了一下情绪,哈哈一笑道:“我说先生过谦吧?令爱明明聪明伶俐,怎会顽劣不堪?”

方孝孺很是瞧不上胡惟庸的为人为官,原本下定决心,就算方青池嫁不出去也要坚决拒了这门婚事,不料方青池居然突然跑出来,很是担心事情生变,不由得斥道:“长辈们厅前议事,你出来凑什么热闹?”

胡惟庸心道,你不识抬举就罢了,且看你女儿的态度,当下劝阻道:“虽说一般女子婚约均讲究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因此我专程把平凉侯也请来做媒,原本就想说定这门婚事。不过令媛是文家女子,与寻常女子不同,不妨也听一听她的意见吧!”

坐下陪客的平凉侯头如捣蒜,连连附和道:“是极是极!”从进门到现在,他这个说媒除了极力附和,并无甚存在感。

方青池嘻嘻一笑,又冲胡惟庸行了个大礼:“我爹爹乃是一介酸腐文人,胡大人不必与他一般见识。”

胡惟庸被这马屁拍得甚是妥帖,但听方青池贬低方孝孺,又觉得这姑娘果然顽劣,连父亲都不放在眼里,只怕以后确实桀骜难驯。又听方青池继续道:“胡大人,小女子有一肺腑之言,可否借一步说话?”说着向着偏厅,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胡惟庸大为疑惑,看了看脸色不虞的方孝孺和一脸谄媚的平凉侯,心道,谅她一个女子,也翻不出什么浪,于是神色倨傲地跟着方青池进了偏厅。方

青池进了偏厅,立刻掩了门,对胡惟庸正色道:“胡大人找错人了。”

胡惟庸一怔,心道难道应该走夫人路线,找郑睿求娶?

方青池似是看穿他所想,连连摇头道:“胡大人的助力确实该在朝堂之外,李善长大人才是大人最明智的选择。”紧接着低语道,“而且亲家不要太亲,免得皇上猜忌。”

胡惟庸眼中一亮,这个建议委实不错,李善长是他的恩师,朝野上下几个人不是他的学生,几个人敢不给李善长的面子?更关键的是李善长已经致仕,不会引起朱元璋太大的关注,如果再找个不那么亲的亲戚,那就更好了。不过,这与他为儿子求娶文家女,并不冲突啊!

方青池看出他所想,又左右上下探视一番,故作神秘道:“我娘是文家家主,大人若是替令郎求娶我,可是要注定无缘帝位的。”胡惟庸心中一震,文家的规矩他是知道的,但是从未想过那方面的可能,顿时又惊又疑看向方青池。

方青池正色道:“胡大人大可不信,不过诚意伯夫人根据诚意伯《烧饼歌》有此推断,小女子可不敢不信,特地好意告知大人。如果大人真如诚意伯夫人所言贵不可言,可莫忘了小女子今日所言。”说罢俯身下拜,端端正正向胡惟庸行了一个跪拜大礼。心道,陈素长老莫怪我,当下能镇住胡惟庸的只有您老人家了,我诓诓他,也好让他早日入你之彀。

胡惟庸惊疑不定,回想起诚意伯去世后,陈素确实没有向自己寻仇,自己还以为自己无懈可击,可文家制毒天下闻名,若是存心加害自己,又何愁没有机会?难道自己真的有那个命数?当下心思千转百回,也无心与方孝孺纠葛,出了偏厅,便带着平凉侯匆匆向方孝孺告辞回府去了。

方青池出了偏厅,只见方孝孺一脸严肃看着自己:“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假借诚意伯的谶言蛊惑重臣!”

方青瑶笑嘻嘻执了方孝孺的手:“阿姐莫怕,我又去偏厅偷听了墙角,把你的话统统告诉爹爹了!”

方青池大惊,急忙跪下道:“爹爹,事急从权,我胡言乱言诓他,也是有不得以的苦衷……”眼睛瞅着青瑶,怕她日后胡言乱语惹祸,更不敢将自己和陈素所谋一五一十告诉方孝孺,急得额头沁出了汗珠。

方孝孺神色不见缓和,微一沉吟:“你近来行事乖张,罚你三个月不得出门,默写《道德经》和《心经》百遍,静思己过。”

青池只得愁眉苦脸应下,方孝孺又叮嘱方青瑶道:“今日之事,事关方家和文家的清誉,绝不可到处浑说。”

方青瑶少见父亲对自己如此神色,心中一凛,也收起嘻嘻哈哈的懒散做派,认认真真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