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大于情感，选择大于固守。爱是一条奔流的河，永不止息。
1
2017年有个很火的电视节目《见字如面》，请名人来朗诵名人的书信，这让很多人开始怀念那种写信的时光。
怀念书信，只不过是怀念你回不去的青春。说实话，我们多久没有用笔写信了？既然那是一种被淘汰的事物，就像我们很少再读报纸一样，趋势使然，不是怀念和观看一档电视节目就能挽回的。就表达本身来说，我更喜欢现在。
我爱你，就立即给你发微信；我想你，就马上告诉你我在思念。不像以前，“渐写到别来，此情深处，红笺为无色”，“渐行渐远渐无书，水阔鱼沉何处问”。离别之后，都不知道你到了哪里，“别后不知君远近”，也不知道你和什么人在一起。寄出一封信，对方收到时可能已经白发苍苍。
现在多好啊，随时可以知道你在哪里，就算相隔天涯，我也能够听到你的声音，能够看见你的脸，能够触摸你的心。与其写一封信，要经过长途跋涉，才能到你手里，还不如现在发个微信语音直接告诉你。
当我们的空间距离缩短了，时间才是我们的敌人。我们能否一直爱？
时间才是爱情的敌人，空间不是。
2
“从前的日色变得慢/车、马、邮件都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这是木心的句子。典型的文人句子，但我并不觉得美。现在日色一样的慢，但我们总是容易把过去美化，以为旧的就是好的，过去的爱情，过去的书信就是美好的。
其实不是。我们看到的是名人留下的美好书信，那是小概率事件。而普通男女那种没有选择的煎熬，谁又知道？
你只知道鲁迅和许广平之间往来的书信，你叫我“小白象”，我叫你“小刺猬”，亲热得不得了。但这背后还有一个被遗忘的女人：朱安。
1906年接到“母病速回”的电报，鲁迅匆匆赶回去，却发现家里一片张灯结彩，惊愕之余很快就明白了，他母亲在给他张罗婚事。他没有反对，甚至对家里人给他戴假辫子，也没有表示特别的不快。他知道这个时候，一切反对都于事无补。这是母亲送给他的“礼物”。在那个时代，他不能休妻，朱安更不能离婚。她像一只蜗牛一样，慢慢地爬啊爬，却始终追不上鲁迅，反而越来越远了。
得知鲁迅和许广平生了孩子后，有人问她该怎么办，朱安凄凉地说：“过去大先生和我不好，我想好好地服侍他，一切顺着他，将来总会好——我好比是一只蜗牛，从墙底一点儿一点儿往上爬，爬得虽慢，总有一天会爬到墙顶的。可是，现在我没有办法了，我没有力气爬了。我待他再好，也是无用。”
“一只蜗牛”，这是朱安一生悲苦的命运。她一生未曾尝过作为女人的滋味，只是作为鲁迅的背景存在，而那个时代多少普通女人没有自己的选择？
美好的爱情，不是这样一生只够爱一个人，而是你有选择权。是朱安可以选择离婚，鲁迅可以选择自己的爱人的自由。
我们都知道杨贵妃和唐玄宗的爱情，“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但我更在乎的是“白头宫女在，闲坐说玄宗”。在那个没有选择的时代，对于普通宫女来说，是多么悲惨的命运？
“大量的宫女都出身于北京及附近郊区的清白之家。经过多次的甄别与淘汰，入选者被女轿夫抬进宫门，从此就很难跨出宫门一步。这些女孩子的年龄在九岁至十四岁之间……她们的生活确实是值得同情的，皇宫里真正的男人只有皇帝一个，得到皇帝的垂青因而风云际会，像慈圣太后的经历一样，这种机会不是没有，但毕竟是极为罕见的。绝大多数宫女在使婢生涯中度过了青春，中年以后也许配给某个宦官作伴，即所谓‘答应’，也可能送到紫禁城的西北部养老打杂。经历过这可悲可叹的一生，最后老病而死，还不许家属领取尸体。她们的尸体经过火化后，埋葬在没有标记的坟墓里。”
（《万历十五年》 黄仁宇著）
最好的爱情不是名人们留下的故事，而是每一个普通女人都能获得幸福。不是徐志摩和林徽因的甜言蜜语，而是朱安能够获得自由和幸福。不是唐玄宗和杨贵妃玩没了江山，而是每个宫女都有爱人和婚姻。
我想如果我生活在古代，我不会是名人，而仍旧是一个普通人。而作为一个普通人，我能够在如今这个时代做出爱的自由选择，所以我觉得这是一个比以前更美好的时代。
人这一生最好的爱情，不是浪漫的，而是现实的，是每个人都有选择权。
3
大城市的好处就是对这样的人生给予了足够的包容。至少在情感的世界里，每个人都可以做出自己的选择。可以谈恋爱，也可以不谈恋爱；可以结婚，也可以离婚；可以和异性相爱，也可以和同性相爱；可以坚持爱一个人，也可以放弃爱一个人。
自由大于情感，选择大于固守。爱是一条奔流的河，永不止息。只要有男女在这个世界上，爱情就永远存在。只要有爱情在这个世界上，纠缠就永远存在。一生漫长，有的人坚守只爱一个人，有的人可能爱一个人不够，想多去爱几个试试。
书信只是一种表达媒介，媒介虽改变，爱情本身并没有变。
说实话，现在爱情的丰富性和自由度肯定大于以前任何时代，这个不必争论。你觉得民国那些爱情都很美好，但你是否看过张爱玲小说里那些大家族的女人怎样明争暗斗，朱安的一生是如何枯萎的？你真以为父母的时代都是美好的爱情，但你问过他们没有，是不是有更多的选择？你觉得上世纪80年代有美好的爱情，但你想过没有，有段时间你搂着一个女人跳舞也会被冠上流氓罪抓进监狱。
所以，我们不必怀念从前，安心选择当下的爱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