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茵•摩曼是一位较为宽容的主人家，相比其他乡绅。
可以在工作外的闲暇时间随意走动、在清晨的钟声结束之前踩着它的尾音进入庄园上班、甚至下班时稍显吵闹的说笑也是允许的。
不过尽量还是不要如此。做出与自身被所期望不符的劣态会影响她的心情也说不定。虽然一直是没有多少情绪的样子，就连仆从失手打碎盘子也只是象征性地吩咐一声就结束了。
这里的工作是我熟悉的，而且也不会有过于吵闹的时候，对于身体机能正在老去的我会轻松一点。报酬的话，刚好够支付每次三个月批量的治疗偏头痛的药，剩下一些碎制银可以买份附近的报纸或者攒一段时间购买所看中的书籍。
人老了就不那么太需要睡眠了，多出的时间可以做些备忘事项或者准备将要做的事情的记录，要不然是去花园修剪那些开满的苦花的枝叶。
苦花是我个人的叫法。主人家更习惯称呼它雪松子。与名字没什么关系，只是这样叫而已。花期很短，一年差不多开两次，有时候是三次。那些花只用三个月就会长开，发出类似蜡烛磨碎后与木屑混合一起挥发的苦味。
一般的昆虫如蚊蝇、甲虫之类不喜欢这种味道。感觉它们可以用作更适合的地方。
唯一需要担心的不过是这里的主人什么都不做的时候静坐在只有一面采光的厅室时那安静沉闷到容易让人产生阴暗的错觉的气息。这一点只要不去刻意关注就能避免，渐渐习惯后就不会再害怕主人家身后那些连接墙壁的影子里会突然冒出什么鬼怪了。
庭院也许是过于老旧而在夜晚显得阴森破败，主人家的脸上也因经常接触不到阳光显得白到病态。配合那副皮包骨的身体走起路来缓慢到仿若百岁的人，我开始担心这样近乎养老的工作会因为一些突然的原因失去。
————————
新任的管家是个年龄稍微虚高的老人，经验丰富，处理起各种事物得心应手。最近他建议我搬到一些阳光好的地段，防止因我身体的衰弱而让他失去这份还算不错的工作。
还算不错。
这形容让我有些发笑。
如果他的出生日期再往前调差不多一半他的年龄，大概就会注意到那些至今仍在流窜的，有关这座庭院的怪诞传闻。
都是过去的事了。
维持这副容貌也只是因为约定。
离开这里也好，生活了四十几年的地方已经实在没什么新奇的人或事物可以发现了。
也许乌尔耶瓦会让我接下来的十几年里不会再感到空虚一般的无聊。
听说那里最近就有一起与光之冕有关的事件。
哈，我和同族们能延续至今，说到底也不过是仰仗祂们一时的偏好而已，想要继续接近不知是否存在的通用于所有世界的真理就像是无视无听无味无色的残疾人只依靠模糊可怜的触感和痛楚感知并在脑中描绘四周的一切。
频繁陷入歧途才是正常情况，也许等到下几个世代之后境况会有所好转。那些新生儿能积攒更高的灵感，而非如它这般的老东西将可能并不正确的认知和经验之谈根深蒂固地固步自封。
说起来，为什么不能连同整个记忆一起留存呢，自我粉碎后的废墟之中新生的自我，怎么也不可能相同吧。
想要延续世代、保留自己，莱茵。她告诉自己。
去找吧，在这些从不活跃的宇宙夹缝中、布满尘埃和蚀刻的遥远角落，去找能够二者兼得的方法。
摩曼从不止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