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心山上有人心洁如云,这人便是云尘子。
但此时,他亦失了往日里的云淡风轻,只见他前额不舒,眉眼不展,原本古井无波的面庞不自觉间多了几抹愁容。
他似乎在与众人交谈着什么,舌节轻搅的同时,他略带忧虑的眼神始终盯着场中唯一的一名落魄男子。
而与之对话之人,比之落魄男子也好不到哪去。
此时看时,这人仅为一介羸弱书生,很容易让人产生一种手无缚鸡之力的错觉。
倘若不是先前他大显神通,那么此番,一定会有人认为他误闯了此间。
“我观云兄气度,不像是这清秀山水之人?”尘心虽然虚弱,但好在尘韵又替他续了一口,所以此时,他说话倒也利索。
“尘兄眼慧,我就知道瞒不过尘兄你。实不相瞒,吾乃‘逐鹿书院’弟子!”
自与尘心交谈始,云尘子便将语速加快了不少,但当谈起“逐鹿书院”时,他明显又顿了片刻,似乎在追忆着什么......
想来也是,倘若不是如逐鹿书院这般的道门八派,又怎能培养出如他这般的高洁之辈?
“其实那一日,无根老人亲临过书院,其中辛秘我且不知,但有一点,书院的指令极为明确,那便是,暗中助你拿下四山!”
就现下而言,这一切结果已近乎于定论,云尘子倒也不怕实话实话,至于这其中还有何事,就连云尘子也尽不知晓。
“历年以来,书院一直与剑山修好,阿哥有心了!”
尘心喃喃自语,眼神逐渐变得复杂......
其实这一切的一切,无根早已安排妥当。你想啊,不论尘心实力如何强横,在无根眼中,他永远是那个长不大的孩童。
或在将来,祸福难料时,尘心能独当一面。
但在眼下,尘心还是那个初出茅庐的青年。心念仁慈,不忍杀生,这一点,无根又怎能撒手不管?
“哎,我这小兄弟啊,我最了解他。他心中执念太深,倘若无法走出,他前途必止于此。所以,我亦存了私心,借你之墨,磨他心中魔!”
“哎,我之墨,再也谈不上雪月风花......”
......
两人这般交谈,却是勾起了各自的愁心事,讲到最后,两人皆相视而望,俱不言语。
而在远方的山岗上,时时能闻得几声兽鸣。可终归离得远了,到底还是听不清晰。
入耳处,一声声、一声声......断而续之,倘若有人心思不定,必会浮想联遍,或是谁在泣诉?又是在为谁而哀?
“哈哈哈哈......书生,我想好了,顽固何用?留我三尺容身地,天风归你又何妨?”
轻丝慢舞,晓风拂面,就连远方的兽鸣也变得温柔。
某一刻,风烈放声大笑,他若想通,这春也该复了本貌!
“哈哈......尚好!尚好!”
突然而来的大笑将尘心思绪打断,这般来得太过突然,他亦是激动莫名。
“哈哈......恭喜尘兄,今不辱万剑命!”眼见挚友复归,云尘子悬着的心这才得以放下。
两人虽无历生死,但早已忘年,此番,云尘子是真的替风烈高兴,在他清纯的眸子里,看不出丝毫作态之意。
“恭喜十八师兄!”
“十八师兄神通盖世,我等望尘莫及!”
“哈哈......盟主日获四山,代某心服口服!”
......
随着风烈最终表态,无数道贺之声此起彼伏,各路有名之士更是蜂拥而至,不多时便将尘心围了个水泄不通。
当然了,这其中有多少假意迎合之人,那就不得而知。最少在此番看来,皆是喝声连连,仿佛落败的不是自己一般。
但在更远的地方,四山无数山众百态尽出,或怒、或悲、或惧......当然了,这一切多是小人物的悲哀,却也无人在意。
“续宴!摆桌!上酒!”
最终,随着凉城一声大喝,天心山又开始热烈起来。
再看看天色,也的确到了上晚宴的时辰。
......
“哈哈,剑一兄,你可与我赌上一把?你说师兄今日是否会不醉不归?”
叶苍龙用眼角余光瞟了被围在人群中心的尘心一眼,忍不住打趣道。
“书生最是顽固,我赌他不会!”
而在叶苍龙旁边,同坐的李辰一则是饶有兴致的盯着尘心,他笑意不敛,同样是玩味十足。
“算了,算了,师兄定不会饮酒!来来来,剑一兄,咱两走一个......”
叶苍龙又怎不了解尘心?在他眼中,尘心就是那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人。倘若参赌,他必败无疑,这一点,他倒看得明白。
说赌之人是他,弃赌之人也是他,这番言论倒也有趣得紧。
兴许是太过高兴,李辰一并未与之计较。
因为,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在后面。那便是此间诸事已了,他定要放心大胆的醉上那么一回。
......
“风兄,你已守得云开,必将前途不可限量啊!”
而在距离人群不远的地方,云尘子已与风烈聚首,他们相交甚深,又岂会不谈上那么几句?
“所谓’料峭春风吹酒醒,山头斜照却相迎。’云尘兄,先前是我入局太深,让你见笑了!”
风烈抱手一拜,不知怎的,他这一次竟无比认真,若要论谢,也不必如此吧!
“我就知道你能想明白,稍后你我还得一醉方休!”
“记得上一次醉酒还是去年枫叶飘落的季节!”
......
“云尘兄,我尚有一事,需与天风交代。你且等我片刻,我去去就来!”
......
两人这般,你一言,我一语,也不知说了些什么,正聊得兴头时。却被风烈打断,也不知他心有何事,竟将视为知己的云尘子冷落一旁。
“我这风兄,总将心事深寄,不与人说......咦?不、不、不、不对......风兄今日不对劲!”
望着风烈离去的背影,云尘子先是感慨一句,随后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脸色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
“不对、不对,这其中定有古怪!”云尘子苦思半晌,依旧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料峭春风吹酒醒,山头斜照却相迎。”正当他准备放弃时,风烈刚才说过的一句诗词突然在他脑中回荡。
这一下,他仿佛抓住了什么灵感,某一刻,他灵感大放,嘴角微动时,又冒出这样一句话来:“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凉,山头斜照却相迎。”这句诗的下一句不正是“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想到此处,云尘子眼角精光陡现,他猛然意识到了什么。而在五十丈开外的地方,风烈周身却已真气如涌。
“归去,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哈哈哈哈......归去,归去,也无天风也无我!”在不远的地方,风烈放声大笑。
原来风烈早存了死志,倘若如此,云尘子再想阻止,还来得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