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5年3月12日,在东北的一座小城,王新出生了。母亲双眼含泪,愁容满面。父亲强挤出一丝笑容,言不由衷地说:“太好了!我们有了三朵金花。”
父亲非常爱母亲,他们是自由恋爱。母亲是当地百里挑一的美女,小学教师,可由于家里顶梁柱外公的突然过世,家境一落千丈。当时20岁的母亲如果嫁人,还要带着9岁和15岁的两个未成年的弟弟以及没有生活来源的母亲。母亲是外公和外婆所生的第八个孩子,前七个都在几个月大时就夭折了。所以,母亲一直被外公和外婆视为掌上明珠。当时外公在一家企业从事管理工作,外婆在家操持家务。外婆手非常巧,一块不起眼廉价的布料,经她的静心缝制,就会变成一件漂亮的旗袍。穿在亭亭玉立的女儿身上,更突显了母亲的美丽。那时的母亲过着只管学习,不会做任何家务的生活。而年长母亲4岁的父亲却是富家子弟。解放前,父亲家是当地出名的地主。而且在天津、济南均有商铺。父亲13岁前一直过着穿金戴银,有两个保姆侍候的生活。父亲口才特别好,十六岁时考上了天津评剧院。可旧社会演员这个职业在社会上属于下九流行业,社会地位低下。祖父母受封建思想影响,是绝不允许孩子从事“戏子”行业的。可想而知,父亲是不可能踏进天津评剧院的。解放后,实行打土豪分田地,父亲家里的田地都被分了,商铺也都充了公。仅有的一点剩余,由于祖父不务正业,不久也被败光。为了生存,父亲曾挑着担子要过饭。1956年父亲闯关东,来到了东北的一座小城,在这座小城的一家水泥厂当一名工人。父亲长得非常英俊。可由于家庭出身不好,在那个唯成分论的年代,他一直屈尊为一名工人,但他的职业掩盖不了他脸上的贵气。父亲的宿舍就在母亲家附近,他们是在宿舍附近的报刊亭相识的,并且父亲对母亲一见钟情。
父母结婚后非常幸福!四年生了三朵金花:王鸥、王艳、王新。一心想生个男孩的父母亲,因生活极度窘迫,本打算生完三个孩子后就做绝育手术。可在那个重男轻女,不见男孩不罢休的年代,在王新一岁半的时候,老四王洋出生了。九口之家月收入仅仅81元,贫穷到了极限。当时,父亲单位有对高级知识分子夫妇不生育,因为非常喜欢孩子,所以经常来家里看孩子,并周济家里。时间久了,与孩子们也非常熟悉了,愈发喜爱孩子们,就萌生了想要一个孩子的想法。父母亲在生活极度窘迫的压力下,思前想后,隐痛割爱,决定过继一个女儿给这对既善良,又有学识的夫妇。重要的是他们能给予女儿优越的生活,也少让一个女儿在贫穷的家里遭罪。就这样,平常整天哭闹的一岁半的王新被选中了。
就在父母已为王新梳洗干净,百般无奈,强装笑脸,正要把王新交给这对盼望已久,欣喜之情溢于言表的夫妇时。平时不怎么爱说话的大姐王鸥突然拽着王新的小脚说:“我不让妹妹走。”霎时,全家人都哭了,母亲把已递出去的孩子立刻紧紧的抱回怀中。就这样,王新从贫穷的深渊中刚要被拽出,因为大姐的一句话,就又被送回了原处。
在祖父母传宗接代,无后为大的封建思想重压下,父母为了不违背祖父母的意愿,按照祖父母的要求:无论男女必须再最后生一个,并且名字都给起好了,叫王止。就在全家都满怀希望盼着王止出生,会为这个家庭画上一个园满句号的时候。王止出生了,事与愿违,王止的出生令全家人彻底失望了。母亲结婚七年半,几乎肚子没空过,为王家传宗没接代的痛苦日子也终于结束了。
至此,王新家每天都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每月到父母还有四五天要开资时,也是父亲最发愁的时候,家里又接不开锅了。一到这时候,父亲就会在大走廊里外边干活边唱评剧。父亲是在想办法啊!邻居们特别爱听父亲唱评剧,也知道王家又接不开锅了。随着孩子们饥一顿、饱一顿的渐渐长大,在生活的重压下,父母亲不得不每年将一个女儿(王止因为太小除外)送到天津农村老家寄养。
1976年9月接回了王洋,换去了王新。那时爷爷已经去世,老家还有奶奶和叔叔。父亲还有两个姐姐和一个妹妹,三个姑姑都早已嫁人,并且都过着捉衿见肘的生活。王新跟着又聋、又罗锅的小脚奶奶,以及因出身不好,又口吃,娶不起媳妇的老光棍叔叔一起生活。以往,每年奶奶和叔叔按人头在大队分得的粮食都是省吃俭用勉强糊口。自从每年来一个孩子后,多了一张嘴,对奶奶家的生活无疑是雪上加霜。叔叔身体特别好,是全村最能干又能吃苦的好劳力,挣的公分也是最多的。叔叔非常喜爱侄女们,把侄女当女儿养。王新是这年秋天来的,她发现叔叔每天都下半夜回家。伴随着奶奶家粮食的增多,王新长这么大第一次可以天天吃这么饱。可是好景不长,突然有一天叔叔在偷玉米时被抓住了。王新被吓坏了,痛哭流涕地跟着后边跑。叔叔被刑拘15天,奶奶一下就病到了。王新因担心叔叔,又要忍受同学等冷嘲热讽,每天以泪洗面。边上学,边做饭并照顾奶奶。在煎熬中半个月过去了,叔叔回来了。那一夜,王新失眠了,12岁的她好像突然间长大了,懂事了。开始思考以后这个家,如何在有限的粮食下过活。早起后,她对叔叔说:“从今以后我们每顿饭都按量吃,宁可饿着,叔叔也别再偷了,我会多干活的。”叔叔说:“就我哥我嫂子就把你就交给我就我必须就让你就吃饱了就还是得偷啊!你就不用管管了叔叔就保证以后就不会被抓就王新你就放心吧!”叔叔还是天天很晚回来,只是叔叔变得沉默寡言了,整天里外哼哼着小曲,好像总在思考着什么?真是男愁唱啊!姑姑每次来,都特意到左邻右舍串串门。久而久之,村里人都以为是姑姑在帮助娘家。
常言道: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目睹了叔叔在别人眼里看似道德品质败坏,而在王新眼里却是满满的爱的这件事,王新真的是懂事了。她每天上午上学,放学后,草草吃口午饭,就背起比自己矮一点的箩筐,拿着扒子去拾柴火。王新所生活的村子位于一望无际,一马平川的华北平原。那里除了公路两旁有些树外,其它地方很难看到树,所以木材在那个地方很稀缺。那个年代除了缺吃少穿,而这个地方更缺的是烧火做饭的柴火。所以王新每天下午拾柴火,就可以为家里节省一顿烧的。她每天都要走20几里的路,到晚上四五点钟,才能拾到一筐。有时实在没把筐拾满,奶奶那责备的眼神就会浮现在王新的脑海。每当遇到这种情况时,临近家门,王新就把柴火倒出来,在筐底下支几根小棍,再将柴火装进框里。这样,筐里的柴火就显得满些。王新没贪玩,也没偷懒,是真拾不着啊!到了冬天,就更难了,必须要走更远的路才能拾满筐。每天累得精疲力尽的王新,到家后就急忙帮奶奶烧火做饭。晚饭后又要将锅碗洗刷净,将灶件收拾完。之后,王新就去邻居家写作业了。那时的农村是没有电灯的,只有煤油灯。奶奶为了节省煤油钱,没有特殊事从来不点煤油灯。白天没有时间写作业的王新,只有晚上才能到邻居家蹭煤油灯亮,完成作业。邻居家非常欢迎王新到她家学习,因为他们家有一个与王新同龄的孩子,数学不好。王新数学好,可以帮她讲解她不会的功课,帮她完成作业。
那时,令王新最开心的事,就是秋收。大队收割完玉米,花生,地瓜后,地里总会残留少量的作物。满地都是拾玉米,挖花生,刨地瓜的村民。人群中,总是少不了一个又矮,又瘦却非常能抢,能干的小姑娘的身影,那就是王新。村民们都夸王新比土生土长的农村孩子能干,能吃苦。每天晚上,王新都是等到地里没人了,才最后一个离开地里,收获满满地回家。
每年令村民最开心的事:一是分粮食,二是分柴火。可分完柴火,一捆捆往家运却是一件很难的事。柴火必须连夜背回家,否则会丢的,这可是每家的“命根子”啊!从分柴火的地方,到把柴火背回家的距离是两公里。别人家都有几个劳力往家背,可奶奶家只有叔叔一个人背,王新拿着绳子要和叔叔一起背。叔叔说:“这就不是孩子干的回家去叔叔自己干一会就干完了。”懂事的王新不忍心让叔叔一个人受累,非要背。叔叔生气了,对王新大吼:“不听听话滚滚回家去!”王新哭着说:“求求您了!您就让我帮帮您吧!我能背动。”叔叔没办法了,说:“那你就就少背背点吧!”王新没听叔叔的话,背起和大人们几乎一样多的柴火,艰难地往家走,走一会她就得把柴火架在高点的地方上息一会,缓缓劲。叔叔背两趟,王新只能背一趟,直到半夜,柴火才全部背回家。
王新来奶奶家这一年,最最高兴的事就是去大姑家,因为大姑特别疼王新,给王新无以言表的宠爱。由于家里贫穷,加上出身不好,貌不出众又体弱的大姑,20岁时嫁给了大她8岁,媳妇已去世,并有个孩子的姑父。婚后大姑生了6个孩子,王新的三个婊哥,一个婊姐和两个婊妹。姑夫很爱大姑,在这个家里大姑说了算,姑夫什么都听大姑的。由于体弱,大姑从来不干农活。这年寒假,叔叔把王新送到大姑家呆几天。大姑见到王新,本来嘴就很大的大姑,乐得整个脸就只剩下嘴了。大姑立刻吩咐姑夫:“快去小铺买点肉,给我侄女解解馋。”姑夫说:“哪有钱啊!”大姑用高八度的嗓音说:“借去!”。两个小时后,一盘热腾腾,香味扑鼻的红闷肉就端上了桌。桌上只有王新和大姑最喜欢的小婊妹,王新已经几个月没见过肉了,她不知这盘肉是怎么来的。“大姑,咱们全家一起吃吧!”大姑用慈爱的目光看着王新说:“你俩先吃,还有一锅呢!”王新刚要吃,就看到站在旁边的其他表兄妹用几乎没有黑眼球的眼睛瞪着王新。大姑对他们说:“”去,去,你们都出去玩吧!”王新和婊妹狼吞虎咽地,一会就把一盘红闷肉都吃了,连汤汁都没剩。吃完后,王新和婊妹就出去玩了。回来时,正碰见大姑一家在吃饭。看到桌上的饭菜,王新全明白了,哪有一锅肉啊!王新用感动和责备的眼神,哭着对大姑说:“您怎么能这样呢?”又对姑夫和婊兄妹们说:“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给您们添麻烦了!婊兄妹们急着说:“王新,没关系,妈说你好久没吃过肉了。说你不在父母身边,很可怜的!”王新说:“我来到这地方最开心的就是上你家,大姑您这样让我太难过了!”大姑含着眼泪搂着王新说:“新,新,姑错了!姑错了!姑再也不这样做了,再也不了。”
1976年底,叔叔突然接到父亲的电话,让叔叔不管多么艰难,也要养一头猪,给小舅取媳妇用。叔叔是一位唯兄长至上的弟弟,兄长的话就是圣旨。可家里真的没钱买猪仔啊!叔叔又开始里外地哼哼小曲,想筹钱买猪仔的办法。
三个姑姑中,只有二姑家的日子过得略好些,因为二姑夫在天津铁路工作。但二姑是过日子特仔细的人,她从不会轻易借钱给别人。叔叔去了几趟二姑家,并且承诺来年分公分一定还。二姑最终迫于无奈,将钱借给了叔叔。就这样叔叔才有钱买来了一头猪仔。叔叔对奶奶说:不要——因为养——猪就——饿着王新,粮食——接——不上——就——就——我去借。小猪渐渐长到80多斤,也就是77年4月份,父亲来取猪肉。王新高兴极了,她实在太想家了,太想爸爸妈妈和姐妹们了,她得知父亲要来,早就偷偷地将回家的包打好了。来农村半年的王新,吃了太多的苦。由于水土不服,除了脸和手脚,浑身长满了水泡和疙瘩,一寸好皮肤都没有,惨不忍睹,而且奇痒无比,难受极了。父亲只请下来两天假,连姑姑都没通知,杀完猪就走,并且自己走根本没打算带王新回去。当王新听到这个结果时,在父亲面前,顷刻间显露孩子的本相,所有的懂事都荡然无存了,她连哭带闹,非要跟父亲回家。父亲看着女儿哭的可怜,也痛哭流涕,他紧紧地搂着王新说:“新,听话!懂事啊!家里实在没办法啊!爸保证年底接你回家。要听奶奶和叔叔的话……”此时的王新,无论父亲说什么她都不听,夹着小包边哭边紧紧地跟着父亲和叔叔。叔叔将父亲送到开往天津火车站的汽车站。就在父亲要上车时,王新突然挣开叔叔,使出浑身力气往车上挤,叔叔一把把王新拽到自己怀里紧紧地抱着,任她怎么挣都挣不开。王新看着开走的汽车,一边声嘶力竭地号啕大哭,一边使劲地踢打着叔叔,把无法回家的绝望和痛苦都发泄到叔叔身上。
送走父亲的叔叔,背着哭闹不止的王新,走了18里路。一路走,一路哄。到家后,叔叔早已疲惫不堪,大汗淋漓。王新一连躺了好几天,不说话,不出声地掉眼泪。叔叔向老师给王新请了假,并且把王新来农村以来,平时看别人家孩子吃,自己只能在旁边垂涎的好吃的,都买来给王新吃。用他那口吃的话语,把他这辈子所有知道的故事,绘声绘色地讲给王新听,变着法哄王新开心!
王新度过了一生中最漫长的八个月。1977年底,父亲如约而至,来接王新。王新是姐妹四个中,在农村寄养时间最长的一个。15个月的时间,所吃的苦,遭的罪,对于一个13岁正恋母的小女孩而言,一生都会刻骨铭心。尽管这15个月的经历,让王新内心严重缺失了父母之爱。但苦难也是一所学校,是一笔财富。经历了大人们都难以承受的这15个月,磨练了王新的意志,奠定了她之后人生之路中吃苦耐劳的品格。她要比同龄孩子的内心,更加成熟和坚韧。
得知王新要走了,左邻右舍的村民们纷纷来送王新。邻居奶奶含泪对父亲说:“大牛啊(父亲的小名)!这孩子吃了不少苦,以后别把孩子们送这来遭罪了。”叔叔拉着王新的手,边走边向乡亲们挥着手说:“都——都——回去——吧!不——不——用——送——送了——。”奶奶在远处用衣襟抹着眼泪,目送着。到了汽车站,王新依依不舍的对叔叔说:“叔叔!谢谢您!这一年多来,您对我如父亲般的照顾和关爱,我一辈子都会深深记住的,长大后我会尽我所能孝敬您的!您要好好照顾自己和奶奶。”叔叔连连点头说:“放——心——吧!——新。”
到了天津火车站,父亲花一元钱给王新买了一袋狗不理包子。王新接过这袋香喷喷的包子,狼吞虎咽,三下五除二,几口就吃完了。这袋天津狗不理包子,是她长这么大,吃得最好吃的美食,令她一辈子都无法忘怀!以至于长大后的王新,只要外出经过或路过天津,总是找机会特意到天津火车站,吃顿狗不理包子。每次吃时,第一次吃狗不理包子的情景都会浮现在脑海,从而边吃边热泪盈眶,但每次吃都品不出当年的味道了!包子吃完了,她一边抿着嘴,一边高兴地对父亲说:“爸爸!我还想吃。”父亲用愧疚的眼神看着王新说:“爸就有这一元钱可以给你买这袋包子吃。现在你吃完了,爸还有事要拜托你呢!”此时的父亲边说边流泪了。王新望着父亲疑惑地问:“爸爸,你咋了?什么事啊?”父亲说:“你已经超过儿童票7厘米了,可爸爸兜里的钱只够给你买半票的钱。坐车中如果遇到查票,你必须要自己想法应付。”说到这,父亲已泪如雨下。听父亲这么说,王新心里也非常害怕。可为了不让父亲担心,她强颜欢笑,一边给父亲擦眼泪,一边对父亲说:“爸爸,您放心!我一定行的。您别哭了,多大点事啊!”
父亲把王新带到火车站附近没人的地方,练习让王新怎样能矮一点。父亲把早已准备好的两个,重量约30斤的斜挎包,分别挎在王新的肩上,压得王新想直腰都直不起来。王新在农村这一年,已经完全变成农村孩子的模样。黑黑的皮肤,红红的脸蛋,扎着两个小羊角刷的头,早已乱蓬蓬。上身穿着打有几块补丁的红棉袄,下身是一条同样打着几块补丁的,农村特有的那种抿腰的灰蓝色肥棉裤。为防止风往裤脚里灌,裤角用缝在上面的黑色的带子绑着。一双自家做的,黑条绒面的棉鞋上,沾满了灰土。父亲把裤角上绑着的带子拽掉,这样就看不见王新的腿蜷着了,能显得矮些。父亲又把事先写好家里地址的纸条交给王新,泪流满面哽咽着说:“你如果被抓,就对他们说,是叔叔把我送到车站就走了,给了我这个地址,让我自己坐车。如果问别的,你就装傻不知道。
开始检票了,王新排在进站口前面,父亲排在离王新大约二十多人后。那个年代,由于贫穷,很多孩子尽管超高了,也都买半票,所以检票员对孩子的验票都特别严格。但像王新超高这么多的,还没有。不出所料,王新被查了。工作人员把王新的包卸下来,带她去量身高。王新怎么蜷腿躬腰还是超高了。工作人员用话筒带着天津特有的方言腔大声喊到:“这是谁的孩子?谁的孩子?超高了,快点补票。”王新胆怯地说:“别喊了,我叔叔把我送到车站就走了。”她又把写着家庭地址的纸条,一边递给检票员,一边说:“这是我回家的地址。”工作人员问:“你天津的家住哪?”王新假装懵懵懂懂,怯怯地回答:“我不知道啊!”工作人员又继续用高八度的嗓音喊着:“这是谁的孩子?谁的孩子?再不来领,就扣这了。”这时王新怕父亲站出来,也恐惧把她扣在这,吓得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大声喊着:“就我自己,没有大人,我到站下车妈妈会来接我的,会给我补票的。”父亲实在受不了王新那撕心裂肺可怜的哭声,忍不住走过来要承认王新是他的孩子。王新看到父亲向她走来,更大声哭喊着说:“就我自己,就我自己。王新的哭喊声镇住了工作人员和父亲。父亲在远处,心如刀绞地看着王新。而王新就这样被工作人员领上了开往回家的火车上。一路上王新一直跟乘务员在一起,并且用她那带有天津农村特有的侉腔方言,给乘务员和列车长讲她这一年多在农村奶奶和叔叔家的经历。乘务员和列车长被王新的故事感动了,她们纷纷把她们自己仅有的,少量的好吃的拿给王新吃。那时,那么小的王新就有了极强的语言表达能力。到站后,列车长亲自将王新送出了检票口。王新深深地给列车长鞠了一躬说:“谢谢您!”然后挎着两个包,跟在距父亲二十几米之后,回家了。
王新家里的生活比以前好转了些,两个舅舅均已成家。舅舅们结婚,虽然让王新家欠了一些债务。但姐妹五个不用轮流送往天津农村寄养了,终于结束了天各一方分离的痛苦。回到家的王新开心极了,虽然家里还比较贫穷,但王新可以朝夕与父母和姐妹们在一起,王新心里总是暖暖的。五个姐妹非常要好,姊妹是什么?记得电影《我的兄弟姐妹》中曾说:姊妹就是天上飘下来的雪花,有几片落在了一起,并牢牢地结成了冰。在那个年代,每家孩子都很多。而家里的老大也吃苦最多,承担的责任也最大,不仅要帮助父母照看弟弟妹妹,而且有好吃的东西,也都尽弟弟妹妹先吃,王新的大姐王欧也不另外。自70年代中期,王新的外婆去逝后,父母起早趟黑地上班,家里的许多家务,都责无旁贷地落在大姐身上。当时14岁的大姐,不仅要帮父母洗衣做饭,还要照看妹妹们。有一次,大姐偷拿了父母放在柜子里的2毛钱。被父母发现后,挨了父母的一顿爆打。大姐一边哭,一边辩解着:“我自己没花,全给妹妹买糖吃了,妹妹看别人家的孩子吃糖,总管我要,央求我给她们买糖,我就拿了2毛钱买糖,我自己一块也没舍得吃啊!”父母打大姐是为了教育孩子们不许偷东西。
五个姐妹成人后,数大姐最矮。大姐经常说:“都是因为背你们给压的。”二姐王艳最讨父母喜欢,因为她不仅聪明而且非常文静。她学习好而且从不惹祸,她是姐妹五个当中,唯一没被父母打过的孩子。一母生九子,九子各不同。老四王洋则和二姐王艳恰恰相反,她虽然是女儿身,却像个男孩子。经常在外边打架,但她是姐妹中鬼主意最多的一个。东北地区的冬天特别寒冷,室内靠暖气取暖。王新家附近有个供暖公司,烧煤后会将废弃的炉灰倒掉。由于煤炭燃烧不充分,炉灰中总残留着少量的炭渣。父母亲为了还债,也为了想给已经渐渐长大的女儿们攒点嫁装钱。一到冬天,父母就利用业余时间,到供暖公司院内的炉灰堆筛选炭渣,将积攒的炭渣卖掉换钱。姐妹五个中,只有王洋跟父母一起捡炭渣。她非常能吃苦,每次都随父母一起去捡炭渣,从没有怨言,也不攀其他姐妹。父母靠捡炭渣卖钱,还清了家里所欠的外债,其中王洋功不可没。王新家最受父母宠爱的是小妹王止。那个年代,每人每月只供应三斤细粮,其余都是玉米面和高粱米。王新一家七口人,21斤细粮只给王止吃。蒸一锅玉米面窝头,锅屉中间一定有一碗大米饭。每次吃饭时,只比王止大2岁的王洋都眼巴巴看着王止吃那碗香喷喷的白米饭。等王止吃完,王洋就用勺刮王止吃过饭的碗边。长大后,王洋总爱对王止开玩笑:“你这辈子就是顿顿供我吃大米饭,也弥补不了小时候我心灵深处所受的伤。”王止是位非常可爱的小妹妹,她是家里的收稅员。不管家里多么困难,父母必须每天给她五分钱买零食吃。吃粗粮长大的四个姐姐,成年后,个个都出落成杨柳细腰的美少女。唯有王止,是个小胖子,并且经常闹牙痛。这就应验了一句话:好事中可能蕴藏坏事,不会所有的好事都会落到一个人头上。王止二十多岁时,婚事让父母发愁了。几乎没有男孩追求她。王新曾开玩笑地对母亲说:“妈,您别发愁!破草鞋也是会成双成对的。”经人介绍,王止只处一个男朋友,就成家了。而且在姐妹五个的婚姻中,王止的婚姻是最幸福美满的。
五个女儿的母亲,在父亲和外婆的宠爱下,一直都在贫穷的家里,过着“大家闺秀”般的生活。外婆去逝后,连一双袜子都不会补的母亲,面对这么多的孩子,不得不学做家务。先是自己学裁剪,母亲特别聪明,名符其实地心灵手巧啊!不到半年时间,母亲为女儿们所设计并制作的漂亮衣服,让从事多年专业的服装设计师看了,都赞不绝口,自愧不如。母亲到了40多岁,依然是那么年轻漂亮。那个年代,40多岁的女人,人到中年,是要用岁月催人老来形容的。而母亲却仍然风韵犹存,是要用:不是所有的树到了秋天叶子都会发黄的,来形容。
父亲依旧是家里的顶梁柱,尽管脸上的英俊和贵气随着生活的艰辛和操劳,早已荡然无存。但满脸的沧桑,依然掩盖不了他对母亲和女儿们的慈爱。父亲和女儿们的关系非常融洽,他既是女儿们的父亲,又是女儿们的兄长。每当女儿们在外边被男孩子欺负时,只要他知道了,不管女儿有理无理,他定会教训那个男孩一顿。因为父亲认为男人永远不能欺负女人,不管女人对错。为此,父亲因为女儿们,得罪了不少邻居。也因此得了一个外号:护女精。为了让家人们吃得好,一到夏天,父亲每两个星期都会到水库打鱼。冬天一有空他就补渔网,准备好夏天打鱼。家里不管大事小情,都是父亲出面解决。女儿们非常信任和依赖父亲,因为父亲就像男神一样保护着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