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至虽说是博士毕业,让他写几个硬笔字倒也勉强还算工整,但要是用软笔写的话,那还真就不能看了。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
谢至艰难的写下了几个字,端详了半天不甚满意。
丢掉....
再写,依旧不甚满意。
如此反复了几次,终究不能达到令他满意的效果。
“你来试试?”谢至把毛笔递给正在研磨的贺良道。
贺良立即连连摆手,带着几分惶恐回道:“少爷的字迹老爷是认识的,若造假的话,老爷那里恐不好交代的。”
看来平日之中若是不能给人留下一个好印象的话,以后无论再做什么也很容易被人看偏的。
谢至白了贺良一眼,没好气的道:“谁说让你代笔了,本少爷只想看看你字写得如何,不可吗?”
贺良脸上的惶恐转变成了尴尬,笑嘻嘻的放下手中的墨块,在身上擦了一下双手才从谢至手中接过毛笔,一脸的贼笑道:“哦,小人明白,小人明白…”
写几个字倒也是容易,可这事怎么如此让人不信。
谢至白了贺良一眼,也懒得与他计较了。
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贺良写得虽然有些费力,但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几字也是很快落在了纸上。
几个字虽说没有什么美感可言,但最起码还能被人认出来。
不像谢至,那字写得就好像是抓了一只蜘蛛,任由其在上面爬过的一般。
贺良在写了几字之后,便把笔递给了谢至,笑嘻嘻的道:“少爷,小人识不了几个字,也只能写这些了。”
谢至端详了半天,气呼呼的把贺良写过的宣纸丢掉了一边,“继续研磨。”
像他好歹也是博士毕业,写的字竟连一个大字不识几个的小厮都比不过,这让他情何以堪。
谢至再扔掉了几张宣纸后也不再强求了。
字这东西毕竟是需要日积月累的辛苦磨炼才能成的,若是一味强求字迹的好坏,不说今日一天就抄完论语一本书,就是再给上一年时间恐也也很难完成的。
从早上到中午...
从中午又到了晚上...
一整天的时间谢至除了吃了几块糕点,期间上了一趟厕所之外,一直都待在房间中奋笔疾书。
他抓着笔,奋笔飞舞,“子曰,先进于礼乐,野人也;后进于礼乐,君子也...”
直到掌灯之时,依旧奋战在书籍的海洋之中。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香月端着些饭菜走进来。
“少爷,夫人吩咐拿了些吃食过来,先吃些东西再抄...”
......
谢家膳厅,谢家一家人其乐融融围坐在一起。
谢迁膝下有六子,两女。
两女最长已出嫁。
老大谢正最先出言道:“爹,五弟今日在房间抄书一日未出,想必是认识到自己错误了,要不先把五弟喊来吃了饭再说?”
对谢正的求情,谢迁根本就不买账,冷哼道:“老夫留给他五日时间,他若早些抄写的话,可早就完成了。”
谢夫人适时回应道:“老身已吩咐香月拿了饭菜过去,至儿好不容易才愿意进书房,就让他去抄吧,听香月说,今日还是至儿主动提出要抄的,以往之时让他写个字,那可比登天还难,看来,至儿是终于懂事了。”
谢迁则是一副不看好的态度,“望不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才好!”
就在此时,谢家管家谢林走进房间,在谢迁身边道:“老爷,有客拜访,小人已请至客厅了。”
谢迁愣了一下,扒拉干净了碗中的米饭,起身疑惑的道:“如此晚了,会是何人?”
谢迁从膳厅一刻也未耽误便进了客厅。
在进入客厅见瞧见主位之上坐着的锦衣男子以及其旁边站着的少年明显有些诧异,但还是加快脚步走至其身边,行礼喊道:“参见陛下,参见太子殿下!”
没错,那锦衣男子便是弘治皇帝朱佑樘,站在他身后的少年是未来的正德皇帝朱厚照。
弘治皇帝起身走至谢至身边,笑呵呵的道:“谢卿免礼,太子仰慕谢卿之才,早就想登门拜访,今日朕好不容清闲下来便贸然带太子造访,希望朕的唐突不会给谢卿添了麻烦。”
朱厚照眼睛四处飘着,哪像是仰慕谢迁的样子。
谢迁瞄了一眼朱厚照,对弘治皇帝这番客气之言总也只能笑着回道:“不会,不会...”
而就在这个时候,谢至终于抄写完成了一本论语。
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筋骨,把房间之中堆得乱七八糟的宣纸按照先后顺序整理了一下,递给一旁的贺良,道:“去,把这些拿给我爹!”
贺良接过谢至递来的宣纸,高兴答道:“少爷放心吧,小人马上便拿给老爷去!”
从谢至的小院出来后,正好碰见了谢家管家谢林。
“谢管家,少爷的论语抄写完了,吩咐小人拿给老爷,不知老爷现在何处?”
谢迁好歹是当朝的内阁大学士,自家宅院自是不会太过寒酸的。
豪门大院的想找个人自不是那般轻易的。
谢林对谢至能够抄书也是颇为欣慰的,道:“老爷在客厅见客呢,你拿着去外面等等,待老爷送走客人,你立即拿给少爷,见到五少爷的抄书,老爷必定会高兴的。”
谢迁作为一家之主高兴,那他们这些下人自是也能跟着高兴。
毕竟主人家若是不高兴的话,即便与自己没关系,却也难免要受无妄之灾的。
贺良眉开眼笑的道:“是,谢管家,多谢谢管家。”
贺良拿着谢至抄写的论语赶到客厅之际,果不其然瞧见谢迁正在里面与弘治皇帝对坐而谈。
“何人在此鬼鬼祟祟?”
贺良正全神贯注打量着房间中的情形。
在他还未反应过来之时,朱厚照便飞奔出来拎着他的衣领把他带至了大厅。
进入大厅,贺良诚惶诚恐的喊了声,“老爷!”
弘治先于谢迁开口,道:“太子,把人松开!”
这毕竟是人谢迁的家事,弘治皇帝只是客罢了,没理由参与其中。
朱厚照听了弘治皇帝的话后,才松开了贺良的衣领。
被松了衣领的贺良才把手中的宣纸递给谢迁,道:“少爷吩咐小人来送抄写完的论语,小人本想着在老爷送走客人后,第一时间拿给老爷,却是不成想打扰到了老爷,小人该死!”
谢迁黑着脸,拿了论语,冷声道:“出去!”
贺良躬身作揖回道:“是,老爷。”
贺良退出去之后,谢迁把宣纸放在一旁,笑着道:“下人不懂规矩,陛下见谅。”
弘治皇帝还未说话,朱厚照手中拿着谢迁才放置在一旁的宣纸,惊呼出声道:“这还是字吗?放只蜘蛛都比这强?”
谢迁颇为尴尬,干咳一声无言以对。
弘治皇帝接过朱厚照手中的宣纸,很想否认上一句,半天之后也找不到合适的词。
谢半晌之后谢迁终于开口道:“臣惭愧的很,不知怎就出了如此一个不肖子弟,自小不学无数,惹是生非,前些日子在家中花园钓鱼吃,用书点了篝火,臣对之实在是头痛之际,打,皮糙肉厚的难以使之长了记性,骂,那更是听不进去,臣也就只能命之抄书了,这次好歹动笔抄写一下,往常之时连笔都懒得动一下。”
弘治皇帝心中愕然,想不到堂堂大学士家中还有如此子弟?
他那儿子与之比较起来还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突然之间,弘治皇帝有了些许的欣慰。
朱厚照心中则是兴奋了,想不到还有比本宫还纨绔之人。
不学无术,狗爬一样的烂字...
瞬间,朱厚照感觉自己的形象好像高大上了不少。
果然,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
若是让这纨绔做了自己伴读,那他岂不是妥妥优秀青年一枚。
朱厚照长舒一口气,言语之中有些兴奋的道:“谢师傅是大明的肱骨之臣,整日为大明殚精竭虑,怎能再为家事操劳,父皇,要不就让谢师傅公子进宫做儿臣的伴读吧,谢师傅要操心国事自是不能整日盯着谢公子,进了宫,有王师傅盯着,也能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