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军行二首[1]

其一

向夕临大荒[2]，朔风轸归虑[3]。

平沙万里余，飞鸟宿何处？

虏骑猎长原，翩翩傍河去。

边声摇白草[4]，海气生黄雾[5]。

百战苦风尘，十年履霜露。

虽投定远笔，未坐将军树[6]。

早知行路难，悔不理章句[7]！

【评笺】

范晞文曰：王昌龄《从军行》云：“百战苦风尘，十年履霜露。虽投定远笔，未坐将军树。早知行路难，悔不理章句！”怨其有功未报也。岑参云：“早知逢世乱，少小漫读书。悔不学弯弓，向东射狂胡！”悲其所遇非时也。意虽反而实同。（《对床夜话》卷四）

其二[8]

秋草马蹄轻，角弓持弦急[9]。

去为龙城战[10]，正值胡兵袭。

军气横大荒，战酣日将入。

长风金鼓动，白露铁衣湿。

四起愁边声，南庭时伫立[11]。

断蓬孤自转[12]，寒雁飞相及。

万里云沙涨，平原冰霰涩[13]。

夜闻汉使归，独向刀环泣[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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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从军行：乐府旧题，属《相和歌辞·平调曲》。《乐府诗集》卷三十：“《从军行》皆军旅辛苦之辞。”

[2] 大荒：指极远之处，语出《山海经·大荒西经》，此处指边庭。

[3] 轸归虑：谓思归之念使人心痛。轸，痛。

[4] 边声：北方边塞特有之声响。《文选·李陵〈答苏武书〉》：“但闻悲风萧条之声……胡笳互动，牧马悲鸣，吟啸成群，边声四起。”

[5] 海气：指塞外湖上之雾气。

[6] “虽投”二句：意谓虽已弃文就武，投笔从戎，但犹未建立功勋。定远，即定远侯班超。《后汉书·班超传》载，“（超）家贫，常为官佣书以供养。久劳苦，尝辍业投笔叹曰：‘大丈夫无它志略，犹当效傅介子、张骞立功异域，以取封侯，安能久事笔砚间乎？’”后终以通西域之功封定远侯。将军树，《后汉书·冯异传》载，刘秀部将冯异“为人谦退不伐……每所止舍，诸将并坐论功，异常独屏树下，军中号曰‘大树将军’”。

[7] 悔不理章句：意谓悔不读经以应科举。章句，划分章节句读并加以分析解释，本汉儒治经之法，此处指代经书。

[8] 此首《乐府诗集》卷三十三署名杜作。《全唐诗》卷一百四十注云：“一本无此首。”同书卷一百四十五又作杜诗，疑不能明，姑仍旧编。

[9] 角弓：弓以兽角为饰者。持弦：张弦。

[10] 龙城：匈奴于五月大会诸部，祭祀祖先、天地、鬼神之所。见《汉书·匈奴传》。其地在今蒙古人民共和国鄂尔浑河西侧的和硕柴达木湖附近。

[11] 南庭：南匈奴王庭所在近塞之地。《后汉书·南匈奴传》：“遣行中郎将持节护送单于归南庭。”

[12] 断蓬孤自转：蓬，菊科多年生草本植物。茎高尺余，叶似柳，缘边似锯齿，秋日开花。《埤雅》云：“蓬，末大于本，遇风辄拔而旋。”故古诗中每以比征人、游子，兴起飘转他乡、羁旅不归之愁怀，此处亦然。

[13] 霰（xiàn）：水蒸气在高空遇冷凝成之小冰粒，降雪前往往先降霰。涩：干燥，不润滑。南方雪润，北地雪干，故以“涩”状之。

[14] “夜闻”二句：《汉书·李广苏建传》载，昭帝时，汉使者任立政等至匈奴招李陵，“见陵，未得私语，即目视陵，而数数自循其刀环，握其足，阴谕之，言可归汉也”。环、还谐音双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