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白又微弱的月光,在女子扭曲的脸颊上形成诡异的光影,看上去异常恐怖。
女子尖叫一声,一张樱桃小口瞬间张开,皮肉撕裂,露出白森森的牙齿与颌骨,对着灵阳的脖颈探身咬去。
同时,另一只未被灵阳抓住的手,也高高扬起,尖长的指甲犹如鹰爪般,抓向灵阳头面。
灵阳早有准备,从容后仰,一手牢牢抓住女子,另一只手已拈住一张灵符,在女子探头时,顺势贴在了女子头顶。
女子身形瞬间顿住,凶恶的样貌再次恢复娇媚,腰肢也渐渐挺直。
望着女子的模样,灵阳微微一笑,语气中略带着些许轻薄道:“还是这样好看。”
女子用一双哀怨的眸子望向灵阳,似是有些不敢相信,“你……真的是法师?”
“是啊。”灵阳轻轻点头。
“既是如此,我已被你禁住,要动手便动手吧。”
灵阳微感惊异,没想到这个看上去娇柔的女子,说起话来却是如此直接决绝。
“可是我并不想动手。”灵阳继续保持着微笑,对女子道:“我想先问你一些问题。”
女子沉着脸,原本俏丽的脸上少了些许妩媚,多了一分冷峻,淡然道:“不必问了。前日的男子是我害死的,昨日的两个和尚也是我害死的。不止如此,去年前年我也害死过两人,别问我他们是谁,我不知道姓名。”
白山刚好走过来,听到女子所说,皱眉问道:“你为什么要害死他们?”
“他们都该死!”被灵阳用灵符禁住后,一直平静的女子,稍稍有了一些情绪的波动,咬牙道,“他们仗着有些家财,诱骗采莲女子。始乱终弃,害的那些采莲女子终生凄苦,甚至殒命。不该死吗?”
白山紧皱的眉头略微舒展,继续问道:“昨日那两个和尚并非采怜人,你又为何要将他们害死?”
女子轻哼一声,道:“那些和尚只知道收取钱财,不论是非,但凡给钱,便是恶人,他们也肯诵经,若是无钱,屈死冤魂,他们可曾度过一人?”
白山微微一怔,低声道:“并非所有僧人都是如此。”
灵阳对白山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解释,怨魂一旦被怨念戾气左右,又如何能够分辨是非?
“如此说来,你也是采莲女了。”灵阳再次望向女子轻声问道。
女子点头,凄然一笑,道:“没错,我是采莲女。我是一个被采怜人诱骗,被采怜人遗弃,被采怜人害死的采莲女。所以我也要害死采怜人。”
“原来也是个苦命女子。”灵阳轻叹一声,对女子道:“这个和尚法号白山,最擅超度亡魂。你这样害人终究不是办法,不如就让这和尚帮你送入轮回吧。”
“不必了。”女子的声音带着一股寒气,“我不愿投生,要么放了我,要么让我飞灰湮灭。”
女子的话语好似一块坚冰将她硬生生包裹起来,将僧道的好意隔绝在外,不仅如此,那块坚冰上散发出的浓烈寒意,更是触动了僧道的心。
——到底是什么样的怨念,竟然让一个人彻底断绝了生机,心如死灰。
白山不解问道:“为何要如此?”
女子淡漠的目光扫过月下的西湖,扫过远处的临安,最终落在白山身上,那带着寒意的声音再次响起:“害我的人逍遥自在,我却落得孤魂无依。你们和尚不是讲报应吗?害我的人为什么没有报应?为什么偏偏是我落得如此下场,难道我就该遭报应吗?”
女子顿了顿,嘴角拂过一丝冷笑,继续道:“若这世间的报应就是如此,那这世间又是什么世间,值得谁去留恋?哼,不如飞灰湮灭,一了百了,从此再不知喜、再不知怒、再不知思、再不知悲。”
说罢,女子美眸轻闭,竟流下两行清泪。
灵阳见状心中也是一惊,那两行看似泪珠的液体,实质上是怨气化形,凝结而成。由此可见女子怨念之深。
白山也察觉到了那股怨念,低声对灵阳道:“此女怨念极深,又害死数人,业障缠身,若以我的修为强行超度,恐怕即便数月,也未必有效。最好是先去除其怨念。”
略微沉吟,白山继续道:“可还记得柳下元小乔?”
灵阳自然明白白山的意思,当初元小乔的情况与此女子也有几分相似,便是依靠消除其心中怨念,最终才得以超度。
当下灵阳对女子道:“你可否将遇害经过讲出?如那害你之人的确该死,我替你了却这个报应。”
“真的?”女子望向灵阳,眼神中有着些许疑惑,她有些不敢相信,这个道士会为了一个孤魂伤害一个活人。
“真的。”
灵阳轻柔的嗓音似乎有种魔力,可以润物细无声般的消除对方的疑虑。
女子果真不再继续纠结,用平静的口吻,讲述起自己的遭遇。
女子本名陈语莲,确是采莲女。
四年前,陈语莲月夜采莲时偶遇一男子,样貌俊美,谈吐风趣,很会逗人开心。
开始陈语莲还能自持,可禁不住男子每夜都来纠缠,甜言蜜语,海誓山盟,说的陈语莲心意萌动,终于在一天夜里,她登上了那男子的船……
自此两人如胶似漆,每夜都在西湖相会。
即便过了采莲的时节,两人依旧时常相约湖上。
如此半年之后,陈语莲身怀有孕,便催促男子成婚。
男子出身望族,两家自是门不当户不对,男子以需要时间说服家中长辈为由,要陈语莲耐心等待数日。
此后男子便不见了踪影。
陈语莲想去找时,才发现男子从没告诉过她,家住何处。
怀孕之事,终究难以遮掩。不久之后,陈语莲的父亲看出女儿显怀,寻问是谁的孩子,陈语莲说出男子之名,却根本找不到这个人,陈父一怒之下将其赶出家门。
陈语莲只好住在船上,好在是渔家女,靠湖为生,倒也能够勉强生活。
即便如此,她对男子还抱有一丝幻想,不断地为他找出各种失踪的借口,而她自己,每夜都会将船停在他们曾经相会的地点,等待着那个答应会来接她的男子。
一直到了来年采莲时,依旧没有等到男子。
此时陈语莲已有五个月身孕。未婚先孕之事也早已在西湖传开,她孤身一人,受尽了白眼、奚落,甚至嘲弄,她全都默默忍受下来,她依然相信,男子会来接他。
“也许……也许是他为我忤逆了长辈,被长辈看管起来,所以不能来找我。他终究有一天会说服家中长辈的,他终究有一天会来接我的,他终究是喜欢我的……”
陈语莲总是在这样安慰自己。
终于,在一天夜里,她看到了日思夜想的情郎。
只不过,她的情郎却陪在另一个情人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