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舍内,依稀能听到县邸差使巡视的踏步声,可随着时间推移,这些声音越落越轻,直至最后,一切都归于平静......
“咚!--咚!咚!--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而在客舍外,打更的夜人洪音嘹嘹,或由远及近,又或由近而远,待得唱熄成片的烛火后,这声音同样静归于漆夜。
夜深了,天地万物的确也该静下来了!
可在某一处夜色难寻的地方,依旧有人在谈论着什么。
“那好吧,我说了,我的第一个愿望是饱餐一顿,最好吃撑,最好再加一只烧鸡!
哦,不对,是两只!”
这是一道少年音,且杂糅着几分稚气。无由他想,这句话一定出自季南柯之口。
季南柯的第一个愿望很简单,也仅是一只烧鸡就能满足,这对于尘心而言,根本就不值一提。
在季南柯说出这句话之前,尘心其实做过猜想。
少年如此穷困,或许他定会许上些诸如钱财之类的宏愿,哪知到了最后,也就是一顿饭的渴求。
可偏就如此简单的愿望,落在尘心耳中,难不了又是一阵失落。
“这不难,现在就办!”
尘心将左手藏于背后,话音将落,便迈开了步伐。
“心哥哥,还是我来吧。”
不等尘心挪步,便被一旁的尘韵制止。只见她稍一加速,玉指已摸到了门页。
“吱呀......”
房门沿着特定轨迹朝着两扇分开。
这时候尘韵心如明镜,既然叔侄两相聚不易,那她为何不成人之美,将时间留给这对久未谋面的叔侄?
“孩子,你第二个愿望是什么?”
望着尘韵离退的侧影,尘心并未阻止,他定了定心神,目光再一次落到少年身上。
“这一次,倒是很难办!”
经过一系列接触后,季南柯心中敌意褪了大半,只见他眼角闪过一丝难能捕捉的悲色,仿佛藏了什么心事。
“你且说来听听!”
少年的一举一动俱被尘心所捕,他心知这一次定不简单,但也毫无退却之意。
“哎,其实吧,我本不该为难你的,连官府都拿他们没办法......”
少年哀叹一声,犹豫了许久,这才极具艰难的开口说道。
“还记得我刚才说的东郊的人贩子吗?您能找到他们吗?我最好的伙伴就是被他们拐走的!”
想到了儿时伙伴,少年显得心事重重,不自觉间,连说话也用上了敬称。
“东郊的人贩子?”尘心反问一句,想要知道更多的讯息。
“先生,您别误会,我知道您不是。萌阿妹是半年前才失踪的,或许在这世界上,能关心我的也只有萌阿妹一人了吧,可惜她却不见了。”
季南柯生怕尘心误会,赶紧摆手解释,他难过时,总会双齿咬住下唇,这般亦是如此。
“还有什么讯息吗?”
书生多伤情,他实在听不得苦难事。这般问着,他左手已举在了半空,难不成又要儒衫掩面?
“其实萌阿妹比我大,那一天,她爹娘都快疯了。
啊?啊?啊?先生您刚才说了什么?”
说起儿时玩伴,季南柯感伤连连,这一说,就浸染了离愁。
“兰柯,还有线索吗?”
尘心复问一句,半举的儒衫又临面近了半尺,潜移默化间,他已默默改口,不在唤少年为“孩子”。
“最近总有听闻,西郊多有孩童失踪,也不晓得是不是他们干的。”
季南柯定了定心神,很不确定地说道。
......
“客官啊,小店夜间不出餐!”
就在两人愁眉之际,顺着虚掩的门缝,隐约间传来轻微的不满,兴许是尘韵找到了掌事人,也不知她施了什么手段,不多时,客栈下方的厨厅亦亮起了烛火。
“就这些了吗?”
“没了,他们于整个三清县作案,就连官府也束手无策。”
下方动静,终归打不断深度交谈中的叔侄二人,顺着季南柯给出的线索,尘心很快陷入了沉思。
起初尘心只是想着将目标锁定在西郊,可随着季南柯给出的最后一道线索,尘心又快速将先前的推论否定。
在他看来,其余三郊同样危险。如若设身处地,他即是人贩,他断不会将危险置之一处。
“如果动用官府力量,定会打草惊蛇了,不妥,不妥!”
“是否能从买方入手,但这样也不知道买家是谁啊?”
......
尘心喃喃自语间,一个个主意如雨后春笋般从他口中涌出,可总也经不起推敲,没过多久,又被他自己否定,如此找人,无疑于是大海捞针,这一时半会,恐怕难有定论。
“我看这书生不像作假,难道他真是上天派来助我的贵人?算了吧,不想这么多,观他样貌,似乎还真能将萌阿妹找到。”
在尘心思索的空当,与之对站的季南柯则是趁此打量着尘心,见他深思熟虑的神情,季南柯对寻回萌阿妹的信心不经意间又增了几分。
“吱呀......”
客舍外,又有人推开了木门,此时,沉思中的尘心自然是无暇他顾。
而那隐着忧色的少年,却朝门这边望了一眼,这一望倒使他心中泛起了嘀咕,原来却是尘韵不知何时掩上了面巾。
烛矮三分,律动的焰火已不如初时那般惊心动魄。
此时,打更的夜人又准时报了一趟时辰,恐怕再要不了多久,这报时辰的差事便由晨鸡来使了。
“咚咚咚......”
“哎,客观您,来勒!
牛肉半斤!
烧鸡一整只!
米饭三大碗!
蔗水一壶!
齐了,您请慢用。”
这一夜注定无眠,也不知三更半夜这掌勺的厨子哪来力气,还能扯着嗓子喊上两句,而在他手中,则托着满盘的吃食。
“南柯,你先吃,明天我们先去西郊看看。”
这一唤,倒是将沉眉中的尘心唤醒,也不见他如何发恼,只顾往口中倒上那么一口清水,似乎这一轮思考,抽干了他体内所有的水分。
“先生可有主意?”季南柯如是问道。
“初有想法,尚不完善。”尘心又往口中倒上一杯,得亏这不是酒,如若不然,定算得上牛饮。
“先生可否透漏一二?”好友或救,这满桌的吃食似乎也不怎么诱人。
“南柯你先吃吧,这第一个愿望可算是替你成了。”尽管不知尘心两人所谈何事,但既然尘心改了口,她倒也就索性随了尘心。
......
“哎,食虽好,却失了味......”
待得白蜡烧完交替时,客舍中传出这样一句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