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中送炭人

李赤然李赤然又名李宗贵,陕西子长县人,开国少将。

1933年农历五月十三日,在安定县(今子长县)南沟岔庙会上,我在张贴标语的时候,被敌民团团丁发现。愚蠢的敌人急着报功领赏,使我在被捕前得以利用短暂的时间,进行了善后工作。几个月的严刑拷打,敌人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证据,只得以共产党嫌疑犯的罪名,把我押送榆林。

连续数日徒步跋涉后,8月5日,我被押在榆林国民党八十六师看守所。当时,由于我身上用刑后伤口恶化,浑身脓血,奄奄一息。又加上我年龄小、个子矮,案子又没有武装暴动等要案的牵连,因此,敌人没有立即开庭审讯,而是把我关在一个黑洞洞的单人牢房里。一住下,浑身的伤痛、数日的疲乏、饥渴一齐袭来,使我不由得连声呻吟。

“你是哪里人?”一个突兀、低沉的声音使我吃了一惊。我立即警觉地抬起头来,发觉牢房门口送饭的小窗口边,站着一个人。“瓦窑堡人。”我答道。“咋落到这个境地?”在敌人虎口里,被不明底细的人盘问,我有些不耐烦了,“遭人诬陷,因为我知道他们的丑事。”“老弟,这是我的碗筷,送给你了。一会儿吃饭的时候好用。”听到这话,我心里不禁动了动,诧异之中,我走到门口,顺着小孔朝外看去,只见一个圆脸庞、个子不高的人站在门前,他炯炯有神的眼睛给我印象很深。我低声说:“谢谢。”“不要谢。”他说:“我是保安人。就因为对乡亲不勒索、不欺压,人家硬说我是共产党假冒的团总,是军事嫌疑犯,到这里已经审了两年了。他们找不到真凭实据,最近就要讨保释放我。老弟,这里关押的都是嫌疑犯,只要自己不胡说,就不怕。”这些坦率真诚的话,在这使人窒息的牢房里听到,实在像股清爽的晨风。我从被捕后几个月来,一直面对着张牙舞爪、穷凶极恶的敌人,见不到党组织、同志们和亲人。他的这一席话使我感到亲切、温暖。但是在这个险恶的环境里,我不能不琢磨他是谁,为什么说这些。想着、愣着,在将信将疑中,我接过他递进来的碗筷。过了一会儿,他又送来了羊皮褥子和棉被。这一切,对一个刚刚被送进牢笼的人来说,真是雪中送炭啊!

8月9日,趁没人注意,他又到我的牢房门口,给我讲敌人惯用的刑讯手段和他与敌人斗争的经验。这些话彻底打消了我的疑虑,确信他就是自己的同志。我把我的经历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他鼓励我说:“好样的!你年纪虽小,斗志不小,气魄大,能斗得过他们。”这时,我才知道,这个使我难忘的人就是曹力如同志。从那以后,一有机会他就到我的牢房门口来,说上几句话。他的每次到来都使我感到暖融融的。

8月12日晚,敌人开庭审讯我。直到深夜我才被押回牢房。焦急不安的曹力如同志一直在他那未上锁的门房里等着我回来。狱警走后,他询问了过堂的经过,又握着我的手亲切地说:“老弟,以后就这样回答。敌人无孔不入,咱们的对策是无隙可乘。他们攻不破嫌疑犯这一关,就没法对你定罪。”这短短的几句话,道出了对敌斗争的对策。我的经历也证明了曹力如的话非常正确。只有宁死不屈、针锋相对地斗争,才能获得生存的希望和斗争的胜利。不久,我又被审了一次,关进榆林国民党陕西省第三监狱。狱中有党组织,我在党的领导下开始了新的监狱斗争。

几十年过去了,这一段往事我难以忘怀。曹力如雪中送炭的形象时时在我心中。他是值得人们效仿、学习的,是值得人们永远怀念的。


(李君燕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