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栀子同学,你好!我们已经收到了你的报名表,请你于明天(周五)下午放学后到科学楼的101教室参加面试。”
蓝栀子收到这条短信时也没生疑,虽然短信里没有交代是哪个社团,但她提交了报名表的社团只有一个——校刊社。
她这几天利用闲暇时间看了一些古今中外名著,储备素材,争取能通过校刊社的面试。
白林间似乎还在对那天蓝栀子替白小白打抱不平一事心有余悸,以至于当人家来找作为组长的他背诵《蜀道难》时,故意挑了很多毛病。
“……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侧身西望长……咨嗟!”蓝栀子舒了一口气,终于背到最后一句了。
白林间却将她的课本扔了回去,不给她签名:“你背得还不是很熟,我不能给你过。”
“白林间你……”蓝栀子气得握拳,从今天早上第一节课开始,她每节课下课都来找他背诵,一直背到了现在中午放学,可他要么打断她,要么说她发音不标准,横竖就是不给过。
但其实比蓝栀子更生气的大有人在,是黎小野和另外几名女同学,在她们看来虽然背书很痛苦,但只有这样才能堂而皇之地面对白大校草这张俊美的漫画脸,所以下课铃声一响起,她们便迫不及待地抱着语文课本奔到白林间的座位前。
没想到这个蓝栀子一连背了好几个课间休息都没通过。
“拜托,你要是实在没背下来,就等背熟了再来,OK?不要耽误我们白同学的时间。”黎小野站在蓝栀子身后如秃鹫一般盯着她,不满道。
蓝栀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压住怒火,拿起语文课本走开了。
黎小野迫不及待地将语文课本摆放在白林间的桌子上,清了清嗓子正要背诵。
白林间却收拾着桌面:“已经放学了,我肚子饿了想先吃午饭。”
“食堂吗?那……一起吃吧?”黎小野鼓起勇气,但声音很小。
白林间假装没听到,喊了声教室后面的何钦:“何钦,吃饭了!”
睡了一个上午的何钦懒洋洋地从桌子上爬起来,眯着眼睛看向教室墙上的钟:“就下课了?那么快?”
白林间站起身来朝何钦走去。
黎小野有些失落地盯着他的背影。
另一边,蓝栀子一回到座位就把课本往桌子上一摔,显然是还在生气。
身旁的余馨荣想了想,开口问道:“要不你找我背吧?我是语文课代表,你跟组长背和跟我背都是一样的。”
“哇……可以吗?”蓝栀子十分惊喜,面露喜色,“你真是太好了。”
余馨荣抿抿嘴,其实她是有私心的,看到蓝栀子频繁找白林间背书她会吃醋,有时候她多希望自己不是语文课代表,这样就能跟大多数女生一样以找白林间背书为借口与他有更多的互动了。
蓝栀子占用了余馨荣五分钟的时间,迅速把《蜀道难》背完,果然没有那个讨人厌的家伙,蜀道也没有那么难嘛!
周五下午放学,蓝栀子来到科学楼101教室,隔壁102教室上贴着一张打印白纸,上面用宋体加粗写着“校园说”三个大字,蓝栀子瞥了一眼,没太在意,走进101教室里。
101已经有许多同学在等候了,她发现竟有三分之一是同班同学,包括黎小野在内。
黎小野看到她有些错愕:“你是来面试的吗?”
蓝栀子点点头。
“太好了,那我跟你一组吧!”黎小野见蓝栀子这几日在课堂上被老师点名起来回答问题时总是期期艾艾,以为她有口吃,没想到竟然敢来报名校园说,正好给了自己一个机会,“初试需要两个人一组,自己找人组队。”
“哦。”蓝栀子点点头,有些困惑,校刊社的面试不是应该进行现场写作考核吗?为什么还要组队?
然而还没等蓝栀子把疑虑问出口,黎小野便被何钦叫住了。
“下一位,黎小野。”何钦走进101教室,看着手中的名单喊道。
“我跟蓝栀子一组。”黎小野拉着蓝栀子的手走了过去。
何钦上下看了一眼,眯眼笑道:“你来了啊?”
好像很欢迎的样子。
他说着,分别找到两人的名字,在后面标了个相同的序号:“你们是第十组,跟我来吧。”
原来何钦是校刊社的?蓝栀子没想到这个在语文课上频繁偷玩手机的人竟然会是校刊社的成员。可是当她被领着走进隔壁102教室时,突然发觉有些不对劲了,因为她第一眼便看到在面试室里正襟危坐的白林间和余馨荣。
何钦拿来一个签筒:“这里面有你们要辩论的题目,你们谁来抽?”
蓝栀子终于忍不住发问:“请问这是什么社团的面试?”
在场的人都被这个问题问得一愣,只有何钦眉开眼笑道:“当然是校园说了,你自己报的社团自己都不清楚吗?”
“不是啊,我明明报了校刊社。”蓝栀子清楚地记得那天自己填好报名表之后,分明扔到了校刊社的报名箱里,而且她只填过这一张报名表。
“你到底还面不面试了?”身为面试官的余馨荣有些不耐烦。
白林间显然也没想到蓝栀子会来面试,微微有些讶异。难道是被自己的话给刺激到了?他猜想。
蓝栀子看了四周一圈,产生打鼓退堂的想法,但眼前的黎小野已经将抽好的题目递了过来,她不好意思不接,只好硬着头皮把面试进行下去。
她低头看题目,竟是最近在网络上热烈讨论的“夸夸群好还是喷喷群好”。
校园说还真是与时俱进,蓝栀子在心里感叹道,不禁对这个辩论队产生了莫名的好感。
“请双方选择各自的立场。”何钦提醒道。
“我选夸夸群!”黎小野抢先一步,毕竟大部分人都比较喜欢夸夸群。
蓝栀子便只剩下“喷喷群”了。
“现在双方有一分钟的准备时间,辩论时间为三分钟,我们到时间了会喊停的。”何钦讲解初试规则。
蓝栀子点点头,在脑海里迅速理着思路。其实夸夸群和喷喷群这个辩论的核心很像那天她跟白林间争论的关于自恋与自卑的话题,而自那次跟白林间第二次过招之后,她私下里已经总结了自己的不足之处,所以这次辩题对于她来说,是有一定优势的。
何钦认真地看着手机上的计时器:“你们可以开始了。”
黎小野又一次抢先:“我支持夸夸群,学会夸奖是咱们国家一直以来的优秀传统文化,俗话说好话传千里,我们应该经常地赞美别人。”
“但现实是残酷的,喷喷群能够帮助我们更好地认清现实,而且当下人们总是有各种各样的压力,我认为喷喷群是一个很好的宣泄口。”
黎小野显然没想到蓝栀子能回应得这么流利,明明她课堂发言和背书都很结巴啊。
面对蓝栀子的口齿流利,黎小野微微有些慌了:“在夸夸群里,夸的人开心,被夸的人也开心,何乐而不为呢?”
“喷喷群并不是键盘侠,而是在不断地找骂中找回自己,昧着良心的赞美话与内心真实想法的脏话,你认为哪个说出来更让自己舒服呢?”蓝栀子反问。
黎小野还没反应过来便直接回道:“当然是脏话了。”
这句话一说出口,她便已经输了,因为代表她已经同意对方辩手的观点,被对方的论点所折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的黎小野慌忙解释,但越解释就越显得底气不足。
最后的结果,蓝栀子赢了。
“那两位的初试成绩已经很明显了。黎小野,抱歉啦,希望你再接再厉,下个学期还欢迎你哟。”何钦温和地说。
黎小野有些不甘心,咬着嘴唇,眼眶红润,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她直勾勾地看向蓝栀子:“你不是说话结巴吗?”
蓝栀子被这话问得一愣,她刚刚之所以能辩论得那么流利,是因为她并没有把这个当成真正的辩论赛,而是跟黎小野之间平等地交流观点,就像平常谈话那般。
“两位已经面试完了就先出去吧,我们还有其他同学等着面试呢。”何钦笑嘻嘻道。
黎小野看了眼坐在面试官位置的白林间,突然间泪如泉涌。她为这次的面试准备了那么久,整整一个暑假,她都在看辩论的书籍,没想到在初试这一关就直接被刷下来了,而且还是输给一个看上去明明很弱的蓝栀子。
怎么会这样?黎小野委屈地掩面哭泣,跑出面试室。
蓝栀子看着黎小野跑远的背影,叹了口气,突然间有些后悔刚刚没能及时刹车手下留情。
“复试时间和地点我之后会通知你的。”何钦对蓝栀子笑道。
蓝栀子点点头,欲言又止,她本来想解释清楚自己并没有想要加入校园说的想法,但何钦却一直在示意她该离开了。
她又瞥了眼面无表情的白林间,心想着能够这么捉弄自己的就只有那个白无赖了吧?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她抿了抿嘴,走出面试室。
“怎么样?蓝栀子的表现还可以吧?”待人离开教室,何钦直接坐到白林间面前的桌子上,嬉皮笑脸地问。
白林间没有回应他,在身旁的余馨荣看来却是不置可否,身为蓝栀子的同桌,她对于蓝栀子今天的表现也感到很诧异,她一直以为蓝栀子是个没有办法正常朗诵和辩论的口吃症患者,可是今天却让自己大感意外刮目相看,蓝栀子无论是在说话流利度以及逻辑清晰度上,已经可以秒杀辩论队的很多成员了。
刚走出科学楼,蓝栀子便听见一阵小小的啜泣声,她循声看去,见黎小野正蹲在草丛里哭。
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递了包纸巾过去,一脸歉意:“对不起。”
黎小野看清来人,气愤地将纸巾抓过扔在地上:“对不起有什么用,我已经输了。”
“你为什么那么想加入校园说?”蓝栀子问。
“这还用问吗?当然是因为白林间了。”
“仅仅因为他吗?”
“当然了,能跟白林间在一个社团,是我梦寐以求很久的事。”黎小野抽了抽鼻子,眼睛哭得红肿。
蓝栀子终于知道黎小野无法成为一名合格的辩手的缘由了,她不够热爱辩论,准确地说,她对语言这门艺术不感兴趣。
刚刚在跟黎小野辩论的过程中,自己能明显感受到她很多地方是在背诵,也许她真的为这个面试准备了很多,可是水平也只能到这里了,因为辩论场上随时会发生许多意想不到的状况,不是光靠背得素材多就可以取胜的,随机应变的能力也很重要。
“除了校园说,你还对什么社团感兴趣吗?”蓝栀子又问,试图帮黎小野找回她自己。
黎小野摇摇头:“我只想去白林间在的辩论队。”
“可是你的人生不只有白林间啊?”
黎小野仰起头,用哭得红肿的眼睛瞪了蓝栀子一眼:“你懂什么?你又了解我多少?”她站起身来,用力地推开挡在自己面前的人,向前跑去。
蓝栀子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才站稳,看着黎小野在夕阳下渐渐远去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大概因为自己早熟的缘故吧,她总觉得自己懂的要比同龄人多很多。
已是九月,小镇却丝毫没有要进入秋高气爽时节的意思,似乎想趁着夏天的尾巴再尽可能地散发太阳的热量,老一辈的人不喜欢吹空调,天热的时候便搬着小板凳坐在树荫下拿把蒲扇扇风,所以外婆的家里也没有装空调。
即便穿了吊带裙,蓝栀子还是热得不行,她打开冰箱,冰箱的下层除了一些冷冻的饺子和肉类之外,空空如也,炙热的夏天怎么能少得了冰棒呢?
蓝栀子往钱包里拿了些零钱,换了件白衬衫和牛仔短裤,光着两条白皙细长的腿,骑上自行车到附近最大的超市采购了满满一大袋的冰激凌和冰棒。
她拿了一根冰棒含在嘴里,一边吃一边骑着自行车,路过一家新开的奶茶店时,被店里的装修风格吸引了——抹茶绿的壁纸,奶茶店的logo是个长着长长鹿角的鹿头,鹿角的形状正好弯成了奶茶店的名字“YOYO”。
YOYO奶茶店,这名字有意思。
作为一个爱喝奶茶的小仙女,看到新开的奶茶店自然是不会错过。
蓝栀子将自行车停在奶茶店门口,走进去。
店长是个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的小姐姐,笑起来的样子很甜:“小妹妹,你要喝什么?”
蓝栀子看了看镶在玻璃下方的冷饮单:“我要抹茶奶盖。”她喝奶茶必点抹茶口味,甚至还想过以后如果开店,就开一家以抹茶为主题的食品店。
“好的,你先坐着等一会儿吧。”店长姐姐收了钱,开始调制奶茶。
蓝栀子点点头,找了个空着的角落坐下,突然听到两个男声的对话——
“店长姐姐,我要抹茶奶盖。”
“能不能换个口味?每次就只知道点抹茶口味的。”
“因为我专一,不像哥哥那么花心,哼!”
“我哪里花心了,我连异性朋友都没有!”
……
蓝栀子探了探头,果不其然看到两个熟悉的男生,白林间和白小白。
“小妹妹,你的抹茶奶盖好了!”店长姐姐喊道。
好在这件卫衣带着帽子,蓝栀子强行把它拽起来盖在头上,站起身来,伸出一只手迅速把摆放在柜台上的抹茶奶盖拿走。她走出奶茶店,结果还没骑上自行车,就被白小白奶声奶气地叫住:“栀子姐姐!”
白小白朝她跑来。
蓝栀子不好再躲闪,转身朝白小白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嗨!”
“原来栀子姐姐也喜欢喝抹茶口味的呀?”白小白看到了她手中的抹茶奶盖。
蓝栀子点点头:“嗯,对啊,抹茶一直是我的最爱。”
“看吧哥哥,喜欢抹茶的人有很多呢!”白小白回头冲白林间喊道。
白林间一脸不屑的表情。
蓝栀子已经开始有些怀疑这两个人到底是不是货真价实的亲兄弟了,怎么喜欢的东西就没一样相同的!
“只有你们这样的人才会喜欢喝抹茶。”白林间补了一句。
上次他质疑葫芦娃七兄弟的实力,这次竟又看抹茶不顺眼,蓝栀子真想一巴掌将白林间扇到天边去。
本不欲理会,但突然她就想起了校园说的事情,一定是这个人作祟让自己的报名表跑到辩论队去了吧?这件事情她还没找他算账呢!
“白林间,我问你个问题。”蓝栀子开口道。
“跟学霸问问题的时候麻烦态度好一点。”白林间还以为是要问自己周末作业的难题。
蓝栀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不与他计较:“我的名字为什么会出现在校园说面试的名单上?”
白林间奇怪:“不是你自己报名的吗?”
“我报名的是校刊社,并不是校园说。”
“什么意思?”白林间不知道她想表达什么。
蓝栀子却还以为他是在装傻充愣:“我那天只拿了一张报名表,你也看到了,是校刊社的,我并没有想要加入校园说的想法,但是我却收到了校园说的面试短信通知,难道不是你做的?”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我还巴不得你别来校园说呢。”白林间平白无故被冤枉感到很生气,且不说蓝栀子竟然会以为自己使用卑劣手段让她加入校园说,更重要的是原来她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过加入?
在三年一中里,除了认清自身缺乏辩论能力的人,谁不想加入校园说?这可是全校每个学期报名最火热的社团,谁都梦想着成为辩论队中的佼佼者,在辩论场上英勇厮杀。
“真不是你做的?”蓝栀子又问了一遍。
白林间瞪了她一眼:“校园说可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你不想来的话,就别去参加复试,把名额让给更热爱辩论的人。”他说完拉起白小白的手就走开了。
白小白叫嚷着:“我们还没买奶茶呢!”
“去别处买!”白林间的声音有些凶。
蓝栀子看着男生离去的背影,突然间有些后悔,难道自己真的误会他了?
可是报名表到底是谁调换的呢,她满脑疑虑。
开学测验的成绩单发了下来,让全班同学大跌眼镜的是,新来的转校生蓝栀子竟然考了年级第二,仅次于第一名的白林间!
犹记得从高一到现在每次大大小小考试的一二名就从来没有更换过,永远是白林间第一,余馨荣紧随其后,这次蓝栀子却以领先三分的成绩超过了余馨荣,而且奇妙的是两人还是同桌,这不禁让全班同学闻到了一股浓郁的火药味,要知道余馨荣的自尊心可是很强的,在学习上对自己极为苛刻。
而蓝栀子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考了第二名有什么了不起,她在原先的学校学习成绩算是中上水平,而那个学校的人都是奔着清华北大去的。
蓝栀子看了眼白林间的总成绩,竟然比自己整整高了五十分……
果真是个名副其实的学霸!
数学课上,向来只点白林间或者余馨荣名字的数学老师史无前例地点了其他同学来黑板上讲题,而那个“幸运儿”毫无疑问就是这次数学成绩和白林间同拿最高分的蓝栀子。
蓝栀子一听到又要面向同班同学开口说话,不禁紧张了起来。
“蓝栀子同学,上来给大家讲解下这道题吧,你这次的解题过程很标准。”数学老师笑道,用期待的小眼神看向她。
蓝栀子腿软地站了起来,凳子被她弄出很大的声响。全班同学的目光看了过来,她的额头上不禁冒着汗珠,虽然被齐刘海和学生头遮住,但还是被近距离的余馨荣看见了,余馨荣有些奇怪。
蓝栀子吞了吞口水,她意识到在这个学校里,优秀真不是一件好事……
她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慢吞吞地走到讲台,接过数学老师递过来的粉笔,面对着黑板,开始写解题过程。
“蓝栀子,你是要讲给同学们听,不是写出来就可以哦。”数学老师提醒。
蓝栀子盯着黑板,缓慢开口:“这道题我们先把未知数设为x……”
“蓝栀子,你是要讲给同学们听,不是讲给黑板听。”数学老师打断她。
全班哄堂大笑起来。
蓝栀子听见身后排山倒海的哄笑声,不禁更加紧张了,记忆仿佛又回到了小学三年级的那场合唱比赛,那时候她也曾面对着这样的大笑声,生生地刺痛着她的每一根神经。
“蓝栀子?”数学老师见她一动也不动,有些担忧地问了一句。
蓝栀子深吸了口气,终于慢慢转过身来,她的脸色变得十分苍白,她尽量让自己不去看下面的同学,而是侧着头偏向黑板:“接下来……把x代进去……”
余光仍能瞥到一张张脸,她说每一个字时都感到很吃力:“然后……我就要……要变形了……”
全班同学再次哈哈大笑起来。
刚刚明明想说的是“把x变形”,但太紧张直接说成了“我要变形”。
她听见来自台下几个男同学的调侃声:
“你要变成啥啊?巴啦啦小魔仙还是美少女战士?”
“哈哈哈,你真是我今天上数学课的快乐源泉!”
……
“安静!”数学老师用课本拍了拍讲桌。
蓝栀子低下头,脸色变得更难看了,沉默不语。
白林间有些奇怪,她怎么老是发挥不稳定?一会儿是口齿伶俐的诡辩高手,一会儿是紧张到频频出错的结巴少女,难不成有精神分裂症?
和白林间一样感到诧异的还有余馨荣,自从上次蓝栀子在校园说初试上口吐莲花之后,她对蓝栀子就多加关注起来,她发现自己这个同桌平时与人正常交流是没问题的,但是只要当众朗诵哪怕只是简单地回答问题也会变成结巴。
余馨荣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嘴角微微扬起,似笑非笑。
“你先回到座位上吧。”数学老师见蓝栀子状态不太好,便让她先下去,自己讲起题来。
蓝栀子咬着嘴唇低着头回到位置上,整整一节数学课下来,她的情绪都很颓然,无心听讲,好不容易挨到了下课,她打算去卫生间冷静下。熊老师却笑眯眯地来到她的座位前:“蓝栀子同学,老师需要你的一份电子证件照。”
“那我放学后去照相馆照吧。”蓝栀子回道。
“来不及了,你跟我去办公室照吧。”
“啊?”蓝栀子就这样一头雾水地被熊老师拉走。
余馨荣皱了皱眉头,她知道熊老师为何要证件照。
熊老师拉了张凳子摆在窗前,合上蓝色窗帘,唤来两个老师把窗帘拉平当背景,然后让蓝栀子坐在凳子上,自己则用手机“咔嚓咔嚓”地拍了几张照片。
放学后,蓝栀子便看见自己的大头照出现在了教学楼前月考排行榜的橱窗上,而且还是跟第一名的白林间贴在一起。
她踮着脚看着漫画脸的白林间与自己那张脸色蜡黄的证件照,莫名地感受到了一股违和感。
“哇,新同学,你真是厉害啊!”何钦不知何时出现了,他眯着眼睛看着橱窗里的证件照。
蓝栀子笑了笑,不知道该回答什么,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何钦的成绩应该是年级倒数,但是他好像满不在乎的样子。
“看来你跟白林间一样,不仅是个辩论奇才,还是个大学霸啊!”何钦递过来一张字条,“这是复试的题目,地点还是科学楼,时间是这周三放学。”
蓝栀子犹豫着,没去接字条:“我其实并没有想要加入校园说的想法,但不知道自己的报名表怎么跑到了那里。”
“你不想成为一个辩论选手吗?”何钦问。
她当然想,可是她只要面对人群就会紧张,一紧张便结巴,她一直没有办法克服那件事情给她带来的阴影。
“你初试那天的表现非常棒,我觉得你一定能成为一名出色的辩论选手。”何钦见蓝栀子还是踌躇不定,想了想,终于将事情真相抖了出来,“其实你的报名表,是我换的。”
“啊?”
“我不小心偷听到你和白林间关于自恋和自卑的对话,虽然那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辩论,但是我很看好你,所以我真诚地希望你能够成为校园说的一员。”何钦诚恳地说道,眼睛亮晶晶的。
原来自己真的误会白林间了?蓝栀子突然间觉得胸腔堵得慌。
何钦以为她还在摇摆不定,也不再步步紧逼:“你不必现在回答我,但是我希望周三下午的复试,你能来。”
蓝栀子被何钦的真诚打动,最关键的是,何钦说出了她的想法,她确实打从心底就渴望成为一名优秀的辩论选手。
“我能问问复试的规则吗?”只要不是面对一群人,她想自己应该是没问题的。
“和初试一样的,也是自由挑选队员。”
听到这话,她便放心了下来。
蓝栀子点点头,只要还是两人一组,那么她便可以当成面对面讨论而不会感到紧张了,至于以后参加辩论赛,怎么着也不会轮到自己吧,她只是想学到更多的关于辩论的知识。
“那我们周三不见不散。”何钦笑道,他笑的模样像极了那些被好女孩喜欢的坏男孩。
两人分开之后,蓝栀子去图书馆里逛了逛,她没想到三年一中图书馆的馆藏书特别丰富,甚至在某排的书架上找到了满满一面的关于口才的书籍。
她惊喜地踮起脚,抽了一本出来,无意间透过书空出来的间隙看到对面有个穿着蓝白相间校服的少年,正微微颔首靠在书架上看着一本关于辩论的书,侧脸的线条弧度十分流畅。
白林间并没有发现什么,他的注意力完全埋在书籍里。
蓝栀子抿了抿嘴,她想要为自己误会白林间一事向他道歉,却怎么也开不了口。她站在原地犹豫了很久,终于决定叫住他时,一个女生走了过来。
白林间注意到余馨荣,将手中的书籍递给她:“你上次说一直在找的辩论书籍,我帮你找到了。”
“谢谢啊。”余馨荣开心地接过来。其实这是她耍的一个小小伎俩,她跟白林间说自己正在找一个著名的辩论鬼才写的书,她知道作为队长他一定会帮自己,所以她之前屡屡将这本书借走,就为了能跟他有更多的对话和互动。
蓝栀子看着相谈甚欢的二人,放弃了打扰,将手中的书放回书架上,从另外一个方向离开了图书馆。
周三,蓝栀子如约来到校园说的面试地点,能够进入复试的人并不多,一共只有十二位。
“现如今人们崇尚‘佛系生活’,‘都行’‘可以’‘没关系’成了年轻人口中佛系三连的口头禅,但有人质疑,千万别在该‘狼系’的年纪谈‘佛系’。请你就支持‘佛系’还是‘狼系’选择其中一个立场,进行辩论。”
蓝栀子看着复试的题目,不得不说,校园说出的辩论题总是让人眼前一亮,结合当下热点,值得玩味又不乏话题的深刻性。
何钦走进面试室,正要宣读比赛规则,余馨荣突然打断了他:“今天大家分成两组,每组六个人,没有先后顺序,积极辩论即可。”
“咱们之前定的面试规则不是这样的。”何钦疑惑。
“只有两个人的辩论算什么辩论?辩论要注重的是团队配合,并在团队中展现个人优势。”余馨荣不紧不慢地说。
何钦犯了愁,余馨荣的话确实没错,校园说并不是没考虑到这点,但团队配合本来是新人进入到辩论队之后才有的培训与考核,于是他只好用求助的目光看向白林间。
白林间想了想,觉得余馨荣的想法很好,赞同地点点头:“那就按余馨荣所说的吧。”
原本参加复试的人都以为和初试的规则一样,两两辩论,没想到规则直接变了,虽说整场辩论下来给足三十分钟的时间,但改了规则之后,这意味着他们不仅要很快反应对方辩手的说话内容,还要抢先于同组五人迅速作出回答,面临的对手不仅仅有另一方的成员还有同组队员,压力和挑战可谓是更上一层楼了。
尤其是对于蓝栀子来说,这无异于是站到舞台上进行辩论,所要面对的不仅仅有对方六位辩手,还有同组的五个人。
她一下子慌了神,感到很不安,以至于在大家纷纷组队时落了单,只好加入还剩一个空余位置的支持“佛系”的阵营。
“想要进入校园说,就要尽可能多地展现你们的口才能力。”余馨荣微微一笑,对大家说道,目光却是看向蓝栀子,“辩论不是一个人的辩论,而是一群人的舞台,如何在一群人之中脱颖而出,就看你们的表现了。”
“那我们正式开始吧。”何钦按下手机上的计时器。
“说到佛系,那我们就不得不提及佛法里所说的‘因果随缘’,世间万物都处在瞬息万变之中,这就需要我们以一颗平常的心态对待生活,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支持“佛系生活”这方的阵营率先发表了观点。
对方阵营毫不客气地回击:“难道面对生活的不如意时我们要选择佛系的逆来顺受吗?人类世界和动物世界一样,都是很残忍的,物竞天择,优胜劣汰,如果没有狼系的顽强拼搏精神,那我们永远只会被淘汰。”
“佛系并不是一种消极的态度,有些事情是你的便是你的,不是你的,你怎么抢也没用,所以佛系是在强调面对失败时选择释然、坦荡和乐观,这是一种解脱自我的超高境界。”“佛系”阵营里的一个戴眼镜的男生文绉绉地说,他说这话时颇有一种悠然见南山的从容。
一个尖锐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是“狼系”阵营里的一个短发女生,她言语十分犀利:“不好意思,这种生活我不敢苟同,我认为佛系生活是提前养老,不争不妒,随心随性,无为而治,怎么开心怎么来。但作为年轻人,只有奋发进取才是正确的姿态!如果我们不努力学习,怎么能考上好的大学!难道天天无所作为,录取通知书就会白白从天上掉下来吗?”
……
辩论场上大家都你一言我一语的,针锋相对,十分激烈,蓝栀子则默默地坐在一个角落里,始终插不上话,她有好几次都想到了击破对方论据的关键点,但每次都因为紧张无法开口,被其他人抢先了一步。
何钦替蓝栀子捏了把汗,他看得出她今天状态似乎不太好,可是怎么会一句话也不说?
白林间同样关注到了,但他仅仅是扫了一眼,就把视线放在说话的选手身上。
“想要适应世界,还是要立足于改造世界,沧海一声笑,爱拼才会赢!狼系生活,从我做起!”短发女生态度凛然,光是在气场上就令对手敬畏三分。
“佛系”阵营明显在应对短发女生时显得有些底气不足,眼看就要输了,蓝栀子的心里也很紧张。
其实这个辩题从表面上看“狼性”略占优势,但是“佛系”的观点其实很好列举,只要迎合当下年轻人“凡事看得开,才能活得嗨”的想法,便能轻而易举地用狼性会引发焦虑和压力的负面后果来扳倒对方。
可惜,“佛系”阵营里的其他人都没能够想到。
终于,蓝栀子忍不住开口说话,却被淹没在另一个人的声音之中。余馨荣喊了“停”,当场宣布最终结果,只有两个人胜出,都是让人印象最为深刻的两个人,戴眼镜的斯文男生“付浩然”和短发犀利女生“尤真真”。
蓝栀子对这样的结果没有任何异议,毕竟自己从头到尾都没有发言。
刚刚就如坐在火炉上一般难耐,现在终于松了口气,她匆匆起身走出教室,没走多远,便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
她转过身,竟是白林间。
“既然不想加入校园说,又干吗来参加复试?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羞辱面试官很好玩吗?”他声音冰冷,清秀的脸庞因为生气有些泛红,他那双如明月般明亮的眸子泛着怒火,风吹着他额前的刘海,他双手杵在蓝白相间的裤兜里,站成了一幅画。
蓝栀子抿了抿嘴,她知道自己解释再多也是枉然了,她能够理解白林间的感受,换作是自己也会生气。本来就不小心冤枉了他,表现出自己极其不想加入校园说的毅然决然,之后来了却无所作为,像是玩弄了他。
“对不起。”她能说出口的,只有这三个字。
“别假惺惺演戏了,你走吧,校园说本来就不欢迎你,它不是你可以随意轻视的社团。”白林间的声音又冷漠了几分。他收回目光,转身向后走去,落日的余晖洒在他身上,将他的身影拉得细长。
蓝栀子叹了口气,表情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