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赶到时，宽敞亮堂的等候厅里独独剩他，没有坐在椅子上，而是站在了大厅侧边的大窗上，烟雾缭绕之中，他的背影有些模糊不清，多了几分寂寥几分伤怀。
独孤没有去叫他，气喘吁吁，斜斜靠在了手术室的大门口，脚下有些脱力，似乎下一秒就会跪到在地上，发红干涩的凤眸之中，已经模糊得看不清神色。
杨迹又点燃了一根香烟，吸允着，吞吐着，侧身看到了那个斜靠在门边上的颓废男人，握了握拳头，走了过去。
他差点没朝他跪下去，“对不起...我没保护好她...”
浓重的烟味扑鼻而来，独孤抬眼看去，眸子紧了紧，右嘴角微微抽搐，扯出一抹惨淡的笑容，没有说话，只是无力地抬了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如往常一般。
无言，四眼相对，无言。
半响。
“夏兮若家属！”传唤室内，终于有了动响。
独孤跌跌撞撞地奔了过去，整个人扑到了桌上，“我在、我在...人怎么样了医生？”
医生眉头紧皱，“病人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但是情况不容乐观。”
他急地握住了医生的手，眸中含着泪花，“怎么了？到底怎么样了？”
医生叹了叹气，“病人从高阶梯上直直滚落，这过程之中手部和腿部的骨折不说，且撞击到了大脑，有轻微的脑出血，好在急救即使，但是会出现一些无法避免的后遗症......”
“什么后遗症？”
“按目前情况来观察，病人的脑组织受到损伤，可能会出现认知功能障碍，通俗来讲，就是痴呆症...”
“这种情况可以后期恢复吗？”他的心脏似乎在有一刻停止了跳动，连呼吸都在一秒之间变得不顺畅。
“一般情况下很难，但这不绝对。当然，我们会用最好的恢复方案来对她进行最好的治疗。”
很难......
“那她的记忆...会有损伤吗？”他松开了医生的手，无力地坐到了椅子上，双眼无神...
“不好说，认知障碍会导致病人的智商、语言组织能力、行为、记忆受到一定的影响，但是慢慢恢复还是非常有希望的。”
“好...谢谢医生...”他的视线凝固在了桌上的那一片空白，连带着大脑也都是空白的。
他的未来，他的世界，在顷刻间崩塌......
记忆缺失...认知功能障碍...痴呆...
他的若若，要是忘记了自己怎么办...
要是不认得自己了，该怎么办...
醒来后的她，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子...
“病人已经推到病房了，你们可以过去了。”医生挂断电话，通知到。
杨迹连忙扶起独孤，安慰道，“我们走吧，她要是这种情况下醒来，周围没有人，会害怕的。”
“对...对...我们走...”他踉跄着起身，慌慌忙忙地快步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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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床之上，她四肢缠着纱带，头部也被纱带缠着，带着呼吸机，连五官都快要看不清了。
她一动不动，一点生命力都没有。
他哪里顶的住这样的场面，上一次浑身是血，这一次全身绷带。
唐青，我独孤皓翾，这辈子，和你不共戴天......
他的凤眸之中，蓝紫狠光乍现，眸中酝酿着滔天怒火。他双唇紧抿，微微有些发紫，绝伦的五官上笼了一丝阴沉。
两个护士将一切打理好，这才注意到了独孤，惊讶片刻后，又将手里的检查报告递了过去，“这是病人的检查报告。”
“多久能醒。”他缓缓接过，语气极冷。
护士们不由打了个哆嗦，谨小慎微，“全麻消退后，不出意外是可以清醒的。”
杨迹再后头招了招手，示意两名护士先行离开。
独孤转移目光，看向一旁的心率仪，心中提着的一口气落了下来。
不幸中的万幸，至少她性命无忧，不是吗。
“你也别太悲观，无法恢复只是医生最坏的打算，你也是知道医院的。”杨迹从后头拍了拍他的肩头，一而再再而三地安慰。
他没有答话，自始至终，他都不曾对他讲过半句话。
独孤皓翾坐到了病床边，看着全身裹布的她，看着高高悬挂在上头机械式地滴着药水的点滴，眸光狠厉，面无表情，比起躺在床上的夏兮若，他更像一个将死之人，没有言语，没有动作，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杨迹从未见过这个的独孤皓翾，那个私下里狂妄不羁、狡诈无情的形象在他心里崩塌。
面对自己的挚爱受伤，任谁都会变得脆弱无助吧。
傍晚，在灰沉沉的天底下，窗外忽而刮起一阵凉风，便息列索落的下起雨来了。
他依然那么一动不动地坐着，像是一具蜡像。
乍然，他猛地向前倾去，动作快速却轻盈。
原来是床上的人已经开始有了苏醒的迹象。
他看着夏兮若开始颤动的睫毛，抑制着内心狂掉不止的心脏，压着嗓子，轻柔喊道，“若若醒了？”
夏兮若微微睁开双眼，朦胧过后，一张精致如雕刻般的俊容映入眼帘，她心下茫然，没有开口说话。
“若若，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啊？你...你还记得我吗？”
她当然不记得了，但是那双异色的柔眸又是那样熟悉，她好像在哪里见过，“你是...漂亮眼睛...”
独孤心下一冷，有些万念俱灰，却还在强颜欢笑，自我安慰，“对，我是...若若还记得自己吗？”
她目光呆滞，像极了一个低龄儿童无知的眼神，杨迹在旁见了心有不安，立马出门叫了主治医师。
她歪着个头，细细打量着独孤皓翾，嘴角竟然出现一抹童真的笑颜，“漂亮眼睛，你长得真好看。”
他握住了她的手，泪眼朦胧，声音都止不住地颤抖起来，“若若...”
“若若喜欢你。”她的手心对他传递出了温度，杏仁般的眸子笑得弯弯得，虽然看不清全貌，可他仍是被那双毫无一丝杂质的眸子吸引着。独孤被这句话怔住了，心中的无助感瞬间被打散，他的泪水在掉下来的那一刹那被自己快速抹掉，他激动地捧着她的小脸，“若若乖，以后漂亮眼睛保护你，好不好。”
“好呢！”她像个孩子般一问一答，乖巧地点着头。
即使你不记得我了，一眼看去，你还是会喜欢上我。
对吗？
他从未想过，她的一句喜欢你，对自己来说，可以如此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