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无根往事

自那一日,李辰一将尘心带回后,尘心便一直闭门不出,如今已是过了七日光景,尘心依旧喃喃痴痴,寝实无律。

这一切自然看在无根眼中,可即便如此,无根始终不闻不问。正如他所言,“这一切,还需让尘心自己去悟。”悟到最后,他只需指一条明路即可。

也正因此,对于三日前回归的尘韵,无根也是苦口婆心的将她劝在了门外。

总之,操办这一切,无根是煞费苦心,至于是否有用,今日之后,便见分晓。

万剑山,尘心书府内。

无根今日着了一身儒袍,这可都是按照尘心的气质来的,或许也只有这样,在尘心看来才会颇显自然一些吧!

要说儒袍披肩后,两兄弟站在一起,神韵还别提有几分相像,可不都是广博多知的儒学大士?只是一老一年轻,看起来却更像父子两!

两人相错时,面上表情却各有千秋。瞧那忧郁的男子,可不正是尘心?

或许经过七日思索,尘心想明白了一些。这不,此间先开口的居然是他,只听他言语依旧戚戚:“阿哥,十一条人命了?”

这般似在问无根,又似在问自己,却不知他要怎样的回答!

“尘弟啊,既然踏上了修途,哪还有什么无辜可言。有时候,杀一恶人,便能救万千无辜人,况且那人还不是你所杀!”

听见尘心开口,无根心中暗叹,他这般解释倒也合理。

尘心对这结果似乎不甚满意。此时此刻,他依旧喃喃自语,却是将同样的一句话,讲了七个宿夜。

“起初我也是不想杀人的,可我看到了无辜者的鲜血,难道他们就该死吗?”

忆及往事,无根感慨连连。他轻拍尘心单薄的肩胛,继续说道:“那一日,我于云溪州游历,恰巧碰上了一对以卖艺求生的凄苦母女。那青丝女子姿色尚佳,谈不上绝艳,却有一手极赞的琴艺,也正因此,母女两尚也能温饱。”

讲到这里,无根有些情难自持,停顿许久后,他又开始回忆:“可哪知,母女这般本是自食其力,可偏偏遇上了城主家的傻儿子。

这人一向纨绔,好巧不巧,那天他正好遇上了指造仙曲的青丝女子。

再说这纨绔子弟,几曲罢后,不知怎的,他竟色令智昏,想强占女子,这可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啊!那青丝女子又岂能从?

哎,一向弱不禁风的柔弱女子,又岂有这般成年男子的气力?几经折腾后,青丝女子被按在了地上......”

无根将儒衫脱下,双目中泛着几星泪花,他暗自神伤,任由泪珠滴落,如他这般强者,竟也会落泪?

谁说男子无泪?只是未到伤心时罢!

“尘弟啊,你说说看,我若不出手,那青丝女子会是什么后果?”

无根再复拍拍尘心肩胛,他此时也需人安慰,可他依旧在安慰着他人。

“人命比金贵,也不能说杀就杀啊!”

悲情最是感人,尘心亦如此,看来无根靠打感情牌这招,的确开始凑效了。只是,这代价来得有些过大,这一段可是他从不愿提及的往事。

“谁知道,城主的儿子杀了多少无辜之人?最少,我知道的,不止一手之数!”

无根并没有撒谎,据说那一夜,云溪州暗改了“青天”。

“凡事皆两面,正面朗朗,反面阴阴,切不可被表面所蒙蔽!话又说回来,你此间所杀之人,谁五指没有染过血?”

顺着无根思路,尘心隐约跳出了先前捆绑于身的枷锁,不论如何,最少不再只沉浸于自己的世界,听不进劝慰。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他杀,我杀,又有什么区别?阿哥,我倦了!”

尘心眼皮浅眨几下,此时他才想起无根所说的第一句话来,不过比之先前的死鱼眼,多多少少还是添了几分神彩。

“阿哥第一次杀人何尝不是?这样吧!阿哥带你去一个地方,你若去了,便会明白!”

无根自问一句,随后拾起先前随意搭落的儒衫,既要出门,当然要衣冠整洁一些。

至于伤心之事,无根早在心中预演了千千万万遍,或甜、或苦。又或甜、又或苦......最少此时,倒也能放得下。

“那,那好吧!”尘心犹豫了片刻,仿佛下了极大决心,这才从牙缝中勉强挤出四个字来。

“母亲亲手为你缝制的青丝布冠,可不能再弄丢了!”

望着竭力挣扎的尘心,无根悄然举步上前,亲手为他戴上先前遗落的发冠。而在这一切就毕后,他整个人已转身走在了前方。

尘心机械般的抬手摸摸发冠,待他失神片刻后,前方无根已脚踏虚空。

数天以来,尘心虽一直处于癫狂状态,但在无意识状态下,体内仍会有天地之气缓缓进入。到了此刻,他体内真气却也恢复了些许,至少短暂御空还是不在话下的。

无根心知尘心状态,因此他刻意保持速度,直至后者双脚离地,兄弟两才一前一后朝着远空飞去。

......

万剑山,血葬谷。

万剑山幅员辽阔,其内迥异天地无数,而这血葬谷便是其中之一。

要说这血葬谷,倒也算不上藉藉无名。据传言,在上古时期,先贤为了抵御魔族入侵,而将战场开辟在了此处。

飞花寸断红,稚子血泪干!

如果说万剑山的其余山峰皆剑冢,那么这血葬谷必定就是一处英雄冢。那时,人族羸弱,却挡住了一波波洪水猛泄的冲锋。

试想,那一战的惨烈,就连妇孺小孩都赤裸着双足,流着血泪,拾起最坚的砂石,砌出了最后一道“铁血”防线......

战魂未丢,那便是一个名族的中兴之资。试想一下,若无四万万先贤拼死血战,又哪有如今人族的昌盛?

无数年风雨沧桑后,这里俨然成了一片生命禁区。每到日落时分,总有厉鬼凄嚎,可这些,俱不是出自于人类的哀鸣。

那些流过血泪的人们啊,在他们的信念中,是永远不会将柔弱的一面示于敌众的,如此,那即便是倒下了,他们又怎会嚎?且是,如此的声嘶力竭......

没错!这些哀嚎着的、尖啸着的、哭泣着的......它们,根本就不是人!

或许它们海饮过人血。但是,它们终归还是埋骨在了此处。

声如潮浪,悚悚无际。似乎,这方天地不是山,而是一片魔魂凝聚的......悲鸣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