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尘见双方余人又再退下,只能暗暗摇头,心道:“没有卓帮主卓夫人在此主持大局,丐帮难成气候,我一心维护你们,你们却只知勇武斗狠,对方有备而来,丐帮要一败涂地。”
见钱锐右手行佛门礼,左手聚力,深得单手铜砂之精要,又再想道:“看来这钱锐的功力,比他师弟更要深厚不少,再有一个长老受伤,贫道这身内力也不必做别的事,只够拿来给你们丐帮疗伤了。”
冯义孝横起木棍,又再微微放下,踏步向前,以棍横扫。
他先前见付长昆脚下呆滞,略微瞧出一些门道,想“铜砂掌”属至刚掌力,寒暑之功尽在双掌,下盘功夫必定很弱,我持棍在手,以长敌短,你若只顾站稳下盘,我只要留神避开掌势,便可立于不败之地,一旦你想如付长昆那般扑杀,足底不稳,我以退为进,则大有胜机。
钱锐见长棍刺向右脚脚尖,一个抬腿,随即踩下,投足反应速度竟远胜付长昆,冯义孝长棍疾缩,钱锐一脚踩空,重重踏在草地上,泥尘散开,如同重物从高空落下后砸中地面,冯义孝更加不敢怠慢,见钱锐左手在前右手在后,欺身上去,左指点他右肋“期门穴”。
钱锐左手向后,右手上前一抓,与先前付长昆的手势极为相似,所不同者,在于触手平平,并无铜砂之力,冯义孝同样换爪,反拿右腕,眼见得手,钱锐左掌已横劈而至。
冯义孝自知木棍脆弱,难承一劈之力,更不敢以掌臂硬接,身子从钱锐右腋钻过,一下来到身后,长棍一个转圈,交到左手,钱锐转身稍慢一步,直接劲贯右臂,以一肘击出。
冯义孝恰好伸出食指,不偏不倚点中右肘“天井穴”,钱锐右臂一阵酸麻,却也听见“咯噔”一声,正是自己肘击猛烈,撞得冯义孝右手食指指骨脱臼。
群雄见二人以快打快,虽比斗双方均不如前一战狠辣,但武功显在适才二人之上,纷纷咋舌,丐帮九袋长老自然非同小可,这钱锐身为少林俗家弟子传人,竟在丐帮高手面前丝毫不落下风,则追溯根源,少林武功实在深不可测。
冯义孝与钱锐相隔五步,彼此不前,先前一招各有所获,可说不分胜败。
冯义孝左手握住右手食指,又是“咯噔”一声,将脱臼指骨接回,疼得额上冷汗直冒,但是疼劲过去,右手除劲力稍减,并无余碍。
那头钱锐伸出左手食指,群雄定睛一看,钱锐食指颤动,指尖冒出团团白烟,暗叹这至阳掌力果然厉害,见他抬起右臂,左手一指戳出,解开被封的“天井穴”。
晋无咎先前被四大长老责备,但想到卓夏情分,总还是站在丐帮一边,见钱锐指尖冒烟,好奇心大起,心道:“这种白烟,我只在蓬莱仙谷见过,这人是怎么做到的?”
双方受创一内一外,各凭手法复原,短暂憩息后再度对峙。
冯义孝故技重施,棍指左侧,引得左手在前,再度逼上,左手指他胸口“膻中穴”。
群雄先前就见这般打法,知道钱锐左手铜砂劲力非凡,只消不在身后积蓄,冯义孝便不惧近身,待钱锐收回后再行送出,冯义孝已有足够时间反应,群雄微微点头,同为丐帮铜砂之争,这冯义孝的打法却要冠冕得多。
“膻中”、“期门”同为人体要穴,这“膻中”之紧要,又在“期门”之上,“期门”被封则气滞血瘀,“膻中”被封则内息漫散,神志不清,冯义孝打定主意,若钱锐仍以右爪应对,便绝不收招,拼着左手指断,只要能封住“膻中”,则一击制胜。
他心知“膻中穴”性命攸关,二派名为切磋,实不宜施此杀招,可众目睽睽之下,丐帮急需一场胜利挽回颜面,拼着受到帮规处罚,也一切顾不得了。
钱锐明白此间利害,不敢冒此大险,左手慑退长棍,顺势向左,以左掌小指一侧护住“膻中穴”,冯义孝明知对方此举,是将小指下方“后溪穴”正对自己,却不敢轻易触碰,指尖微挪,又指向他的腰间“京门穴”。
这“京门穴”又称“笑腰穴”,一被拂中立即长笑不止,若无旁人解穴,直笑到全身无力至死方休。
钱锐见冯义孝其表进退自如,其里惧怕左掌,看似招招进逼,实则与先前屈彪打法异曲同工,伸左手护于“京门穴”前,同时不甘示弱,移步上前,右手出指,不守反攻,指向冯义孝的“京门穴”,后者见他终于迈步,心下暗喜,收回左指,以轻巧步法闪开,右手长棍直戳下盘。
钱锐双脚轻轻一跃,冯义孝见对方身子离地,棍尖挑起疾扫双腿之间,钱锐一瞬间反应更快,两脚先后在棒尖一踩,身子竟腾空而起,越过自己头顶后,空中转身左掌斜向下推出。
冯义孝大惊失色,向左一个翻滚,只听“砰”一声闷响,先前站立之处草皮飞溅,若非闪避及时,这一掌几乎要了性命。
钱锐一招得势,再不给冯义孝喘息间隙,趁他未及起身,落地后提气便上,左手又是一劈,群雄见钱锐全不弯腰,左手离地近乎三尺,但草地上赫然一道黑痕,总算冯义孝翻滚及时,掌风贴脸颊而过,锋芒锐利,火辣生疼,钱锐右手一个虚晃,左手再出一掌。
二人打到此时,群雄皆知冯义孝有败无胜,先前看付长昆手势笨拙,自始至终只会双掌平推,相比之下,钱锐虽只练左掌,但推劈自如,推者浑厚绝伦,劈者凌厉无匹。
眼见冯义孝身处极难,还不忘以长棍点地,可惜仓惶之余,棍法早已杂乱无章,钱锐完全无视双脚中棍,推劈交替,冯义孝只要一个闪失,立时命丧黄泉。
崔百泉见同伴命悬一线,再顾不得意气之争,道:“住手!这一战是咱们败了。”
见钱锐仍不停招,怒道:“唐掌门,咱们已然认输,你这又是甚么意思?”
唐桑榆哈哈哈笑过三声,道:“徒儿,停手。”
钱锐这才收招,退至唐桑榆身后。
崔江二人赶紧上前,扶起冯义孝,见他面如死灰,虽未受伤,可论其凶险,犹在屈彪之上,崔百泉忿忿道:“说好切磋武艺,铜砂何需痛下杀手?”
钱锐怒道:“这姓冯的只为求胜,招招不离死穴,这便是你们口中的‘切磋武艺’?丐帮妄称天下第一大帮,简直沽名钓誉,不堪一击!”
唐桑榆道:“住口,为师平日里怎么教导你的?你既已胜出,何需再逞口舌之利?”
钱锐低头道:“是,弟子知错。”
崔百泉还想再辩,冯义孝拦住话头,道:“罢了,百泉兄,他说得没错,这一战原本是我败了。”
转向钱付二人,道:“二位身手不凡,我冯义孝很是佩服,究竟师承何人,不知可否告知?”
他挫败之余,多少有些不甘,丐帮两场失败,都有对方出其不意之嫌,钱锐脚下之轻灵,远出自己所料,这才会一不留神乱了阵脚,对方拿住空隙,再不留出回到均势的机会,虽然有失风度,却也无话可说。
钱付二人对视一眼,同是一脸疑惑,钱锐道:“你这话甚么意思?我师兄弟正是掌门师父座下大弟子和二弟子,早已对众位英雄言明,屈长老何来此问?”
唐桑榆笑道:“傻徒弟,甚么意思看不出么?丐帮上下自欺欺人,总觉得为师武功在丐帮六袋弟子之下,却为何徒弟武功反在丐帮九袋长老之上?三位长老,唐某说得可有甚么不对?”
冯义孝冷笑道:“唐掌门两败于我丐帮六袋弟子,江湖传闻不可尽信,但也未必便是空穴来风,你这样的身手,却教出如此了得的徒弟,难道不该引人怀疑么?”
唐桑榆右手折扇在左手手掌连敲了下,缓步上前,叹道:“看来丐帮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也好,你丐帮还剩崔长老和江长老未曾显露,唐某便以一敌二,只要唐某败了,立即带弟子们离开,从此铜砂一派不再过问正道同盟,二位长老意下如何?”
群雄一边嘘声中,崔江二人各自一凛,今日之前,他们只知齐高两胜唐桑榆,丐帮弟子遍布天下,四大长老从未见过齐高一面,对他武功高低路数全然不知,只以常理推断,认为唐桑榆乃至整个铜砂派不足为惧。
岂料派出区区两个弟子,便让丐帮折损污衣派两大长老,这才生出一个念头,莫非唐桑榆乃是狐假虎威,带来二人名为弟子,实为少林派中苦练“铜砂掌”的武僧?
冯义孝忽而有此一问,说到底还是为了颜面,武林中每每提到,常言少林派与丐帮齐名,今日正道大会,虽说卓凌寒没有亲临,但合丐帮四大长老之力,竟败给少林派一个分支,传出去终不光彩,谁知唐桑榆有恃无恐,更提出以一敌二,大有“是你们自取其辱,须怪不得我”之嫌。
崔江二人对冯义孝微一点头,待他退至不尘身边,看不尘眼色,屈彪当无大碍,分站两头,崔百泉道:“丐帮长老,向铜砂派掌门讨教。”
言下之意,唐桑榆以掌门之尊,位高一级,这话多少是给自己留了退路。
唐桑榆微微一笑,心道:“还在死要面子。”
侧头示意钱付二人退下。
净衣派两大长老手中长棍又再粗些,分指唐桑榆左右,却不急于攻出,先前两场落败,多少与贪胜有些关联,方被对手觅得可乘之机,眼见棍棒远长于折扇,更可保持身位,以逸待劳。
唐桑榆看出二人心思,心道:“知道该这么打,还算不笨。”
缓步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