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焜烨端正笔直地坐在院中的石凳上,一动不动、一言不发,真如雕塑一般,但人人都知晓这可不是真雕塑,是一触即发的雄狮。
庄梦溪坐在他旁边,脊背挺直,温婉大气,时刻都是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微微垂眸,让人看不出喜乐。
白镜准备了些点心、果品、花茶奉上,来者是客,必要的招待还是得有的,虽然这客不受欢迎,还不请自来。
可炎焜烨是连动都不动,更何况是吃东西,双目盯着岳承天的里屋,似乎期待着她马上从里面出来。
那倔强潇洒、张狂肆意的身影仍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三十年来,他的心里装的全是武功绝学、神兵利器,何曾有人的身影。
庄梦溪是真希望自己能迟钝一点,没有这么敏感的心思和超强的观察,不然就不会第一时间发现炎焜烨的异样。
她心如刀绞,强行咽下泪水,仍一如既往地温柔如水,不时劝着丈夫进食,可眼前之人却充耳不闻,她自己也食不下咽。
她自说自话劝了半天,炎焜烨仍不为所动,就如对牛弹琴。
庄梦溪又想到之前那方法,不如一试,道:“相公,你已几日未进食,还是吃点东西吧;不然待弟妹醒来想要找你说条件,你却饿倒了,这多不好。”
比试之前有言在先,若炎焜烨输了,就得答应岳承天三个条件,这不是什么秘密,庄梦溪边说边看丈夫的反应。
果然炎焜烨听了此言,原本如雕像一般的他突然活了,看了妻子一眼,又瞧了瞧桌上的吃食,拿起茶杯喝起水来。
看到这个场景,庄梦溪再也忍不住,忙低下头去,让泪水肆意地淌一会儿,但却竭力隐忍,不发出一点声响,身体也没有颤抖。
为什么,她到底有哪里不好,为何比不上他初遇的女子,十年的等待、隐忍、期许,最后都只能为别人做嫁衣吗。
所有的伤痛、愤恨、恼怒涌上心头,还夹杂着一丝嫉妒,以前炎焜烨不近女色,她是唯一的夫人,至少她能有所期盼。
但今天,一个女子就这般轻易走进炎焜烨的心里,让他寝食难安、食不甘味、牵肠挂肚,不由粉拳在袖中紧握。
不过还好,谁也没发现炎焜烨的异常,或许那地尊主有所察觉,但没关系,炎焜烨一向不会表达心意,别人只会当他输不起。
尤其是自家婆婆云芝珑,若让她知晓炎焜烨竟然还会对女子动心,恐怕会不管三七二十一,也要让岳承天给炎焜烨留后。
以往找了各色各样的女子接近炎焜烨,不就是想证明他是真男儿,那方面没有问题吗,想给炎家留下香火吗。
然庄梦溪还是没被嫉妒冲昏头,这些情绪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她需要保持清醒,等岳承天醒来商议此事。
这个弟妹曾帮过她,且是明事理之人,与云中雁夫妻恩爱,定然不会对炎焜烨有其他想法,那就要借助她的力量抹掉丈夫的萌芽。
岳承天做梦都没想过会造成这种局面,她只是拼尽全力想赢而已;这西北之地是旺她的桃花吗,一朵接一朵的来。
遵守约定,炎焜烨和庄梦溪就在院中坐着等,二人都有武功底子,哪怕夜晚寒凉也不会着凉,白镜好心地给他们抱来被褥。
炎焜烨内力高强不怕受冻,可那那娇滴滴、软绵绵的表少夫人,弱不禁风、我见犹怜,实在不忍心她受罪啊。
然有炎焜烨在,就不敢给他们安排客房,怕他发狂找岳承天报仇,在院子里监视着,有异动时可及时出手。
庄梦溪坦然接过,感谢白镜的体贴,也知道他们的为难,毕竟丈夫时刻不按常理出牌,就不能当正常的客人对待。
她也着实太累,跟着熬了两个晚上,现在进入这翼虎临泉阁倒松解了几分,裹着被褥,趴在石几上酣然入梦。
霍琦等人轮流在院中守着,哪怕知道不是炎焜烨对手,但尽忠职守,能挡一时是一时,时刻与主子共进退。
最为精神的还是炎焜烨,身姿如钟,稳如泰山,岿然不动,双目除了偶尔闭上养神外,都始终盯着里屋。
有炎焜烨在此坐镇,就无人敢在暗中窥伺,因为很容易被发现,如此过了一个宁静又紧张的夜晚,有人精神抖擞、有人疲惫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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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岳承天在昏迷后第四日,总算睁开了眼,看到些微阳光透过窗户投射进来,映照着挥洒的尘埃,宁谧而美好。
床边,守了她整整三天的云中雁右手撑着腮帮,闭着眼睡着了,这小子不眠不休地守着,着实把他累坏了。
她虽然昏迷,但意识清晰,知道云中雁时刻守在她身旁,哪怕是夜晚也不敢眨眼,在这最后一夜,他支撑不住才小憩一会儿。
才几日光景,他就发丝凌乱,满脸胡渣,形容消瘦,哪还有之前机灵活泼、意气风发的模样,身上还有股馊味。
当然岳承天自己也有,经历了一场恶战,重伤昏迷,回来后只是被脱去血衣,根本没有沐浴,头发上还残留荷叶荷梗的碎片呢。
看到云中雁那清隽的脸变成了个小老头,岳承天有些心疼和不忍,这叱咤风云的金虎公子大概还没有过这般落魄的光景吧。
还好宏鑫夫人没有见到此刻的云中雁,否则真的会相信云芝珑的话,认为自己是妖女,吸取了他的精气呢。
岳承天想要抬手抚摸云中雁的脸颊,奈何实在没力气,想说话,喉间就如堵了一团棉花,发不出一点声响。
主要是她的伤势实在太重,又使用了“群莲荟萃”,能够在预期时间内醒来已经不错了,浑身绵软,疼痛也渐渐袭来。
从有火莲珠起,疼痛已成为家常便饭,岳承天能忍受,看着眼前的云中雁,她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心下已有了主意,待祭泉大典过后,就把他带走,既然已经痴傻,那就忘却以往的金虎公子,只做她的小雁,也能照顾他、陪着他。
反正今生名誉已毁,不会再嫁人,那就索性与他假戏真做吧,只是到时白宏鑫是否舍得,毕竟是她精心培养的儿子。
疼痛激起了岳承天体内微弱的内力,她深吸口气,闭上眼,探索那股弱小的内力,让其缓慢游遍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