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傅良涛确定的声音,周茂行愤恨的神情并无收敛,将手上放了一碗红烧肉的托盘放到周穆清的梳妆桌上,继而阴恻恻地说:「找你调查,已经是我对许静嘉最大的仁慈了,要不是她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不会给她这个机会的。」周茂行顿了顿,在周穆清的床上坐下,视线紧盯着傅良涛,续道:「你应该也知道,我的手段远不止这些。」
不知道是不是跟江湖人物打交道多了,周茂行说话的口气多少也沾染了些江湖习气。傅良涛知道周茂行说的是实话,以周茂行的人脉本事,只要许静嘉有那么一个行差踏错,他绝对能够查出个甚么来。
毕竟周茂行是警察,他也干不出犯法的事情来。然而,周茂行终归是护短的。
翌日,傅良涛坐在会议室内等待洛孟凝和秦向文前来加入案情分析讨论的时候,一再在心里想起周穆清的日记内容。
因着日记的内容,傅良涛也大致猜得到,周穆清和许静嘉两人之间恩怨的来龙去脉。在傅良涛心里,周穆清和李秉德这两宗案件已经离结案不远,再无费煞思量的必要。
在思量这些的同时,傅良涛还一边分神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庞季同。
此刻,庞季同正专注地研究着另一宗案件的案情。那是傅良涛于早上新分配予庞季同负责的。这案件刚刚从沙田那边的ME转介过来,傅良涛大致了解过案情,发现是常见的套路,便分配予庞季同试试。
不过,庞季同收到这文件夹之后,却不见寻常常见的雀跃。
从早上开始,傅良涛便已经感觉到庞季同似乎少了往日的活力,多了些与他的性格不符的沉稳。
沉稳……自然是好的,但是如果是心里郁闷所至,那就另当别论了。
不多时,洛孟凝和秦向文相偕而至。两人似乎在前来会议室的路上,便已经在进行不知名的讨论,讨论的结果大约不尽如人意,因为两人的神色看起来略为有一些严肃。
傅良涛的眼角余光注意着庞季同,只见庞季同不为所动,仍旧波澜不惊地端坐着研究案情。
那边厢洛孟凝才刚放下了手中的物什,还没有坐下,便急不及待地问傅良涛说:「阿涛,我说……李秉德和周穆清的案件,会不会与许静嘉无关?」
此话一出,庞季同便再也装不住了,合上了手上的文件夹,猛地看向洛孟凝。
傅良涛神色一正,当即便反应了过来,沉声问道:「是电子取证分析的结果出了问题?还是结果与我们所预期的不一样?」傅良涛的视线缓缓地游走在洛孟凝和秦向文两人的脸之间,试图想要透过两人的神情确认自己的猜想。
洛孟凝和秦向文各自向傅良涛和庞季同分发了一叠文件。随后,洛孟凝便接着说道:「这是我们刚完成的分析报告。」
傅良涛几乎是把报告从洛孟凝和秦向文二人手中夺过来的,随即便快速地将两份报告浏览了一遍。在翻阅报告的同时,许静嘉前夜里沉着冷静的脸庞从傅良涛的脑海中划过。
此刻,在傅良涛心里,许静嘉当时的沉着冷静,难免成了胸有成竹。
只听洛孟凝说道:「你们也清楚,在许家网络供应商的帐单记录中,我们无法找到任何涉案证据。于是,在进行电子数据取证时候,我和文仔便特别关注电子装置中有没有使用代理伺服器的痕迹。」
使用代理伺服器和使用马甲有异曲同工之妙。在使用网络的过程中,网络服务供应商会记录使用者及为其提供网络服务的伺服器的IP位址,而在使用者和伺服器的主机中亦会记录对方的IP位址。在犯罪调查期间,调查员便是透过主机或网络服务供应商记录的IP位址,来识别使用者的身份和在使用服务时的所在位置。
而透过代理伺服器使用网络服务,代理伺服器作为中介人而存在,使用者便如同使用了马甲一样。不论是使用者和提供网络服务的伺服器,双方的主机和网络服务供应商都只会记录代理伺服器的IP位址,即使用者的马甲。
这是攻击者常用的套路,其目的只是为了让调查工作更添周折,从而隐匿自己的身份。对傅良涛来说,这并不是什么新鲜事。
傅良涛原本正正是因为考虑到这一个可能性,才会在许静嘉的网络服务帐单记录无可疑的情况之下,依旧作出申请搜查令的决定。不料,这分析结果一出来,却是让傅良涛出乎意料之外。
傅良涛心下不乱,只坐直了身子,低头认真地反覆研究着分析报告,沉吟不语。过了一会儿,傅良涛才接着问道:「那木马程式呢?说说有关木马程式的部分……」话毕,傅良涛便熟练地将报告翻到相关的位置。
既然许家的电子装置并无使用代理伺服器的痕迹,傅良涛其实对洛孟凝的答案已经没有抱有太大的期望。
洛孟凝随即应道:「都一样是没有发现。」
如此一来,现在他们手上握有的证据就未免过于薄弱了。
洛孟凝想了想,又接着补充道:「许家电脑的网络活动记录与帐单上所显示的一致,我们应该已经带走了许家的所有电子装置。」
听罢,一旁的庞季同便问道:「涛sir,如果在许家捡取的电子装置都没有发现,会不会是许静嘉藏起了其他的电子装置?」
傅良涛瞄了庞季同一眼,只觉得换了在往日,庞季同提出这困惑的对象必然会是洛孟凝,而不是他。想到此处,傅良涛的视线不经意地落在洛孟凝的脸上,想到了昨夜自己离开前看到的那一幕。
不过,现在并不是纠结这些锁事的时候。
只听傅良涛嘴上仍紧扣着他们讨论的主题,说道:「或许,我们先听听有关许静嘉的网络活动分析再说。」说罢,便垂下眼继续阅读洛孟凝和秦向文的分析报告。
于是,洛孟凝便接着说道:「在许静嘉使用的电子装置中,除了干啥啦和方图之外,没有发现其他社交媒体的帐号。
许静嘉手机内的联络人名单寥寥可数,而她的干啥啦帐号只用来与家人,及一名远在美国的高中同学沟通。其中,许静嘉与这同学多以语音讯息作留言之用,许多时十天半月才往来一次。
而许静嘉的方图帐号也是设置成私人的,虽然她的帐号追踪了一些与兴趣和新闻有关的帐号,却没有接受任何人的追踪,也没有追踪任何好友。简单来说,就是只有许静嘉能够看得到旁人发布的资讯,而其他的人却看不到她所发布的。」
这一点,倒是与傅良涛那日在取证时,查问许静嘉时所得的讯息吻合。当问及许静嘉的社交媒体使用习惯时,许静嘉便交代说自己从二零一七年开始关闭了所有与朋友往来的社交媒体帐号。
在傅良涛看来,这自然并不是一个寻常的决定。因为,这样一来,结合许静嘉的生活模式,她便是真正意义上的自我封闭。除了那个身在国外的朋友之外,许静嘉与外界接近零交流。
在这么一个科技发达的世代里,许静嘉到底是下了什么程度的决心,才能做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