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杯仙酿入喉，话匣子也打开了。我问楚泠，从前提起的那只火凤，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那是一位真正的神，为了陵光神殿鞠躬尽瘁，最后献出了自己的性命，甘愿下界做个凡人。”
“为何会如此，发生了什么事？”
“妖物祸世罢了。从来就没有什么真的太平，妖邪得道，就会觊觎天界，我们是四方护法神，理应除魔斩妖。那位火凤大人也是为了南天，才舍了自己的天神之身。”
出乎我预料，楚泠居然有问必答。于是我得寸进尺似地，又追问他为何火凤不再归天。
我道，这是一位值得敬佩的天神，理应在为人一世结束后，重返天界，位列仙班。
“当时我们都以为会如此。”
楚泠神色黯淡，闷了一口冷酒，深深埋下头去。他道，火凤入世孑然身，半生厮杀半生惘，罪孽加诸，血债累累，生死簿上早定恶名。
“姓崔的说，能修得人身，是多少鬼神求而不得的福报，火凤却多杀戮，断然没有再登天界的道理。要我看，这群家伙就是存心的。火凤多杀戮，还不是为了——呵，算了，不管怎么说，网开一面的事情，他们冥府做得也不少了，就是不肯给四方天这个颜面。”
我似乎不该挑开话的。他絮絮说了很多，还道自己也曾下界为人，斩杀性命无数，可百年之后，还是安然无恙回到了西方天。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若真的缘分未尽，火凤自然会回来。”
劝慰的话并不起多少作用，好在角落偏僻，没什么人注意。孟章阿兄在上头作陪，我很想叫他过来，想个法子叫楚泠振作些。
“若是火凤还在……你们一定相处得很好。小雀儿，相信我，现在的陵光神殿，已经不像样子了。”
我权当这位战神在说醉话，只消顺着他敷衍过去就得了。我道，不像样子便随它去，左右我不挑剔，他若真心疼我，就将监兵神殿让给我。
他居然一口应下，说我本来就是在监兵神殿长大，就不应该搬出去。
“小雀儿，记着了，只要你愿意，可以永远住在那儿，直到这一次，咱们都消失了……”
这话就太过了。神明陨落，那该是多么遥远的事情，不好拿来当醉话。可我也分明湿了眼眶，真的开始想和他共度一生，直到这一世的尽头。
生而为神，着实孤独。
我道，若是这一次扛过天劫，得以飞升，就陪我下界去玩好不好。他自然不会推诿，且道想去就去，无需苦着自己抗天劫。
“咱们四个人，本该是一样的，如今执明阿兄虔诚敦厚，修得善果。孟章阿兄无意于虚名，也就算了。可你不同，你都是被我拖累才顾不得自己。楚泠，这一次，我一定要飞升神君，不能再白占着一座神殿了。”
我终于吐露了心中郁结，对面听的人醉着眉眼，看着我的目光愈发奇怪。他一下子坐直了身，就像忽然醒了酒，说，小雀儿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