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心明来说,她现在要做的事情是回到杨素的身边。
想起杨素,她就想到了狱卒问过她的问题:你背后的主子是谁?
对于这个问题,她之所以嗤之以鼻,就是因为‘主子’这个问题,她已经在细作和义女之间做出了选择。
作为柳太后的义女,她的主子是柳太后,是陈后主。
可作为细作,她的主子便是那曾经残忍杀死她的心的主公杨素。
可与其说柳太后和陈后主是她的主子,不如说是她的家人,而杨素却是名副其实的主子。
她不能违背她主子的命令,一为报他从小的养育之恩,二为报他授艺的江湖之德。
纵然她认杨素为父,可她心里失去丈夫的苦楚心里却永远不可能被磨灭,所以她害怕见到那个人。
她心知肚明回去后第一步应该做什么,可一想到柳太后此刻肯定正在渴盼着她来救她们,她就忍不住往皇宫的方向走去。
皇宫大内的巡逻,心明再熟悉不过,她巧妙的避过那些禁卫军,来到了一个豪华的宫殿外。
透过窗户,她看到里面隋文皇帝杨坚正在和独孤皇后商量治国之计,看到文皇帝的英明,她为那个懦弱的义兄感到可悲,为柳太后付出的心血感到惋惜。
绕过前堂,她来到了一处没有官兵把守的庭院,她正想上前窥探,正看到侍女小柔端了盆水出来。
心明出现,小柔很是激动,拉着心明道:“心明,你终于来了,太后娘娘已经快急疯了。”
心明拍了一下小柔的手臂,象征性的安慰了一下她,便走进了房间。
而走进房间的一瞬间,她便听到了柳太后一声沉重的叹息。
沈皇后看到心明进来,兴奋的叫道:“母后,心明回来了。”
柳太后听到这一声呼唤,两眼泪水纵横,在沈皇后的搀扶下,她走向心明。
心明微笑着拉住柳太后,道:“母后,心明来晚了。”
“我的儿……”
柳太后摩挲着心明的脸,摇头,不知该如何言语。
“你走后,吉莲一个人无力保护我们母子周全,她现在也不知道是生是死,而我们……”
“主母,别说了,不怪你们,是心明失策了,低估了敌人的力量。心明没有保护好你们,是我不对。”
“现在这个不重要了,你来了,我们快走。元秀,婺华,我们收拾一下东西,回去南陈。”柳太后说着,就要拉着陈后主出去。
心明没有拒绝,她不想击碎这个慈爱的义母的最后一点希望,可是她知道,她们是不可能逃出去的。
“母后,我不走。”陈后主却不和柳太后一条心,挣开柳太后的拉扯,一甩袖子歪斜着坐下了。
柳太后对儿子的懦弱和沉迷感到愤慨,只觉得对不起先帝。
一边哭泣,一边谩骂道:“我怎么就生出你这个孩子?你可知道你现在是个亡国奴,你弄丢了自己的国家,会留下千古骂名。”
“母后,文皇帝对我们很宽容,在陈国我还要批阅奏折,操心敌国来犯,现在这边文皇帝答应给我府邸居住,我又可以有自己的侍妾,吃穿用度一概不用忧愁,可以给你老人家和婺华一个舒服的生活环境,我觉得比回去忧心打仗逍遥。”
陈叔宝面对亡国现状,毫无悲痛之心,反而觉得是一种解脱。
“皇上,在别人的国家寄居,你如何对得起自己国家受苦受难的子民?你这么对母后讲话,何曾想过她老人家为扶你上位所费的心血?”沈皇后也来劝自己这个不上进的夫君。
“你少来插话,你自己身为皇后,何曾把我这个夫君放在眼里?”
“你不要把气撒在婺华身上,她温柔贤淑,并无什么过错。要不是你和那个张丽华整日家纸迷金醉,国家哪里能毁在你的手里?婺华日日守在我的身边,我比你更清楚她是什么样的为人。”
柳太后气急,指着儿子,上前推了他一把骂道。
骂完,她就又打了自己一巴掌,懊悔道:“罢了,我看我也没有脸再活下去了,可我也无颜面对地下的列祖列宗,我陈国竟然毁在我儿的手上,我……”
心明对这个义兄无语,可她不希望看到义母如此难过,她上前扶着柳太后,才要安慰,便听到门开了,心明再一次的心知肚明,来者何人。
一个中年男人走进来,身边带了两个侍女,两个侍卫。
将侍卫留在门外,他带着两个侍女走进了房间。
而这个中年男人,这一屋子的人再清楚不过,她们之所以会沦落到如此境地,都是拜他所赐,此人便是杨素。
“你来干什么?”
柳太后看到他,心中的怒火再次升起,此刻的她已经全然不顾自己的身份,她要是能出一口气杀了此人,那她就是死了也值了。
“柳太后莫要动怒啊,小心保重身体为好。”
杨素说着,看向了心明,而心明仍然只是背对着他。
“哎,杨御史,可有丽华的下落?”此时陈叔宝经竟然还心念贵妃。
“额,有是有,不过,可能难遂后主之愿了。”
“怎么说?”
“陈朝的二位大将军开出条件,说要他们降服有必要祸国女人张丽华枭首于市,我文皇帝为得大将军臣服,只好答应。不过后主放心,日后我定当安排多个美人来侍奉后主,以解您的空庭寂寞。”
“哎,可惜了这么一个千古美人!”陈叔宝没有流泪,只是伤心折了这么个身边的美人。
倒是沈皇后听到张丽华有这么个悲惨的下场,哀伤了起来。
“死得好!”
柳太后听说,却是解气的很,她一激动,又有些头晕,靠在了心明的肩上。
“额,柳太后……”
“皇上驾到!”
杨素才要再说话,却听到太监喊了一声文皇帝来了。
原来文皇帝接到消息,说南陈遗孀在宫里吵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过来安抚一下。而柳太后看到来人,就不自主的躲到了心明的身后。
文皇帝看见陈叔宝,以为他是在从南陈皇帝降到亡国奴的位子而不爽,就下旨说:
“元秀啊,请你原谅朕的无奈。但是,你在我这里和在你那边,是一样的。这样吧,以后朕准许你以三品官员身份上朝。日后宴会上,不奏江南音乐,你就别伤心了。”
“额……”
“皇上!”
陈叔宝道谢之语尚未说出,却听见那个杨素喊了一声文皇帝。
文皇帝这才看到杨素,转身答应到:“杨御史,你如何深夜在此处?”
“回皇上,臣得到消息,说臣培养的暗人来此,故而来请回去。”杨素倒是对文皇帝很是恭敬。
“暗人?就是你说的混入南陈的细作?”
“正是。”
“哦?”
文皇帝早就听杨素说过,他培养了暗人在南陈宫里以里应外合获取胜利。听杨素这么说,他向四周看了看,这里哪里有跟他一类的人。
“这里谁是你的暗人?”
杨素没有回答,看向了心明。
独孤皇后看着毫无表情的心明,又看了看依赖她的柳太后和沈皇后,对她们几人的关系感觉很是奇怪。
“心明,还不知道回家吗?”杨素这才喊出了她的名字。
柳太后和沈皇后一听这话,愣了一会儿,突然明白了。
而这此前的前因后果,她们貌似都想通了,纷纷流泪,避开心明远远的站着。
心明此时无法握拳,唯有力气用在牙齿上,她咬着牙,低头答道:
“心明……参见主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