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剑山,瑶光峰,皓月当空。
白衣长发的余音,迎风站立在后山的巨石上,望着天边的那轮明月,默默出神。
一向淡然的她,眼里竟有了几分渺茫和迷离。隐隐透着淡淡的哀思,但更添几分动人心魄的美丽。
「这么晚了,睡不着吗?」一个声音自身后响起。
余音不用回头也知道来人是谁,便慢慢说道,「师父,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
婉菁闻言怔住了。
过了一会儿都没有回答,余音回头向她看了一眼,又默默地转了回去,脸上露出的一丝黯然,却令婉菁忍不住心疼起来。
不用猜也知道,她喜欢的应该是晓莫吧。婉菁心里这样想着,她自小看着余音长大,深知她的性格,虽然平日里极为淡然,但实在单纯的很,要么不入眼,入了就再也摆脱不了。山上的师兄虽然多,可是一个也没有入她眼的。晓莫虽然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是拜入师门后,天天跟她一起练剑,又使出极为特别的术法击败了易行和雨文,不自觉的竟入了她的眼。在随后的修行中,她人生第一次自责是觉得自己让晓莫走火入魔了。之后的生死相随,余音都不知道自己已经暗生情愫,对晓莫的了解越多,感情越深。只是,晓莫和白芷走的实在太近了,她只能选择隐藏自己的感情。
直到这一次,晓莫被丢进了失落大陆,生死未卜,她第一次体会到了牵挂的滋味,很不好受。
当天,白芷回了狐族,师兄们将气宗三圣送回气宗并讲述了事情经过后,立即返回落剑山,宗门之中,除了宗主轻尘外,其他长老都是第一次听说失落大陆。别说前往失落大陆救人,就连它在哪里都不知道。轻尘像白侍一样,心中传说成了现实,他立即传书气宗、狐族商议对策,并广泛派出弟子寻找失落大陆和清欢的踪迹。可想而知,一无所获。
三天又三天后,渐渐地,大家都不再抱希望。如果传说是真的,在一个异兽横行又不能使用灵力的地方,谁也不能坚持六个月,所以有的人开始认为韩晓莫再也回不来了。
这个时候,除了白芷,世上只有余音坚信晓莫一定会回来。她认为那个男子比谁都会创造奇迹,是不可能轻易被击败的。
虽然心里这样想着,可是午夜梦回时,她也会担忧、也会害怕,因为睡不着,所以才会来到晓莫曾经练功的巨石上凝望夜空。
「难道说,那种惦记、牵挂、在乎,就是喜欢吗?」余音没有等来师父的回答,她低下头来,轻轻地、幽幽地自言自语。
懂得了喜欢,就感受到了思念的煎熬。
在失落大陆,第一个三天三夜过去后,异兽吞噬已经接近尾声。
那些完成进阶的巨大异兽,比如鲲、腕龙、驮山巨龟、一首二身飞蛇等,皆离开了此地,前往了不知名的地方,留下一些小型异兽还在奋力拼杀。
我一直躲在土石柱的一处凹槽里,目睹战争的惨烈,闻着血腥味,动也不敢动。直到外面的声音渐息,似乎连小动物们也走光了,我才直起身来外望,见下面到处都是断肢残臂、血流成河,几乎看不到活动物的身影,突然一阵浓烈的血腥味传来,呛得我忍不住干呕起来。
三天没有吃东西,肚子里是空的,呕出来的全是胃液,我一阵虚弱,挨着石柱稍作休息,不知何时,耳边传来了“嘶嘶”的嗡鸣声,待听清楚后,惊得汗毛都竖了起来,那是异兽发出来的声音。
以我现在三花聚顶的内力修为,有异兽接近,不可能没有发现。它能悄悄地来到我的身旁,且离得这样近,除非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要不然就是一直蛰伏在此的,不过后者的可能性不大,我不可能三天三夜都发现不了它。
我不敢轻举妄动,先慢慢地转动了一下头部,待看清这个异兽的样貌后,不禁有些莞尔。这哪是异兽,分明就是一条约三十厘米长的小花蛇,模样甚是艳丽,甚至有些可爱。其花纹鲜艳,鳞小皮厚,头特别小,非常圆润,一双眼睛乌黑发亮,虽然吐着一条火红的芯子,但是一点都不吓人。
我忍住了逗它的冲动,心想可能是之前慌忙躲避的时候,不小心占据了它的位置,如今战斗结束,理当归还别个的巢穴。
想到此,我小心翼翼地站了起来,尽量放轻动作,防止小花蛇误会从而进攻。
谁知这个小花蛇原本就没打算讲和,它绷直了身子,向前电射,速度之快,犹如闪光。
我躲避不及,赶忙双掌合十,化气为盾,一股内力化成了一堵无形的气墙,挡在我与小花蛇之间。小花蛇飞到我身前三尺之外,便似遇上了一层柔软之极,却又坚硬之极的屏障,“嗤嗤”响声后,小花蛇却并未被反弹而回,而是亮光一闪,下一次已出现在气墙之内。
我大吃一惊,心想,「这失落大陆里的动物,果然都非等闲之辈,即使它看起来娇小可爱。」
再维持三尺气墙已无用,收回内力,浮光掠影施展,我瞬间飘忽到二十米开外的一个石柱上,小花蛇亮光再闪,竟然紧随而至。
难怪它刚才可以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我旁边,原来此蛇会闪现!
我依靠浮光掠影,接连飘忽至不同的地方,小花蛇皆能紧随而来,速度不差一丝一毫。
好家伙,竟然跟我玩追逐战。看它匀速闪现的样子,似乎还能追逐很久,我却有些力竭了,不得不再次祭出匕首,预判到小花蛇下次闪现出现的地方,内力注满匕首,闪电般劈下,没有一刀两断的感觉,却像是砍在了一根皮筋上。小花蛇受力下落,又毫发无损地弹射上来,一口咬在了距它最近的手臂上。
“哐当”一声,匕首落在了地上,一股麻痹感瞬间传遍全身,我脑袋一沉,身子僵直在了原地,迷迷糊糊中看到小花蛇缠绕上了我的手臂,张开小口准备啃噬起来。
突然间,它像是受到了惊吓,放弃了手臂上的肉,匆忙地顺着手臂上爬,来到我的脖颈处,看到我嘴巴微张,“呲溜”一下就钻了进去。
我吓得几乎晕了过去,同时觉得咽喉、食道几乎被撑破了,还伴有恶心感,一阵灼热之后伴随一阵清凉,小花蛇已钻入肚中。此时,有凤鸣声自半空响起,眼珠向上一扬,立即看到一只巴掌大小、其形似鸡、鸣声如凤、双目都有两个眼珠的火红色小鸟俯冲了下来,直奔我的嘴巴。
这似乎是重明鸟,也叫重睛鸟,我在第一世的画册上见过它的图案。此时见到它,心中惊恐不已,「它想干什么?要钻进肚子里捉蛇吗?啊……不要啊!不要!」
心中的呐喊无济于事,重明鸟俯冲下来后,翘起我的嘴巴也钻了进去。这重明鸟,虽然长着一身的羽毛,但是极其滑溜,在我咽喉处哽了一下,便落入肚子里了。
顷刻之间,肚子里犹如翻江倒海,疼痛难忍,我全身肌肉僵硬,动弹不得,想放声大哭也哭不出来,只能任由眼泪簌簌落下,一时痛苦万分,却又悲痛不已。
而更加祸不单行的是,前方树木分向两边,一个白头红脚的巨猿,大摇大摆的走了过来,足有五六米高,它似乎知道我浑身动弹不得,所以径直过来后,单手抓住我的双腿,向上一抬,便将我倒立起来。另一只手捶胸怒吼了两声,便噌地一下拔地而起,在土石林里穿梭跳跃。
被倒提着飞奔,我顿时被晃得七晕八素,泪水再次簌簌滚落。不禁觉得人生最悲惨的事情莫过于此了,悲惨至极,滑稽至极。想我三世为人,第一世碌碌无为,第二世武功却臻至化境,这一世虽然同时修炼灵力,但也是贯通六窍之人。没想到沦落至失落大陆,不仅灵力无法使用,还被一条美丽的小花蛇暗算了,接连又被重明鸟钻入肚中,如今又被白头巨猿倒提着飞奔,还不知道要去哪里,也许是它的巢穴,那里还有好几个小白头巨猿在嗷嗷待哺……
想着想着就闭上了眼睛,任由那白头巨猿提着。反正也无计可施,那就客死他乡吧。迷迷糊糊的颠簸中,我似乎睡着了,梦到自己坐在一列火车上,那是一辆没有目的地的绿皮火车,看不清车上的人们面孔,脑海里只有风和日丽的景象,仿佛突然就置身于天地间,微风不动,水波不兴,身心内外、天地生灵,无一不安于“中和”的本位。我渐渐地忘了自己身在何处,更不知道有我的存在还是无我的存在,只知道,此心安处是吾乡。这是一种非常舒服的感觉,全身都化作了碎片,统统消散于自然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我睁开了眼睛,嘴巴可以合拢了,然后是四肢能动了,又惊又喜,第一反应是赶紧催吐!我翻身双手撑在地上,张大了嘴巴,吐了半天,肚子里一点动静也没有。
「不对啊,难道它俩在肚子里同归于尽了?」我站起身来,走了几步,身体并无异样,反而之前的空腹感已经没有了,像是吃了一顿大餐,有一种好像吃得很饱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