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的荷叶荷梗及周围林木枝叶碎片仍在漫天飘洒,哪怕内力风暴已过,依然打着旋儿洒落在众人周围。
场面陷入一时的沉寂,却不知哪怕只是片刻,岳承天都是竭力支撑没让自己倒下去,她付出如此大的代价,如今就等最后一句话。
炎焜烨虽处于震惊中还未完全回神,但拿得起放得下,输了就是输了,他被一个内力远不及自己的人给打败了。
二十多年陷入武学里无法自拔,如今就如梦醒一般,所有信念怦然崩塌,眼前只有端坐荷梗的岳承天,周身还有碎叶萦绕。
虽然满身狼狈、头发散乱、衣衫破烂、血染长衫,脸色苍白如纸,嘴角挂着无力的笑,但此刻却无比高大。
炎焜烨深吸口气,答道:“我输了。”承认自己输并不可耻,武学之境本就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他只是遇到对手而已。
“噗——”岳承天边笑边吐血,朝云中雁叫道:“小雁——”用尽最后力气叫了一声,人便倒了下去。
“姐姐——”云中雁听到岳承天叫自己,立马飞身上去接住她,不至于掉入金莲池中,将她拦腰抱起,“姐姐,姐姐——”
边叫边跑,不一下就没影了,众人又被他这波操作给整懵了。
因凉亭坍塌弄得灰头土脸的众人,此时也才恍然,岳承天虽然赢了,但却伤得极重,强撑着一口气坚持到现在,实属不易。
他们今日看了这场比试,别开生面、惊天动地,不虚此行,恐怕此生也再难见这般壮丽恢弘的盛景。
冷清音看着云中雁夫妇离去的方向,差点没忍住跟上去,但他时刻保持理智,知道此时只能是云中雁护着。
想不到最后一招才是她的杀招,威力巨大、擎天撼地,前所未见,但这招式并未见她用过,应该是需要付出巨大代价,所以不能轻易使用。
且在比试前,岳承天曾交代过他,不管结果如何,比试完后,希望他能帮着善后,三天之内别让人窥探到翼虎临泉阁的情况。
她肯托付自己保驾护航,那定然是极为信得过,且她本人已不能处理事务,还提出三天,可能是会昏迷三日。
既然她如此信任自己,那定当全力以赴给她三日疗伤,如今赤焰公子输了,姑夫人定不会善罢甘休。
且这个结果也会在虎啸林泉掀起滔天巨浪,所有人都会感兴趣,想去看看那少夫人用的什么神通。
如此一来,翼虎临泉阁就成了所有人关注的焦点,岳承天岂能安心养伤,那自己就暗中帮她一把,抵挡窥视。
听到炎焜烨认输,云芝珑可谓一个晴天霹雳,根本不能相信和接受这个事实,不顾一切冲过去,抓住儿子的衣襟,嘶声喊道:“不,烨儿,你不会输,是那丫头使诈,你别着了她的道;你是堂堂赤焰公子,你不能输啊!”
儿子在她眼中是神的存在,有了这个倚仗,她才能为所欲为,如今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丫头打败,对她来说可谓是毁灭性的打击。
炎焜烨眼神无波,很平静地拉开她的手:“不管她用何方法,我确实输了。”“噗——”转过身又喷了口血,这是第一次受这么重的内伤。
庄梦溪忙跑过去小心扶着他的右臂,轻声道:“相公。”
炎焜烨淡淡看了她一眼,这个女人叫了他十年夫君,可却如陌生人一般,他着实不想这么亲近,轻轻抽回手,答道:“无事。”
可脑中却一直浮现岳承天在荷叶荷梗上桀骜不驯的身影和惨烈嗜血的笑,为何她可以绝地反击,思绪又陷入其中。
云芝珲是震惊过了又大喜过望,但碍于他们在场,还是竭力隐忍胸中的狂喜,朝炎焜烨道:“烨儿也受了伤,先回去疗伤吧。”
“不——烨儿没输——”云芝珑不肯承认,泪水夺眶而出,朝云芝珲吼道,“是那个女人用下三滥的手段,用歪门邪道赢的,这不作数……”
对于她的死不认账,众人都不想多言,和一个固执疯狂的女人没什么好解释的,只要大家都公认是事实便可。
云芝珑又拉着炎焜烨:“烨儿,我们不认,你可是赤焰公子,内力顶尖、罕逢敌手,怎么能输给一个小丫头;走,我们去找她,要她交代到底用了什么邪术,我们不能这样便宜她,要她付出代价——”
歇斯底里,已没有往日里贵妇的形象,泪水横流,在满是尘灰的脸上流下两行痕迹,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庄梦溪原本不想说话的,可看到云芝珑的做法实在太出格,劝道:“婆婆,相公确实是输了,胜败乃兵家常事……”
“你给我住口——”“啪——”云芝珑一巴掌给她扇过去,“他是你相公,被人算计输了,你竟还帮着外人说话!”
众人都被她这一巴掌给打得一震,纷纷侧目,她也只有这样才能显示自己的威风吧,但这是别人家事,他们不好多嘴。
庄梦溪嘴角流出一丝血迹,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但平日的涵养让她时刻注意形象,不会顶撞婆婆,只得低头忍气吞声。
不过想到炎焜烨被打败了,她心里很高兴,希望这次输能让他彻底清醒,不要再做武功天下第一的梦。
“你这扫把精!肯定都是你带来的噩运!”云芝珑已经气昏了头,口没遮拦,正好一肚子火没处发,庄梦溪撞上来,当然要发个够。
又是一巴掌挥过去,庄梦溪不躲不闪,袖中的粉拳紧紧握着,此刻她需要的是承受,只要目的达到,随云芝珑怎么折腾。
然巴掌却在半路被炎焜烨给拦住,这一幕又让众人难以置信、翘舌不下,赤焰公子竟然还会管这闲事。
云芝珑不敢置信地睁大眼,儿子为何会出手阻拦,这不像他以往的作风,这是被打败了心里受创伤吗。
庄梦溪也是震惊不已,但一直低着头,让人看不出她惊诧的表情,以往哪怕云芝珑把她打死,炎焜烨也不会皱一下眉头,都视而不见。
然庄梦溪迅速冷静,炎焜烨有这个举动绝对不是因为她,大概是嫌婆婆太闹腾了吧,此时夫君最需要的就是安静。
果然,炎焜烨连看也不看她一眼,只是把母亲的手甩开,冷冷蹦出一个字:“走。”倒不是嫌丢人,只是觉得脑子一团乱麻。
他亟需回去运功调息,平复今天岳承天带来的震撼,三十年平静如水、一心追求武学的生活,在这一刻崩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