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在这时,“啪”的一声传来,正是“白虎焰”炸响,一切智与沈碧仁已平安出庄。
晋莫相互注视,眼神中满是柔情,晋无咎道:“一盏茶,能不能行?”
莫玄炎环视一周,道:“未见得行,未见得不行。”
晋无咎在她腰间轻搂一下,道:“辛苦你了。”
奚清和道:“晋教主,请恕在下打断你们夫妻恩爱缠绵,不过,你是想让尊夫人在在下剑下撑过一盏茶么?”
晋无咎一笑过后,双目泛出一丝精光,道:“你错了,玄炎是要在你们所有人的围攻下撑过一盏茶,如若失败,在下便交出背上宝剑。”
厅中一片哗然,再是一片嘘声,周子鱼道:“晋教主,尊夫人的速度,在下是见识过的,要说在这‘快语厅’中,合我数十人之力围而歼之,你不觉得太过托大么?”
晋无咎笑道:“不试试怎么知道?”
周子鱼道:“退一万步说,即使当真撑过一盏茶,在下也没说过要放你们离开,可一旦没能撑过,尊夫人怕要命丧当场。”
晋无咎道:“我和玄炎生死相依,倘若天不遂人愿,则这‘快语厅’中所有人为我夫妻陪葬,无一幸免。”
周子鱼骑虎难下,见他们不过夫妇二人,倘若真有把握诛杀所有人,何须莫玄炎一人冒如此大险?可他要这一盏茶,究竟意欲何为?灵光一现,道:“晋教主,若是在下没有猜错,你是要用这一盏茶工夫运功疗伤。”
话音未落,晋无咎口角鲜血已然涌出。
奚清和大喜,自己夸下海口在先,待见他隔空吊起姚千龄,直吓得不敢再提,借机先后将矛头转向沈碧仁与莫玄炎,只为逃避与晋无咎一战,忽然间觅得良机,身形如闪电划过。
晋无咎见他五指摊开,左掌从中路攻来,内劲虚虚实实,正是武当“太极功”绵柔之精要,将莫玄炎一把推开,上腹生生挨得一掌,登时扑倒在地,奚清和一扭头,见沈碧痕神色关切,更是妒恨,一脚踩上他的后脑,道:
“甚么盘龙教主,三年前你被我踩在脚下,三年后你还是被我踩在脚下,晋无咎,且不说你活不过今日,便是活过了,我也要你一辈子在我脚下。”
仍不过瘾,脚尖凝聚武当真力,又在他腰间连踢十余脚,直踢得他毫无动静,心道:“哎哟不行,可得让他们夫妇好好看看,对方是怎么死的。”
蹲下将他头发拎起,顺手将长剑扔在一边,连抽他十数耳光,总算见他迷迷糊糊似睡似醒,哈哈大笑,道:“好得很,好得很,千万别这么快死。”
那头莫玄炎更要凶险千倍万倍,当日“枢械塔”一至八层,除五台一派仅到三人,剩余三十三名高手无一缺席,此外更有道家五派高手,所幸莫玄炎轻功诡谲,又如追风逐电,常于万般兵刃中觅得一丝喘息,却也扭转不了千钧一发之境。
莫玄炎身法所长原在狭小空间内的身位瞬变,与晋无咎恰恰相反,如少林寺“枢械塔”闭室,如狭谷伏击那日柴房,最能令她施展所长,可眼下四面八方尽是杀招,将一片开阔地带围堵得水泄不通。
莫玄炎来到东侧墙面,十数柄刀刀剑剑齐齐刺来,娇躯一扭,直接于竖壁横走,每一处足底移开,瞬间赶来无数劈痕刺印,身前又有刀枪剑棍各一,“句芒剑”刷的一出,将四般兵刃尽数断去后又再回鞘,脚踩刚杀出的缝隙踢踏而过。
身前两个僧人十指弯曲,对准自己双臂,一使擒拿手,一使虎爪手,莫玄炎猛一提气,快二僧一步逃匿开去,抽空回头看得一眼,想起狭谷伏击那一抓一拿,心道:“这二人功力明显较弱,多半是那二人弟子。”
半空中又有三人六掌齐出,正是周子鱼与年长穆氏兄妹,莫玄炎正呈一水平,见右侧下方兵刃来得稍慢,于将至未至之际降下数寸,果将六掌与兵刃引向同一点。
右足发力,陡然增高一尺,见前后尽皆有人,难觅寸土容足,身子却已开始下落,双手穿入“青鸾之翼”,奋力一挥,如凤舞腾空离地,脚下又有兵刃没头没脑攒戳而来,下意识膝盖弯曲,随一刀划过鞋底,脚下已然漏风,总算没有破皮到肉,却也惊出一身冷汗。
“快语厅”天花板仅高二丈有余,飞行不易,加之约二十派高手围攻,轻功固不及莫玄炎,亦难言差之千里,稍加纵跃仍能够及,好容易追逼几人落下,莫玄炎想要长吸一气,无数暗器又已飞来,挥出“句芒剑”打落几颗,再以小巧身法躲开其余。
暗器钉入墙壁立柱,周围一圈立时泛黑,看样子竟有剧毒,短短数下眨眼,一众人又自东墙赶至西墙。
莫玄炎抽出双手,见到一男一女两名年轻弟子,女子为峨眉派服饰,男子似是道士,具体门派不详,顺手斩断两柄长剑,点倒二人,却不让其落地,将两个身躯提起,挡去几番砍杀,终觉行动不便,朝人丛中一扔。
围一立柱盘绕至顶,看清一处年轻弟子聚集,不退反进,钻入人群,踩上刀身剑身,双腿轻盈一卷,卷落六件兵刃,顺势匿于几个弟子身后,恰有一排掌门袭来,却被年轻弟子堵住,见他们武功低微,非但帮不上忙,免不了还被莫玄炎当作肉盾,几个脾气火爆的长者直接骂道:
“添甚么乱?全部贴墙不动!”
奚清和将晋无咎打得脸上全是指痕,叹道:“这妖妇曾当众辱我,我真想亲手取她性命,可折磨你实在是一件教我痛快到欲罢不能的事,你说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他连说三遍“我该怎么办”,每说一遍,又朝他脸上狠狠一巴掌,见他目光呆滞,心头大是舒畅,多年来的仇怨一扫而空,终究忌惮他的武功,心道:“这厮妖法太过古怪,我虽一时半刻舍不得杀他,也要废去他一身修为,免得生变。”
左掌凝聚真气,注入武当“太极功”,一掌朝他背上打去。
却听沈碧痕道:“住手!”
奚清和抬起头,见她目光中全是焦急,道:
“碧痕,事到如今,你对他还抱有幻想?他残你父亲,杀你兄长,可曾留过一丝往日情分?你看看现下这‘快语厅’中,今日便是他们这对狗男女死无全尸之日,我根本不屑亲手杀他,不过教他吃些苦头,想想你沈家被害到今日这般田地,难道不是便宜了他?”
见沈碧痕闭目泪流不止,心道:“一旦碧痕开口拦阻,我难以拒绝,须得先下手为强,便是现在。”
终于一掌落下,将毕生功力拍入晋无咎的后背。
沈碧痕道:“够了!”
上前一把将他推开,蹲在晋无咎身旁,哭道:“晋大哥,你要不要紧?”
见他背上凝起厚厚一层寒冰,想要伸手去取装有宝剑的布袋,稍一触及,晋无咎“啊”的一声,双目紧闭,表情痛苦不堪,沈碧痕吓得不轻,赶紧将手缩回。
奚清和道:“碧痕,你骗我,你爱的终究是他。”
转向兀自风驰电掣于全厅的莫玄炎,道:“妖妇!纳命来罢!”
拾起长剑便欲加入战阵。
忽听一人道:“奚道长。”
却是唐桑榆。
奚清和冷冷道:“唐掌门何事?”
唐桑榆道:“没事,没事,唐某和奚道长故友重逢,想叙叙旧罢了,不尘真人可好?”
奚清和道:“唐掌门想替那妖妇拖延时间?”
再不理他,一剑向莫玄炎所在刺去。
唐桑榆倾慕莫玄炎多年,亲眼见她从一个美艳少女到如今嫁做人妇,实不忍眼睁睁看她死于众人之手。
可惜自己武功低微,放眼在场各派掌门,未见得能打赢其中任何一人,要他参与围攻是不可能的,惟有稳坐原地绞尽脑汁,看看有甚么法子免去莫玄炎死罪,最好还能想到一个正当理由,将她交给自己带回铜砂派处置,想着想着口角微痒,见钱锐一张大脸正在眼前,以手帕来回抹拭,喝道:
“你做甚么?”
钱锐怯怯道:“弟子见师父在流口水,所以替师父擦擦。”
唐桑榆道:“胡说!为师甚么时候……”
瞥眼又见奚清和蠢蠢欲动,想到他的快剑,不由打个寒噤,赶紧上前与他瞎扯几句有的没的,谁知他理都不理,暗暗合十念道:“菩萨保佑,千万要让莫姑娘死里逃生。”
电光火石间莫玄炎又躲过无数兵刃,见奚清和来势汹汹,反替自己将攻到近前的四人手拨脚蹬支开一边,知他满腔愤懑,是来一雪前耻,好胜心忽起,心道:“这世间最为可笑之事,不外乎你武当来向我莫家挑战这个‘快’字,我便成全你。”
见他一剑刺来,娇躯如轻风掠过,已在他的身后,心道:“也不知你上次过后得了甚么奇遇,竟能练成这等快剑,只可惜你面对的,是连无咎都无法匹敌的莫家速度,你出剑再快一倍,指不定还能教我受些轻伤。”
见他剑尖划过一道斜十字后,又转为脚下横扫。
莫玄炎在茫茫高手中几入几出,这时又已回入中心红毯,奚清和长剑到处,红毯登被拦腰斩断,却仍离莫玄炎差得厘许,后者见身后便只四人,晋无咎与姚千龄伏地不起,沈碧痕蹲在身旁,汪沐阳仍立原地嬉皮笑脸,厅中打得如火如荼,在他不过好玩而已,心道:
“我若使出莫家剑法,说不定能教汪前辈认出我来,可眼下惟有逃命的份,真要出剑,怕是三招内便成肉酱。”
不及细想,秀美膝盖似屈非屈,带动身体已在退跃。
一脚跃出立觉不对,一跃之力竟只剩四成,再看脚下,双踝结起厚厚一层霜冻,她为节省体力,算准一剑方位,但求刚巧脱身,却因而被剑上阴寒真气波及,事既至此,再多后悔亦只空谈,眼前奚清和狰狞中不无得意,另一人又一指点来,正是秦枭鹤,莫玄炎暗暗苦笑,心道:
“是了,‘仁礼堂’中遭我羞辱的,可不止奚清和一个。”
身子虽在退后,可功力减弱太多,再难逃脱“十殿阎王指”奋力一击,即便稍稍卸去指尖力道,一旦受伤,后面的事也不必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