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记得我在沙坪那儿上过小学,那时会每天带了米和菜到学校去。到了学校后把米用搪瓷盅盅掏好,放上水。然后放在案板上由学校统一蒸。而菜都是自己做好带去的,通常都不去热菜,和着热饭一起便吃了。

吃饭的时候我都会跑得远远的,因为有很多同学带了肉菜和其他好吃的菜。而我没有,通常都是去泡菜坛子抓一个青菜头和几个辣子,切丝拌了佐饭。我很怕同学们嘲笑我。可是我们全家人都爱吃泡菜呀,妈妈一个人干活累了也不想做其他的菜。泡菜好吃又下饭,还省事。

通常新鲜疏菜出来了,都会选一些泡上。有箩卜,缸豆,茄子,老姜,蒜子,辣椒……不一而足。能泡的都泡上,黄瓜呀,白菜呀也会跳水来吃。里面也会加一些香料,茴香呀,桂皮呀什么的。就算煮白水菜时,也会舀了泡坛里的盐水,烧几个煳辣子搓在里面沾着吃。

闲下来打牙祭时。妈妈会买来一小条肉给我们炒肉片来吃。炒时也总要摸几个泡姜,泡辣子作配菜。大家都特别爱吃。一顿饭要是没有加泡菜作辅料的菜。便觉得口中没了味道,少了什么似的。我在学校吃饭时,同学们碰到过几次,非要尝我们家的泡菜。只得不好意思地给了。他们都说我们家的泡菜比他们家的好吃,会抢个精光。我会很得意,那泡菜头我可是切得匀匀的。吃起来脆脆的,咸酸中还有点辣味哦。

那时我妈妈一个人在家种地很苦。也许是同病相怜吧,不久便和另一个叫明德的阿姨成了朋友。她男人也在外地工作。只有她一个人在家拖了小孩做农活。每到农忙时两家人便合起来做活。比如挖土呀,插秧呀。夏日里搬苞谷呀。都是两家人合在一起来做。

那时,晚上收工吃饭后。已经很晚了,圆圆的月亮也巳经在起伏的山边升得老高了。大人们会指挥我们几个小孩搬了大簸箕放在屋外坝子里。一边看玉米一边乘凉,边上放的便是从坛子里抓的泡菜。摇了朴扇,聊了家常。聊得开心时,便扔一块泡菜在嘴里咔嚓咔嚓嚼上一阵。皎洁的月光下,聊得很开心时。妈妈和明德阿姨便会唱那个时代的歌儿。比如樱桃好吃树难栽呀。九九艳阳天呀。唱累了,再吃几个泡菜助兴。她们欢快的笑声会传出好远。而我们小孩子已不知何时枕着星光沉沉睡去。

隔几天去她家做活时也吃到了她家的泡菜。她家的泡菜更辣更咸一些。如同明德阿姨泼辣又热情的性格。当饭还没熟时,她会叫我过去。给上一块煮熟正在菜板上切的腊肉,顺带再给几个红红的泡辣子。我辣得不住哈气时,她便笑开了花,那笑声一湾子的人都听得见。

我妈妈是比较文静的。我总想不通她们两个性格完全不一样的人为什么会合得来。不过我还是挺喜欢明德阿姨的。她家的坛子比我家的还大。我也一样喜欢,因为那里面,全是好吃的。记得有1次,我们几个小孩抓了溪鱼,明德阿姨用泡菜烧了。我们把煮的米饭都吃光了,肚儿也圆滚滚的了。可还想吃……

那些乡村里的生活随童年的时光渐渐远去了。我长大了,去了矿山上班。母亲也离开乡村和父亲住在另一个矿山里。在食堂吃饭,那里很多时候都没有泡菜吃。我以为我已淡忘了泡菜的味道。可每次回家时却总是第一时间去找泡菜坛子,拽出几根缸豆先解解馋。

母亲很是傲骄。小鱼,这泡菜坛子,可是老娘从老家背来的唷。哇噻,我以为是新买的,想不到妈咪竟把它背了来。我细细查看过,那上面有几个磕过的印子。不错,是我们家原来那只。我略有责怪。这么远,还要它干嘛。从新再买一只呗。妈咪笑了笑,用久了沾了老味,新坛子做不出来原来的味。大概是吧,我也不知道对不对。

不过,我喜欢它的味道。和小时并不二致的是想起时依然会馋得流了口水。那时父母他们在杨地湾,而我独自在十几公里外的打通生活。后来父亲退休了,一家人决定搬到打通来和我一起住。

妹妹找来一辆货车,只是没有尾门。我们把家俱用绳子加固了。妈咪特意用破床单包了坛子,还特意嘱咐放稳当点。车开到四合院爬坡时,忽然坛子挣脱束缚滚了下去。我急得大喊:‘’师傅,停车。停车。坛子滚下去了,坛子滚下去了。"师傅没听见,还在往前开。我们一家人都急得大喊:”师傅,停车。停车。坛子掉了。坛子掉了哇!!!‘’

说也奇怪,那个坛子掉下去后,竟然没有碎。还在咕噜咕噜地向前滚着,眼看前面公路边有一块尖石。我们全都吓坏子,这下坛子肯定是完蛋了。我们都不忍心看它最后的碎裂。谁知,局势再次逆转,几个小石子硌了一下,它竟然稳稳停住了。这时车巳经停了,全家人喜极欢呼起来,路上的行人也纷纷称奇。这是一只坚强的坛子啊,命真硬……

不久后,我们又吃上了熟悉的泡菜,还是那么鲜酸,美味。摸泡菜时,我们都会轻轻拍拍它。仿佛它也是一家人欢声笑语中的一分子……那些味道很熟悉,也很美味。美得。在经年的岁月中也难以忘怀,想起时,舌底便生了津,口水亦如珠线般……滴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