量力而行

时至今日，我一直都以“忠恕”（《论语·里仁》）这个儒家的道德规范作为自己的处世方针。古代中国的思想认为，“忠”是尽心为人；“恕”是推己及人。所以，“忠恕”是一种显示良心的、有人文关怀的思想，我一直以这两个字为人生的标准。

古往今来，宗教家、道德家中硕学鸿儒辈出，他们传道立法都以修身养性为中心。所谓“修身”，就是指要磨炼自己。磨炼自己，可能有点高深，用个简单的比方，我们平时拿筷子放筷子的时候，都有“修身”的含义，都是对自己的磨炼。因此，不仅对家里人也好，对客人也好，或者独自阅读一封信也好，我都会抱着诚意去做。

《论语·乡党》里有段话是这样说的：“入公门，鞠躬如也，如不容。立不中门，行不履阈。过位，色勃如也，足躩如也，其言似不足者。摄齐升堂，鞠躬如也，屏气似不息者。出，降一等，逞颜色，怡怡如也。没阶，趋进，翼如也。复其位，踧踖如也。”

意思是，孔子走进朝堂的门时，态度谨慎而紧张，好像没有他的容身之地的样子。站，不站在门的中间；走，不去踩门槛。经过君主的座位时，即使君主不在，面色也会庄重起来，脚步也快，言语也好像中气不足。提起衣服下摆向堂上走时，也是一副恭敬谨慎的样子，静息憋气。但退出宫殿，走下台阶后，脸部便舒展开了，怡然自得的样子。走完台阶，快快地向前走几步，好像鸟儿舒展翅膀。再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则又是恭敬而不安的样子。

《论语·乡党》里还谈到了食物，“食不厌精，脍不厌细。食而，鱼馁而肉败，不食。色恶，不食。臭恶，不食。失饪，不食。不时，不食。割不正，不食。不得其酱，不食”。

意思是，粮食不嫌舂得过精，鱼和肉不嫌切得过细。粮食霉烂变味了，鱼和肉腐烂了，都不吃。食物的颜色变了，不吃。气味变了，不吃。烹调不当，不吃。不是时令的东西，不吃。肉切得不方正，不吃。佐料放得不适当，不吃。

这些都是我们身边的小事，而所谓的道德和伦理也都是我们身边的事情。当你开始注意自己怎么拿起筷子，又怎么放下筷子，你就会知道什么叫“知己”，即知道自己。

社会上，总有一些人不掂掂自己的分量，以为自己什么都行，不切实际地想入非非，结果只会栽大跟头。俗话说，“有多大的头就戴多大的帽”，连螃蟹都知道自己挖的洞应该要和自己的壳一般大，更何况是我们人呢！所以，我一直注意提醒自己，要“在涩泽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做事”。

大约10年前，曾经有人劝我出任大藏大臣和日本银行的总裁，都被我谢绝了。因为我清楚地认识到，既然已经在实业界给自己挖了一个适合自己的洞穴，就没必要爬出这个洞穴了。

孔子说过“以进则进，以止则止，以退则退”之类的话。实际上，人如何决定自己的出入进退，是非常重要的。如果只是一味安于本分，满足于现状，而不去尝试做新的事情，那也是有问题的。因此，古人早就说过，“事业不成功，死也不还乡”“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等。

这些格言很励志、很重要，一方面教导我们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另一方面也提醒我们要恪守自己的本分。孔子说“从心所欲不逾矩”（《论语·为政》），我认为，他是想说，人要在安于本分的前提下不断进取，而平衡好这两方面，极为重要。

另外，我最想提醒年轻朋友的就是，要管控好自己的情绪。喜怒哀乐，人之常情。人在处世的时候难免会发生情绪失控的状况，这不是年轻人才会有的。所以，希望大家都记住，很多错误是由情绪失控所引起的。

孔子说：“《关雎》，乐而不淫，哀而不伤。”（《论语·八佾》）这是告诫我们，调节好喜怒哀乐的平衡是非常重要的。我们需要饮酒，需要娱乐，但应该以“不淫不伤”为限度。我的原则，一言以蔽之，就是：诚实是所有事情的标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