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9章 他喝了酒

下午三点多时,李祥君还没有回来。陈思静几次望过去,却不见他的人影。在焦急的等待中,陈思静奇怪地生出许多荒唐的想法——李祥君撞了车或者是因为暑热暴毙身亡。陈思静的思想里已浸润了无法理喻的念头,她唯一能做出合理的解释是:李祥君身上的农民的气味越来越浓。但事实上,李祥君自己觉得自己和以前没有什么变化,而周围的人又大多以为李祥君越来越稳重雅致,而且由内到外的气质又远非一般的农民可比。陈思静陷于一种自我否定的境地中,否定自己,否定李祥君。虽然她不能正视这一点,不能完全地承认自己对李祥君的轻视,但在日常生活中,无论是在什么的情况下,她总是有一种感觉,感觉自己嗅到了李祥君身上有豆浆味猪的屎臭尿臊。

李祥君到底是回来了,从脸面上看得出他喝了酒。李祥君涨红了脸一进家门就解释今天回来这么晚的原因:

“修好了都中午了,没让我走。”

陈思静绷着脸说:“啊,他就留你吃饭了,还喝了酒,是不?”

李祥君长出着气,在迷醉的状态中胆气壮了,他说:“是。我们同学一场,他留我吃饭我咋好意思非得回来,人家可是实心实意地让,不虚头巴脑。喝完酒才二点,周二不让回来,怕让车撞了。能碰着吗?那点酒,不够上眼睛的呢。”

陈思静听着李祥君的酒话,淡淡地说:“别乱乱了,把甩浆机拿屋去。”

李祥君呼哧哧地喘粗气,搬着机器趔趄着到了屋里。陈思静怕他跌倒,就张开双臂做出时刻搀扶的姿势。看他把机器放到了老地方,就揶揄了一句道:

“酒喝人肚子比喝狗肚子强多了,知道地方哪!”

李祥君一笑道:“拿我当醉鬼呢?”

陈思静也露出笑容,但旋即又把那十分珍贵的笑容敛回去。她问李祥君道:

“肉买了吗?”

李祥君一拍胳膊道:“哎呀,没有。”

陈思静把一舀子水放到电水壶里,通了电源,对李祥君说:“看着点,我去赵守业那买一斤切面。你吃了,我们娘俩还没吃呢。”

陈思静说完就出去了。

李祥君努力睁了睁眼睛,自己对自己说:“看什么看,水开了就跳闸。”

他转身躺倒在炕上,不一会儿就睡着了。他不知道陈思静和星梅是什么时候把饭吃完的,也不知道太阳早已落山。睁开眼看时,陈思静和星梅正在看电视剧,从窗子里向外望去,夜色愈来愈浓了。

星梅看了看李祥君,然后把手放在他的肚子上拍了拍道:“全是酒。”

李祥君说:“哪能全是酒,全是酒就不用开酒厂了,上我肚子里打酒就行了。”

陈思静按过道:“一肚子猪粪!”

李祥君回敬道:“你一肚子狗粪!”

陈思静没有应声,继续看电视。李祥君翻身趴在在炕上用手垫着下巴也在看,可他慢慢地看不下去了。

“什么破电视,不是哭就是笑,哭着哭着一甩袖子就跑,后边再追。没劲!”他说。

李祥君不屑一顾的神情让陈思静很不痛快:“你编呢!这些年看你写什么破诗,发一首两首?不看就睡觉,谁也没非得叫你看!”

李祥君被呛得心头憋火,但是陈思静说得对,本来自己就没发一篇吗。他把手抬起来,照着陈思静比划了一下。星梅看见了,呵呵地乐。

在电视剧插播广告的间隙,陈思静侧过脸来问李祥君:“咱们星梅上哪念初中?”

李祥君也未想就说:“上中学呗,还能上哪去?”

陈思静用脚踹了他一下道:“我还不知道上中学!我是说上哪个中学。”

李祥君一骨碌爬起来:“那你说上哪个中学?”

陈思静说:“我的意思是让迎冬姐想办法进市二中。听说她们二中管理严格,教学成绩好,让星梅上那儿吧。”

李祥君挑了挑眼皮,没有回答。

“问你呢,行不?”陈思静提高了声音。

“在哪不都一样!咱们乡中学不错。城里怎么就一定比咱这儿强?”李祥君抓起扫炕的刷子来回摆着侧脸看着电视,“再说,上城里又是住的又是吃的得多少钱啊!”

陈思静说:“那你是不同意啦?祥君,咱们中学不行啊,班级秩序不好,教师责任心也不高,我有点信不过。”

李祥君盯着陈思静闪动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那、你、就、说、了、算、吧!”

陈思静不满他的这个腔调,生气地说:“怎么是我说了算?这不是和你商量呢吗!”

星梅撅起了嘴道:“哪还不一样,都是天天写啊天天算的。”

陈思静训斥道:“不写不算能出息人吗?像你爸似的天天磨豆喂猪不用写不用算,那就好了?”

李祥君不喜欢她拿自己作比较,他觉得这是在贬低他,是对他的蔑视。

“你别老说那样的的话好不好?听着真来气!”李祥君瞪着眼睛看陈思静。

他的这一严肃的神情让陈思静觉得滑稽可笑,她连连笑道:“不提了不提了。”

这时,插播的广告结束了,她又专心地看起了电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