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玉卿听到这日思夜想的声音,缓缓睁开了眼睛。门一关上,刑房更黑,没有一丝光亮,若非今日顶上泄下一束月光,二人只能抹黑诉苦。
借着月光的亮儿,心明扶起张玉卿,看着他已经被泡的不成人形的身体,她没有嫌弃,将他抱在怀里。感受着夫君身体瑟瑟发抖,她在心里感叹主公的残忍。他怎么说也是她的夫君,为何他竟不讲一丝情面。
“夫君,终究是心明害了你。”心明一边说话,一遍在揉搓夫君的身体,希望能给他一丝温暖。
张玉卿睁开眼睛,下巴撑在妻子的肩上,终于感觉到一丝温暖。听到妻子的话,他想起那日他被捕的情形。
那日他正在屋中弹琴,却听见屋外有人走动。他以为是妻子回归,就欣喜的往外去迎接。一开门,他没有看到妻子,看到的却是妻子所谓的主人。
“玉卿,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张玉卿再一次听到了妻子的问话,“为何我去找你的时候你竟然突然成了敌国细作?我不在的那几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张玉卿仍旧没有说话,因为他已经说不出清楚的话语。他尝试过喊叫,纵然快死了,他还是希望能见到妻子,终于有一日杨素受不了他的叫喊,叫人给他喂了炭,让他感受了温暖,却失去了声音。
“你也不看你是什么样的贱民,竟然敢打我心明的主意?她这辈子都是我的人,谁都不能抢走她,谁也配不上她。”杨素将他抓回来,给他胡乱的安上了细作的屎盆子,还在羞辱他。
“我把她捧在手心里,不容许任何人接近她,她冰清玉洁的如同天山上的积雪,不曾沾染任何尘埃,连我都舍不得碰她一下,你竟然……你竟然敢和她结为夫妻,我恨不能将你大卸八块。”杨素愤恨的骂着张玉卿,张玉卿听着却哈哈大笑起来。
“你真是可怜。”张玉卿回敬杨素,竟然嘲笑他。
“你说什么?”杨素不明。
“你好可怜。你只是一个工具,你只知道冷血的培养杀手,可知道杀手亦有血肉,她们也是有感情的。心明美得不可方物,我爱她,她也爱我……”
“你住口!”杨素受刺激刺了张玉卿一刀。
奈何张玉卿并不怕死,继续冷笑道:“你虽然将她拴在身边,可是她的心在我这里,你根本就不懂她的情,也不懂世间的情。”
“你说她爱你,我告诉你,我一定会亲眼看着她杀了你。”
“或许你可以做到,但那一定不会是心明想要做的,我相信她。”
“那有什么用,最后她不还是会留在我的身边。”
“她不会的。”
“我若杀了你,她一定会伤心,我不想看见她为了你这个贱民流泪。所以,我要她亲手结果了你,方能解我心头之恨。”
“亏你是朝堂中的栋梁,竟然如此龌龊。想我张玉卿堂堂七尺男儿,虽百无一用但身世清白,不曾想竟被你如此污蔑。罢了,自古爱情是绝唱,我能为爱如此,也足以流芳百世了。”张玉卿说着,就要自我了断。
可杨素快他一步打晕了他,“想死,却不能够!哼!来人,给我听清楚,将他押在这水牢里,不准他死了。若是死了,我拿你们给他偿命!”
如此,张玉卿日日受尽折磨,却不能自杀解脱。现在听着妻子的话,他想起来杨素曾经说过的话,更是感觉自己身在幸福中。
“燕儿……”他挤出了一丝沙哑难听的声音,“冷!”
心明听见夫君的话,看了看四周,根本没有一物可以遮体避寒。无奈之下,心明褪去夫君的衣物也褪去自己的衣物,二人如此相拥,心明将自己的体温传给夫君。张玉卿看妻子可以为自己如此,他心里早已经觉得死而无憾了。
半个时辰过去,张玉卿让心明穿上衣物,拥着她,抚摸着她的秀发,他再次挤出沙哑的声音道:“燕儿吾妻,我须死,你应去!”
心明本想挣扎出来看着夫君问问是什么意思,奈何张玉卿不肯放她,在她耳边接着说道:“另寻良主……”
张玉卿这才算说完,他放开妻子,要妻子拉着他站了起来。心明以为他要走出铁笼,便拉着他的胳膊慢慢的扶着他,谁知快要登上岸的时候,他猛的推了一下心明。心明受力跳上了岸,而他却还站在铁笼上反向而去。
“夫君!”心明回头,看夫君站在笼子边缘向后摇晃的同时,用他手里的簪子用力刺向了自己的咽喉。
心明大喊的一瞬间,看到张玉卿如石沉大海一样跌入了水牢,再见不到踪影。心明看着还在荡漾的水,她的眼泪也流下了最后一滴,送夫君离去。摸了摸头发,她知道夫君刚才抱着她的时候将她头上的竹簪拔了下来。
跌坐在那里,她仰头,再次看到了这一束月光。放下一缕头发,她拿出短刀,割下一段,丢在了水中。
“夫君,燕儿随你同去。”心明这一缕头发,是她对夫君所有的爱随着夫君的逝去而逝去,她内心的爱,也不再了,永远都不会有了。
“开门!”又半个时辰之后,心明冰冷的叫开了水牢的门。
水牢守卫看到心明出来,向里望了望,问心明道:“心明……”
“张玉卿,身为敌国细作,欺我婚姻,骗我国家,已被我刺死于水牢之中。你去回主公,我乏了,先回去了。”心明不容他问,一口气讲完,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才关上门,她便昏了过去。
次日,杨素就在众位细作中间宣扬这段时间心明的功劳,并说现在正值朝廷用人之际,心明的能力最佳,要让她带着空全去南陈做细作,为国家出一份力。
心明欣然应允。表面上,她的笑容可掬,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昨天的事情。可她的心里,却早已埋下了仇恨的种子。
看着这些姐妹,她突然觉得她们好悲哀,她们所有人都是主公的工具,他喜欢谁,就占有谁。她是主公的一把刀,因为要派作细作,不时会有任务,所以主公没有对她伸出魔爪,尺素因为名字和他犯冲,他将她逐出,给了大公子做婢女。其他的姐妹,没有一个不被他占有。
而空全是他的义子,跟着他出生入死这么多年,现在得到的任务却是死士。他们是人,可主公从来没有把他们当做人看待。
夫君对她说‘另寻良主’,她知道是什么意思,可是国家大义面前,她心明不能叛国。所以,她的理智让她决定这次应允去陈国,若是再次被识破,死了也就罢了,不死也可如空全一样,成为一具死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