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离开那日,楚昭喝醉了。醉醺醺的走进她的房间,径直往她床上一倒。
她忽的睁眼,并不阻止。他突然翻身,伸手搂住了她。微眯着眼,他开口,“可以吗?”
姜莘静默片刻,道:“你醉了。”
“我没有。”
那夜似乎并不久,清晨清醒,原本以为黄粱一梦,却见到身旁男子温柔的睡颜。
如若不是酒醉,他定然是不会这般的。天生武将,怎会如此不谨慎。
这般想着,姜莘起身,轻声穿好衣袍,她推门走去。
只是不知,在她出门的那刻,床上的男子,睁开了意味不明的眸子。
南梨来找她,也许是意料之中,也许又是意料之外。
“姜莘郡主。”
遥遥相望,她含笑颔首,“想必是南姑娘吧?姑娘请坐。”
“不必了。”南梨也算有骨气,她静默片刻,道:“我有了阿昭的孩子。”
“是吗?”姜莘细细呢喃着,似是怜悯的笑,“那又如何?”
南梨盯着她半晌,一时不知该如何应话。
“既然姑娘没有其他意思,那便请离开吧,楚昭快要下朝了,想必姑娘也不想他看到如此难堪的场面吧。”
南梨果然走了。
闹剧一般。
可悲又可笑。
看着晨阳,她却又是一笑。
当晚,楚昭似昨晚一般搂住她时。
她忽的问了一句,“你可知你今晚未醉?”
他默默看着她,有些笑意,“自然。”
“若是你有了孩儿,你会不管吗?”姜莘抓着他的手,语气淡然。
楚昭微愣,继而有些欣喜,“不会。”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
从楚昭怀中挣脱,凭着皎洁月光,看着身旁男子安静的容颜。
却是一时惊慌失措,他不会不管他的孩子。
那南梨,迟早是得过门的。
若是生下长子……她不敢想。
她有想过赔进她的一生,却没想过要赔进她的一切。
退一步海阔天空,那她,就退一步。
楚昭醒来的时候,没看到姜莘。
叫住院外的侍女,还没等他发问,侍女便匆忙说道:“夫人一早说出门,到现在还未归。”
他刚想出府找人,却看见了府外的南梨。“阿梨,你怎么来了?”
他牵住南梨的手,将她拉进府中。
“阿昭,你娶我好不好?”南梨一下子抱住他,满满的惊慌,“我怀孕了。”
他却沉默了。
——“若是你有了孩儿,你会不管吗?”
——“不会。”
原来,你是这个意思。
看着南梨满是期待与不安的眼神,他垂下眸,应道:“好。”
南梨三日之后过了门,而姜莘也一直杳无音讯。
他曾去找过长公主,却只得到了她一句话。
“你想让她走我以前的老路吗?如果不想,那就不要去找她。”
什么老路,楚昭明白。
孤苦伶仃,一生无依。
泄气般垂首,转身离去。
直到南梨生下长子的那日,楚昭无奈,抬南梨成了平妻。
只是他不知,在南梨孩子满月的那日,远在他国的姜莘又有了一个属于他的血脉。
她为他取名,姜纡。
纡尊降贵的纡。
这是她的婚姻,最好的结束。
亦是最没办法的结束。
姜纡一直没想明白,为什么娘亲只有一个人。
直到他看到那个从楚府出来,手边牵着一个男孩的男子之时,他才明白。
身旁的娘亲的手忽的僵硬了。
他默默转身,硬拉着娘亲,转身走了。
那一年,海棠花谢了个干净。
直到姜纡十二岁,他才敢去面对楚昭。
站在府门前,和愣怔的楚昭遥遥相望,微微一笑。
他看见,楚昭的眼里,缓缓落下了泪。
不敢再上前,楚昭一步步靠近,而他一步步后退。
终于,他开口,“姜纡拜见楚将军。”
楚昭笑了,泪也落了。
只可惜,这种不戳破薄纱的境地,仅仅只过了半年,楚昭就战死在了沙场。
他将此事告诉娘亲时,却只得到娘亲三个字。
——“死了好。”半生痴苦,只退一步。
想要海阔天空,却落了遗憾一生的下场。
姜纡不知,在他离开的那一瞬,那久久流转的泪,终于滑下。
她笑着,却是哽咽,“这都是命。”
早在那年海棠花开的时候,就已经命定了。
都是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