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我从熟睡中醒来会看见大海?
来到海边,脚踩着空旷的沙滩。有大片椰林垂盖过头顶撒下荫凉。温暖的阳光,闪耀在那怡人的海岸线上。抬手遮望,眼框里塞满了瓦蓝碧玉的晴天,和着游云不减的长空、飘飘欲远的迷烟。脚趾缝中还有细软的沙粒,咸湿的海风穿过微醺的呼吸。这一切美丽的景致使我打消了疑虑,胸腔里仿佛荡满了洁净的空气。除我以外,这里再没有旁人。
是现实闯入了梦境,还是梦境植入了现实?单单撇开这些不去想,我更想了解的是:我能在这里待多久?会有人在远处观察,凝望着我吗?谁来证明我的一举一动在这里是特殊存在过的,无须改变呢?还有,我的人生轨迹是否早已脱离原先的轨道了。
刚摆脱疑虑,又被程序般的问号缠身。我一路疾跑,绕过所有不能跨越的障碍。跑出椰林。直到身后浓郁的树影变成稀薄惨暗的像一只巨大椭圆的钟摆埋下的灰斑——永远需要时间定形,我明白。其波动的余威,则波及万物到世人,既被这种波及推移到这里的我,理应是没有什么怨言可说的。只是心中阴郁,脸色不快。
白细如金丝雀铺满的沙滩,啄吮着波光粼粼的浪花,浸透了我的膝盖。末了,我在这片森森静谧的浅滩上独坐了一会,等待潮水的涌灌。
我好像看见了几只厌倦归林的山鸟。夕阳如血,黄昏乱颤,这并没有使它们狂飞乱转,它们依然啾啾鸣唱着海边的初美景象。
“夕阳如血,黄昏乱颤。”我欲将这句话留给自己,并请求潮水涌灌,将我吸卷。
静沉沉的水下,好久才传来微弱的脚步声,然而我不想睁眼去看,我能听见。
“我又做了一个关于海滩的梦。”
“睁开眼睛看看,你母亲就坐在你面前。”
“不用了,母亲的形象脑海里已经有过,我只想再听一听熟悉的声音。”
“儿子。”
“妈,你来了。”
“睁开眼睛吧,儿子。”
“妈,你知道人类的眼睛为什么要说成是神仙捏造的。”
“妈不知道这些。”
“这是因为以前的人类圣洁又愚昧,光明又狭隘。”
“听话,把眼睛睁开。”
“此刻睁开,以后免不了要闭上。”
“儿子听话。”
“妈,你走吧,我很高兴能听见你的声音。”
母亲怔怔地,像是沉没了。
又有一个声音,几分熟悉。
“想必你也不肯见我喽。”
“冷石,是你啊。”
“就这样吧,算和你打过招呼了。走了哦,再见。”
“嗯,再见”
说是这样,但他没走,我周围似乎还有一些人盯着什么东西在看。
“星儿,你还在偷听我们说话,跟我一起走吧。”
怪不得,我隐隐感觉到了星儿的气息,想必她还是不太适应身边不再带把刀的习惯。
“不要,我要和他说几句,再考虑要不要丢下他,跟你走。”
“冷石,就让她跟我道别几句吧。”
“那你们聊,我在旁边候着。”
虽然我不愿睁开眼睛去看,但是我在脑海的记忆抽屉里,我翻找到一些我从前未能拼接的画面,我试着修补会话的场景:白色的圆桌前,他们坐在白色的椅子上,父亲旋转门把手,把母亲的座椅搬到了外面。在外面一条蓝色的走道里,母亲用茫然无措的眼神望着我。门被进来的冷石关上,父母的身影消失在这扇门背后。不难猜中,在冷石挺拔宽阔的腹背后,借着我视线的游移,隐蔽自己修长稳健的身形,正是星儿无疑。
“你病了,病的很重你知道吗。”她弓下身子,和我交谈。
“我现在知道了。”
其实,我到现在还不知道该冲那个方向回她的话。
“现在知道也不晚。”她说。
我很想知道星儿坐在那张椅子上。
“除了你是蓝月还是星儿这件事情上,我宁愿知道的再晚一点。”
“就算这样,我们还是会分开。”
“对啊,还是会分开。”
“而且是干净无疑。一丝一缕痕迹都不剩的离开。那样,你觉得好吗。”她咬字清晰,像金融危机的分析师。
“好吗。”我问。
对她,和他们,我感到了陌生。
“好吗。”星儿又神秘的绕到我颈后,腰带里抽出那把明晃晃的刀子。刀柄上似乎有一个按钮,像是板机,她扣下了。刀身骤然变成了枪管,溅起了零星散散的火花、射出了一颗腥红的子弹。
“好吗……好吗……”
这句话好像被我重复的念叨了五十遍,最后脑袋像卡带的复读机一样,面临瘫痪的失语状态。
现在我的脑子里胡乱排列着宛如盖章通行的回忆,失去了某种渐进的旋转。没有了紊乱的碰撞,没有了像锋利的剃刀般向我袭来莫名的疼痛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