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正值青春年少的梁铸成,经历了悲喜两重天。
二〇〇五年七月,梁铸成以沧浪中学九年级第一名的成绩,考上水城县一中,他是玉皇山村唯一一个考上县一中的学生。
梁铸成的父母高兴得合不拢嘴,希望他从此走出大山,为梁家增光添彩。更重要的是,他们希望梁家的后代,要从梁铸成开始,彻底打破贫困的魔咒。
梁铸成雄心勃勃,他要用自己的刻苦努力,实现父母的愿望,让全家过上美好的新生活。
正当梁铸成一心扑在学习上,用勤奋和心血编织美好梦想时,一场变故使梁家本来捉襟见肘的日子,顿时雪上加霜。
梁铸成的父亲梁忠义,为了挣钱供两个儿子上学,与村里几个年轻人一起,到西山煤矿打工。
一家人的支出,全指望他一个人打工的收入。
二〇〇五年十一月,也就是梁铸成上高一上学期那年,梁忠义打工的那家煤矿发生矿难,因瓦斯爆炸,梁忠义幸免于难,但是被砸断了左腿。
要命的是,这个煤矿是个黑矿,手续不全,没有给矿工入意外伤害保险,出了事故后,矿主和管理人员一夜之间蒸发了。
虽然当地政府立案查处,但是找不到矿主,无人支付治疗费用。
当地政府出于人道主义,先为死难者支付了一部分丧葬费,承诺等抓住矿主后,再解决死亡赔偿问题。
而对于伤残者,只支付了一部分住院押金,治疗费用暂时由个人承担。
按照当时矿主的规定,矿上每两个月发一次工资,还扣百分之二十押金,干够一年才能全额发放。
梁忠义是夏收夏播过后去的这家煤矿,还不够半年,只发了三个月的工资,全部交了住院费,用完后,医院停止治疗,耽误了最佳治疗时机。
万般无奈之下,几个打工的老乡,为梁忠义凑了一些钱,他在当地医院治疗了一个多月,拖着残腿回了家乡。
梁忠义家5口人,上有七十多岁的老父亲,下有两个上学的孩子。他不能干活,没有收入,看病还要花钱,家里入不敷出,陷入困境。
梁铸成是个懂事的孩子,他见父亲伤残后,就给他说不上学了,回来帮助他们种地,顺便还能照顾一下他。
梁忠义坚决不同意,说梁家就指望着他们弟兄俩,让他把高中读完,一定考上大学。
梁铸成的母亲也劝他不能退学,说他一辈子守在玉皇山,没有出息,总不能像他爹一样,也去出苦力,那样能混出啥名堂?!
正在相持不下的时候,爷爷梁有田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个布包,颤抖着手解开,里面是一沓大小不一的人民币,他递给梁铸成说:
“这是三百五十六块钱,给你爹攒着治病的,你拿去当生活费吧。”
梁铸成没有伸手接钱,他泪流满面,面对爷爷和父母,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梁铸成在父母和爷爷的苦劝下,返回了学校。
梁忠义从煤矿打工受伤回家以后,到处借钱,在县医院住院治疗了两个多月。
常言说,伤筋动骨一百天。梁忠义当时没有得到及时救治,左大腿断骨没有接好,回来后在县医院又做了一次大手术。
八个月过后,梁忠义到县医院取了钢钉,左腿明显短了一节,落下残疾,走路一跛一跛的,根本使不上劲,平时还要架着拐杖才行。
梁忠义是个要强的人,他不愿成为废人,更不愿成为家里的累赘。他架着拐杖,一瘸一拐地下地干活。
常言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二〇〇八年春节期间,梁忠义一直咳嗽不止,严重时一咳嗽就上不来气,直不起腰。他以为是感冒,让妻子去买了几包感冒药,服了五天还是不起作用。
眼看着病情越来越重,妻子催梁忠义去乡卫生院检查一下。
到乡卫生院,要翻越海拔过千米的玉皇顶,他根本走不了,还需要人抬他。
关键是梁忠义没有钱,住不起院,就一拖再拖。
妻子无奈,只好去把村医接到家里给他看病。
村医为他号了脉,又问了一下情况,初步诊断他的肺部感染,担心是肺结核。
村里条件有限,村医建议他速去沧浪乡卫生院进一步检查。
梁铸成找来两个家门叔叔,一起把梁忠义抬到了沧浪乡卫生院,确诊为尘肺病,医生说,可能他在煤矿打工,在矿井吸入过多煤灰造成的。
医生实话实说,他这个病只会越来越重,治疗效果差,难以痊愈。
梁忠义一听傻了。本来腿已残疾,如果肺部再出问题,自己岂不是真正的一个废人了?!
梁铸成见父亲的病情严重,又萌发了辍学的念头。
父母又是一番苦劝,爷爷说家里的事不让他操心,有他支撑着,让梁铸成安心复习考试,都不同意他辍学。
家里的困难摆在那里,父亲身体残疾,母亲体质差,也干不了重活,爷爷七十多了,家里的7亩多地,靠他们怎么行?
梁铸成是家里的长子,他不能不顾家里的困难。他要撑起家里的一片天。
他没有答应父母和爷爷的劝说。
这时候离高考还有四个多月时间,正是备考的关键时候。
春节过后开学时,梁铸成没有去学校报名。
爷爷去放牛后,梁铸成把家里的犁耙收拾停当,准备帮爷爷种包谷,整红薯地。
梁忠义因自己的身体残疾,耽误了儿子大好前程,恨不得一头撞到墙上。他号啕大哭,逼儿子去上学。
班主任见梁铸成没有来上学,星期天专门来家访,知道他家里的情况后,苦口婆心劝他,眼看就要高考了,如果放弃,太可惜了。
梁铸成含泪告诉班主任,目前家里存在特殊困难,即使考上大学,家里也无力承担学费。与其这样,不如早点回来,为家庭分担一些困难。
班主任仍不甘心,告诉他目前上学是第一重要的事,家庭困难只是暂时的,劝他克服困难,无论如何要参加高考。
梁忠义不停地含泪劝说,一直自责,说自己无能,一切都是自己的错,拖累了家庭。他就差给梁铸成跪下了。
为了不辜负父母和老师的一片苦心,梁铸成擦干眼泪,只好跟着班主任返回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