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花剌子模是一块难啃的骨头

西辽的疆域，除了在都城巴拉沙衮附近的地方，多是原先存在的地方政权，如东喀喇汗王朝、西喀喇汗王朝、高昌回鹘王国等。

西喀喇汗王朝的治下，有一处地理名词叫“花剌子模”，大概位于中亚阿姆河下游、咸海南岸。

这里最初属于古老波斯帝国及波斯文化影响的地方，在7世纪伊斯兰教向中亚地区传教的进程中，花剌子模地方的人改信伊斯兰教。11世纪末期，花剌子模归属塞尔柱王朝统治。1142年的卡特万会战中，西辽德宗耶律大石率部大败塞尔柱军队，原属塞尔柱的花剌子模向西辽臣服，每年向西辽缴纳三万第纳尔的税金。

利用中亚霸主西辽藩属的赫赫声名，花剌子模不断向西扩张，在卡特万会战半个世纪以后的1194年，灭塞尔柱王朝，将自己的疆域拓展至波斯西部地区。

1200年，阿拉乌丁·摩诃末即位为花剌子模苏丹，这时西辽王朝日趋衰落，花剌子模国势开始兴盛，摩诃末希望改变臣属西辽的状况。

摩诃末于1208年主动进攻臣属西辽的撒马尔罕城邦，被西辽击败。但因当时西辽内部矛盾重重，撒马尔罕城邦的苏丹奥斯曼·伊本·易卜拉欣（原西喀喇汗王朝统治者后裔）背叛西辽，趁机自立为汗。看到西辽可图，摩诃末又与奥斯曼联合，共同夹击西辽，于1209年杀死西辽派到花剌子模收取税金的使臣，从中亚河中地区赶走了西辽势力。

西辽末帝、怀宗耶律直鲁古昏庸无能，对被铁木真一路追杀而逃入西辽的乃蛮王子屈出律毫无戒备，不仅招为驸马，还赋予军国大权，而屈出律居然与摩诃末密谋夹击西辽，致使西辽军队在1210年的怛罗斯大战中一败涂地。

在1215年铁木真攻占金中都燕京[38]后，摩诃末也经过多年扩张，让花剌子模成为中亚强国，其疆域极盛时，包括今日的伊朗、乌兹别克斯坦、土库曼斯坦、塔吉克斯坦等地。

两强相遇，会发生什么情况呢？

摩诃末走出一个“先手”。他派出一个颇为庞大的使团远赴中原，在燕京附近谒见了铁木真。铁木真亲自接见使团，要他们回去转告摩诃末，希望双方保持友好和平。

或许正在积极对夏、对金作战的铁木真，对花剌子模表现出如此的友好态度是一种策略需要，但无论怎样，至少在形式上蒙古人是真诚的，因为他们很快又热情地接待了来自花剌子模的一个大规模商团。

但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出现了。1218年，铁木真委派牙老瓦赤出使花剌子模，同时要求后妃、诸王、贵族大臣每人从下属中派出一二人，共同组成一个多达四百余人的商团，意欲前往花剌子模进行商业采购。

不料，这支庞大的商队抵达花剌子模讹答剌[39]时，守城将领竟然将他们扣留，理由是他们有间谍嫌疑。摩诃末下令全部处决，仅有一名驮夫侥幸脱逃并报告铁木真。铁木真莫名其妙，立即派出三名使者前往摩诃末处责问，结果主使又被处决，两名随员被削发后赶回。

这件事成为蒙军西征的导火线。

原本亲自率军攻打金朝的铁木真，将南伐主帅交给木华黎，而自己则积极筹备西征。

1218年，哲别率军灭西辽，擒杀屈出律。次年，铁木真亲率二十万大军西征，兵锋直指花剌子模。

当时的花剌子模拥兵四十万，与蒙军一样久经沙场，貌似不可一世。但问题在于，中亚地区地形与蒙古高原有类似之处，兼有高山、草原、戈壁、沙滩、绿洲等，同样适合蒙军骑兵作战，而花剌子模境内有大量都市，如撒马尔罕、不花剌[40]、讹答剌、苦盏等，都由大量正规军守备，这样一来，可以进行野外大兵团作战的军队反倒不多了。

另外，花剌子模属于中亚地区的“暴发户”，其疆域多系新近征服自塞尔柱、古尔、西辽等王朝，民心未完全归附，民族、宗教矛盾非常突出，而且摩诃末本人刚愎自用，因此，实际上，其军队与蒙军战斗力相比，完全不在一个水平线上。

铁木真率军首先攻打斩杀蒙古商团的讹答剌城，由二子察合台、三子窝阔台攻城，同时派出长子术赤沿着锡尔河进攻下游诸城镇，并亲率主力蒙军攻打另一个大都市不花剌。

这个时候的蒙军，已经不单单是在草原上追杀塔塔尔人、克烈人、乃蛮人的骑兵了，而是在几次伐夏、伐金中积累了丰富的攻打定居设防城市经验的军队。守将逃跑后，铁木真要求城内富户将金银财宝交出，然后令全体居民出城，杀死了三万余名男子，妇女、儿童充作奴隶，留下部分青壮男子作为前锋去进攻撒马尔罕。在不花剌的屠杀，是蒙军屠城的开始。

察合台、窝阔台攻陷了讹答剌并俘获了当年杀死蒙古商团的花剌子模将领亦难赤，乘胜赶往撒马尔罕与父亲会合，亦难赤则当众被熔化的银液灌入耳朵和眼睛处死。

撒马尔罕是花剌子模的新都，摩诃末调集重兵十五万人守备，但因其中的突厥系康里人率先出城降蒙军，所以貌似坚不可摧的大城瞬间陷落。

这座城市是古老丝绸之路上的著名节点。城破时，其居民十万余户，加上已投降的三万名康里士兵，均被蒙军屠杀殆尽，除了少量工匠。1220年底，逃至里海一个小岛的摩诃末病故，其子札兰丁继位。

1221年，铁木真派察合台、窝阔台率军攻打花剌子模旧都玉龙杰赤，自己则带领四子拖雷一路向西，越过阿姆河，攻打花剌子模的呼罗珊地区。

拖雷攻陷呼罗珊西部重镇马鲁[41]并屠城。察合台、窝阔台十万蒙军攻陷玉龙杰赤并屠城。

铁木真则率军南下阿富汗，巴里黑降，然后一路南下，追击札兰丁至北印度。札兰丁的母亲是印度人，在不得已之时，札兰丁只好到母亲老家寻求帮助。

札兰丁的英勇抵抗，让铁木真也为之赞叹，他曾说，希望自己的子孙能像札兰丁一样勇敢而有智谋。

札兰丁在花剌子模旧地上不断号召人民推翻蒙古人的统治，怎奈每每功败垂成，直到1231年死于迪亚别克尔山[42]。但是，他究竟是被蒙军所杀，还是被自己的属下所杀，至今仍是一个谜。

一路向西攻伐的哲别和速不台，率军入侵了里海和高加索地区，并翻越高加索山脉，侵入今哈萨克草原和南俄草原，兵锋直抵伏尔加河、第聂伯河流域。当地突厥人的一支钦察人不敌，只好向南求助于斡罗思（俄罗斯）大公，后者组织联军与蒙军会战，在1223年乌克兰迦勒迦河之战中大败，斡罗思贵族被屠戮殆尽。此役让哲别成就“蒙古战神”的美誉。

斡罗思地方均向蒙军表示臣服，哲别、速不台遂率军经哈萨克草原东返，与铁木真会合后，于1225年一起返回蒙古高原。这标志着铁木真西征（或第一次西征）结束。

这次西征，历时六年，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向花剌子模复仇，最后演变成一场蒙军对中亚、西亚、南欧人民的大规模侵略战争，并伴以大屠杀，许多名城从此化为废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