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三岛按亮的请求带着内海回镇上。
“你什么时候还来玩?”临走前,亮拉着内海的衣袖问到。
“过两天吧,等信五哥哥送我回去,我也就记得来这里的路了。我会去秋千那里找你的。”
坐上三岛送货的马车,内海微笑着朝亮挥手,亮也目送着马车挥着手,指间滑过初夏的晨风,凉爽的风,如流水般抓不住握不牢,亮心中突然觉得空荡荡的。
“不走不行吗?”
这话在心里,没有喊出口来。其实,做为水军统领的儿子,亮从小就是寂寞的,父亲只一心想把他们兄弟几个打造成顽强无敌的战将,于是亮从五岁起便跟着父亲出海,虽然现在只有十六岁,但却也打过不少硬仗了。亮几乎没有一般孩子那无忧无虑的童年,更别提童年的玩伴了,跟他最亲近的,除了已经离世的两位兄长,就是三岛表兄。内海,应该是他这一生中第一个朋友吧。
内海离开驻地后的第三天,亮接到父亲下达的任务:据报有艘葡萄牙商船今日将抵达日本港,途中必经过佐藤水军所辖海域,听说此轮上装有大量财宝,今日阴雨绵绵,洋枪在雨天是派不上用场的,给劫船带来了好机会。
五十条关船,三十艘小早快船,再加上十条安宅船,在雨雾掩映下悄然向外海挺进,近百面灰白的帆在灰蒙蒙的天与涨满水气的大海相接的海平线上时隐时现,仿若鬼船。
所有战船抵达埋伏地后,便将帆落下,刚才还气势雄伟的舰队一瞬间仿佛蒸发般在海雾里消失,如果不是靠得足够近,谁也不会发现这块海域正隐藏着危机。
先出动关船快速将敌船拦截,小早快船迅速贴近,在安宅船重型炮火掩护下,小早船上的海盗们就可以利用甩钩爬上敌船进行抢夺战了,这是海盗劫船的惯用战术。
临近黄昏时,外海海域里如期出现了一条豪华的欧洲商船,经过一路长途跋涉,终于即将抵达目的地的商船此刻并未发现一场巨大的灾难正等着它,涨满了所有帆叶的海风夹带着细雨将商船快速带向北,逆水而上。
与父亲同在大型安宅船上的亮镇静地从望远镜里注视着洋商船的航向和航行速度,此刻的洋商船正全速向佐藤水军埋伏的海域靠近。
这次海战,父亲说要由亮来指挥,因为亮已经到了元服的年龄,父亲要依此战亮的表现来考察他这几年来的学习成就。
对于父亲的考验,亮并不慌张,身经百战的他,早已对海战轻车熟路,只见他嘴角勾起一丝微笑,放下手中望远镜,用稚嫩而坚决的声音对水手长下令道:“起帆,升旗!”
原本平静的海面突如海市蜃楼般蓦然出现一大片灰帆,十艘大型安宅船的桅杆顶端赫然飘起一面面黑色旗帜,旗面上是张扬的海鸥与海浪图案的佐藤水军标志,据说那旗上的图案是“天空与海,唯我独尊”的意思。
商船也不是吃素的,发现遭遇了海盗,立即调转航向,朝着西面外海深处全速逃离。
佐藤亮见状并不着急,冲出舵仓,猴般灵活地攀到桅杆顶端,手中黄色令旗一挥,五十艘关船和三十艘小早快船箭一般脱缰而去,不出片刻,就已经快要将大商船追上。这关船和早船上配备三十到五十只浆,船的护板是用极轻盈的材料竹片做的,帆又极大,是专门用来追击海上不肯付“买路钱”的商船用的,相当于现代的快艇。那铁甲的商船自然不是速度上的对手,转眼就被密密麻麻的海盗船围得寸步难行。与此同时,十艘安宅船也已乘风破浪追到火力范围之内,在洋商船放炮自卫的同时,四面全是射击口的安宅船也向商船发起了进攻。
亮所在的主船首先接近了商船,一直盘踞在桅杆上的亮眼明手快,具有超级视力的双眼立刻发现了商船上指挥官所在的位置,只见他冷笑一声,双刀在手,双腿一蹬,借着桅杆的弹力,悄然无声但势如破竹般跳向敌船。
天空中,那瘦小的身影在暗云衬托下,犹如一只展翅的雄鹰。
洋船上的指挥官举着精致的手枪跟海盗们做着拼死的对抗,像他这样全球商贸的航海家都是海战的优秀指挥官,只不过他今天失算了,第一次抵达日本的他在来之前曾接到过天皇陛下的承诺,做梦也想不到都已经到了日本海域还会遇上海盗。
精明的航海家正全神贯注地回击,突然感觉天空中似有一片黑云飘过,等他反应过来举起洋枪朝箭一般射下来的人开枪时,已经来不及了,枪口火光闪耀的同时,两把闪着寒光的刀齐刷刷劈了下来,航海家的两条手臂顿时不翼而飞,鲜血如喷泉般爆了一甲板,没等他再喊出声,连头也被一刀挥离身体。
没了指挥官,商船上顿时乱做一团,佐藤水军的十条安宅船已经靠上了商船,楯板轰地一声向商船放倒,变成通往商船的桥梁,佐藤水军的官兵们如涨潮的海水般涌进商船,嘶喊声中,血光四溅,敌方死的死伤的伤,有的慌不择路,从船舰上跳下大海,也是等着喂鲨鱼的命运了。
此战佐藤水军大胜而归,缴获的货物金银更是不尽其数。与此同时,佐藤本之助向全军宣布佐藤亮元服,并宣布为佐藤水军的副统领。
亮在此次海战中受了枪伤,三岛请来了他多年的老朋友“神医”吉田玄。吉田是走南闯北的行医,据说还跟外国商船跑过印度中国,见多识广,有时连皇宫里都会请他去出诊。
“小亮已经元服了啊,可有说媳妇?”吉田一边给亮换药一边调侃地问道。
元服了,自然就标志着成年,而且佐藤家的规矩是一但元服就要成亲,担起传宗接代的任务。亮也听到母亲跟父亲说起过此事,不过他没上心,此刻的他只想让吉田快些换好药,他还惦记着那架秋千呢。
“没,我不要媳妇啦。”亮心不在焉地应付着。
“不要?”吉田暗笑,把亮的手臂扎好后,从药箱里掏出个精致的宝蓝色小瓶,鬼鬼祟祟塞进亮手中,“这个送给你,早晚你会用得上。”
亮接过小瓶子看了看,宝蓝的琉璃瓶身晶莹剔透,整个瓶身看上去像正在跳舞的女人,瓶里是一种透明的液体。
“这是什么,能吃吗?”亮疑惑地研究着瓶身上看不懂的外国字。
“不能吃哦,”吉田坏笑着贴着亮耳边道,“是擦的,擦在身上就行了。”
送走吉田后,亮到海边解了艘小帆船往南顺流而下,去“秘密基地”。虽然亮在内海离开后每天都会去那里,也在第一时间把秋千的麻绳换成了铁锁链,而且也把一架秋千改成平排的两架,但连等了三天,内海都没有出现。
出征前,亮留了书信在窝棚里,怕内海到时候找不到自己。但是,等亮再次钻进窝棚时,却发现那封书信原封不动地放在小木桌上,看来内海这十天里根本没来过。
亮叹了口气,钻出窝棚,独自坐到秋千上,望着远处的大海发呆。忽然想起吉田送的礼物,从怀里掏出来,打开瓶盖闻了闻,一股奇香飘进鼻孔,好熟悉的香味,让亮一瞬间就想起了内海身上的体香。亮也不是孤陋寡闻的人,长年劫商船,对洋货也有略微的了解,这小瓶子不就是西洋人喜欢用的香水吗,既然香型跟内海的如此相似,就把它当礼物送给内海好了。
亮想着脸上不由露出愉悦的笑容,刚想把瓶子塞回怀里,却被身后突然伸出的手一把夺了去。
“什么好东西,准备送给哪个姑娘?”
突然传来的声音,如此熟悉,让亮空寂的心一下子充满,回转身,内海依然一身白衣,正把小瓶子举在眼前仔细研究着。
“内海!”
阳光洒在他身上,清晰得触手可及,就这么出现在眼前了,亮倒反而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思念的心情,只能站在原地,傻傻地望着他笑。
“那个.......送给你的。”
“真的吗?是什么啊,好漂亮。”内海把瓶盖打开闻了闻,“好香!我喜欢,谢谢小亮!”
还是一样充满着快乐的活力,一样天真而纯净的微笑,就是这个微笑,让亮一直惦记的微笑,太好了,终于又看见了。
亮从内海手中拿过瓶子,用手指沾了一点抹在内海的颈窝耳后,香水混合着内海的体香,使周围的空气也变得芬芳浓郁起来。这香水跟一般的香水不太一样,不是水状,而是有点油油的,抹上去很舒服。
“小亮,你的手臂怎么了?”内海这时才发现亮的手臂被包扎着,变了脸色拉过来仔细查看。
“没什么,前几天出海了,受了点伤。”亮轻描淡写地想掩盖过去,谁知内海并不放过他,拉着那条麦色的手臂硬要看看。
“出海不就是打鱼吗,为什么会受伤?难道是被鲨鱼咬了?”内海的细手指怜惜地在伤口周围轻抚,摸得亮心慌慌的。两人靠得太近,诱人的芬芳让亮觉得周围空气突然升温了。
内海显然不清楚亮究竟是做什么的,只当他一般渔家的孩子吧?亮突然觉得没办法跟他说清楚,怎么说呢,说自己是海盗吗?那样会不会把他吓跑?
“痛吗?”内海说着突然朝那受伤的手臂轻轻吹了口气,“应该不痛了吧?我受伤时,奶娘都是这样帮我吹的。”说完还把沾了点香水涂在亮手臂上,“给小亮也涂上,闻到香味就会不疼啦!”
看着内海闪耀着星光般的眼睛,亮的心也如同被初生的太阳照耀一般豁然开朗,伤口仿佛真的不疼了。
“不痛了,内海,愿不愿意搬来渔村住?”亮忍不住把自己心底的想法说了出来。
“诶?”内海对亮突然提出的要求,一时无语。
“怎么,不愿意吗?你们镇上那么苦,缺吃少喝的,搬到渔村来,我保证给你们家天天吃新鲜海货。”亮无视内海的迟钝反应,恳切的眼神直直盯着他。
“小亮,”内海没有直接回答亮的问题,清澈的眼里蒙着一层水雾,“你不在这几天,我很想念你,来了好几次,都看不到你,担心你出事呢。能再看见你,太好了!”
“我给你留了书信的啊,没看见吗?”亮诧异地问,拉着内海钻进窝棚,把那封原封不动放在桌上的信递到内海手中,“你看,就放在这,我以为你会看得到。”
内海打开信看了看,虽然只有聊聊数语,但也看得出亮的细心。
“我都没进这窝棚,没得到小亮允许之前,我是不会擅自闯进来的,万一你在这里藏了个姑娘怎么办?”内海偷眼看着亮听见这话时脸上一红一白的,忍不住偷笑。
“笨蛋啊你,谁会藏姑娘!老是拿我开涮,好吧,我要藏就藏你,把你藏到沙子里去,让你回不了家!”亮被内海调逗得又急又气,按住内海的双肩将他推倒在地,两人你推我挡地嬉闹起来。
小小的窝棚随着太阳的升起,气温也高起来,加上两人嬉闹的剧烈运动,汗水很快湿透了两人的衣服,而那奇异的芬芳,也随着体温在小小的空间里弥漫开来。
不知不觉中太阳已经向西斜去,亮依然燥热,偷眼看去,内海白净的脸也飘满红云,额头上全是汗珠,真是奇怪了,外面的空气似乎并不热,怎么两人同时感觉气温高于平常。
“内海,你等着,我去抓鱼。”亮突然发觉自己饥肠辘辘,是否燥热会让人的饥饿感来得更快呢。
“等等,我也去,好热啊,我要去海里洗个澡。”内海说罢跟着亮一起跳入大海,如一条白色海豚在被夕阳染红的海水里欢快的畅游。
深习水性的亮潜入大海没多久,就抓上三四条中等大的鱼。只顾抓鱼的亮并没注意内海,上岸后架好柴火,将杀好的鱼挂上烤着,等回到窝棚里,却见内海已经倦在角落里睡着了。
不忍打扰内海休息,亮轻手轻脚出了窝棚,坐在火架旁,边烤鱼边遥望着渐渐变成橘红色的天幕,回想起来,虽然从小就在这里玩耍,却从来没有今天这样尽兴欢畅,是因为有了内海的陪伴吗?从第一次看见他在秋千上飞舞的那刻起,就仿似心中一根弦被拨动,久久颤动回响着,哪怕看不见他,心中的声音也从未间断地高唱着——快乐,幸福,还有潺潺流淌着的温柔。
内海,你是我此生第一个朋友,这一辈子,我都要保护你!
亮在心中狠狠地发誓,脸上是如彩霞般灿烂而柔和的微笑。取下烤得香飘四溢的鱼,亮弯腰钻进窝棚,看看内海,还睡着。
“起来吃东西吧。”亮在内海光洁的额头上轻拍一下,却发觉那额头温度高的烫人。
“内海,你还好吧?”亮心中一惊,用手抚上内海的额角和脖子,没错,很烫!
听见呼唤,内海迷糊地“哼”了一声,睁开眼想坐起来,却一阵旋晕倒在亮怀中。
“内海,你发烧了!刚还好好的,怎么睡一觉就发烧了呢?”亮当然不知道,下海后浑身湿漉漉的内海就这样睡下去,怎经得住海风一吹,富贵人家的公子,怎比得亮这样从小在海边天生地养的好身体。
顾不得许多,稍微收拾了一下,亮将内海横抱出窝棚,放到小帆上,解了缆绳,全力朝驻地划去。
回到家时,还好吉田大夫没走,请到亮的寝房给内海诊看一番,吉田大夫眉头拧起一个大疙瘩:“奇怪,照理说这么热的天气不会感染风寒啊,小亮,他可吃过什么东西?”
“没有啊,还没来得及吃就发起热来了。”亮指了指放在桌上纹丝未动过的烤鱼。
“那就奇怪了,莫非他身上有伤?”吉田一边疑问着一边伸手解内海的衣服,却被亮一把抓住手腕。
“喂,你要干嘛!”
吉田瞪圆了大眼不解地望着亮:“给他检查啊,不然怎么知道是否伤口感染才引起发烧?”
听罢吉田玄的解释,亮却依然不撒手,执拗地说:“不用检查,他身上没伤,我知道的。”
吉田玄不耐烦地拍开亮的手:“去你的,他有没有伤你怎么知道,难道他屁股上有伤也会给你看?”
本是一句玩笑话,不想佐藤亮却“唰”地红了脸,内海游泳时跟自己一样一丝不挂的,那时觉得内海皮肤太白,白得耀眼,亮都没好意思仔细看,现在吉田要检查,亮没来由地感觉不自在。
吉田一见亮脸色尴尬,心中起疑,而且,靠进内海的身体时,他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那瓶他送给亮的印度媚药的香味!
“小亮,我送你的东西呢?”吉田不动声色地问了一句。
“啊?哦,是说这个吗?”亮从怀中将只剩三分之二的“香水”瓶拿出来,被吉田玄一把夺了过去,举到眼前一看,“啊”地惊叫一声,却赶紧将自己的嘴捂住。
好半天,吉田玄才镇定下来,使了个眼色让亮支走所有下人,亲自去掩了门,回头满脸严肃地盯着亮道:“你是不是把他给……?”吉田用手往脖子上一比划做了个“咔嚓”的动作。
一句话问得亮不明不白的,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死也不吭声。
吉田却认为亮是做贼心虚,后悔得直拍自己脑门:“怪我都怪我,没跟你说清楚,可谁知道你这傻孩子还真敢干!”
亮憋了半天,才吱唔着开口:“那个......玄,难道是因为这个香水他才病的?你的香水有毒?”
玄是又好气又好笑,凑近亮耳边低声问到:“他那里是不是流血了?”
亮被问得一头雾水:“没有啊,没见他哪里有伤。”
吉田玄用力将亮的头一拍,轻骂道:“给我装什么害羞!一定是你把人家弄伤了,不发烧才怪!”
“我......我没有伤他啊……”亮本想高声申辩的,可是一看到吉田玄那快瞪出眼眶的责备眼神,想想的确是自己给内海涂过香水,声音便小了下去,只剩在舌下含糊的嘀咕,但是自己也涂了为啥没事?虽然心里有疑问,此刻也不敢问了。
“愣着干什么,还不去烧水,我要用药!”玄催促道。
亮“哦”了一声,赶紧出去烧开水。再回屋里,看看一脸难受的内海,心中愧疚不已。
少主子突然带回一个病人,把佐藤一家子都惊动了,连佐藤本之助也前来一探究竟。
“小亮,这孩子是谁家的?”佐藤本之助看了看一脸病态楚楚可怜的内海,心中的警戒也消除了大半,原来不过是个孩子。
“父亲,他叫内海弘树,是镇上绸布坊的,是我朋友。”亮一边给内海换着额头上用来降温的布,一边回父亲。
佐藤本之助是个高大而健硕的成年汉子,虽然一脸凶相,却是一腔义气,正因为他的仁义,才能领导上万水军一路开辟,将佐藤水军的地盘扩展到整个若狭国海域。
“既然是朋友,就是自家兄弟了,小亮好好照顾他。对了,他家人知道吗?”毕竟为人之父,佐藤本之助虽然人粗,心却极细。
“我不知道他家住哪,我又没去过镇上,对了,信五送他回去过,要不让表哥到镇上内海家送个信?”亮说着转头看向三岛。
“哎呀,我也不知他家具体在哪啊!”三岛一拍大腿道,“上次送他回去时,刚到镇上就发现衙役们全体出动,挨家挨户搜查,不知是否要抓什么犯人,我见情势不对,在镇口就跟内海分手了,送完货不敢稍做停留,匆匆返回,竟忘了问内海家的住处。”
佐藤本之助闻言沉吟片刻道:“那也不打紧,先让内海公子在这养病,天也不早了,信五明天一早到镇上跑一趟,既然是绸布坊的,到了镇上总能打听到,再送信也不迟。”
事情按佐藤头领的吩咐办,一切井井有条。入夜时分,内海的体温有所下降,人也清醒了不少,吃了碗海菜粥,又用了吉田先生的汤药,身上开始微微出汗。
“小亮,什么时辰了,我该回家了。”内海勉强地坐起来,看看外面夜幕已降,不由心急地想离开。
“别傻了,天都黑了,你身体又这么差,怎么能走。好好呆着,明天信五到镇上给你家人送个信,你就安心在此养好病再回。”亮把内海按回榻中,理了理内海被汗水湿润的发丝安慰道。
“不行啊,上次在这过夜,家里很生气,好几天都不让我出来。这次又夜不归宿,他们以后都不让我出门了。”内海挣扎着重新坐起,却拗不过亮紧箍的双臂。
“有什么关系,家里不让你出来,我就上门去抢你出来!”亮不顾内海的反抗把他放回被子里,一副不由分说的架势。
“小亮,你好霸道,象强盗!”内海实在心中着急,口不择言地喊了出来。
亮手中正端着药碗,听内海一喊,药勺“噹”地一声落回碗中,一层阴云飘过眼眉,盯着内海看了半天,才幽幽说道:“内海,我不想骗你,其实.......我是海盗,听说过佐藤水军吗?那就是我们。”
果然,话一出口,便看见内海愣住了,脸上的表情,也不知是惊恐还是诧异。
放下药碗,亮背转身不敢再看内海的脸,虽然很后悔告诉内海自己的真实身份,但是,那是他最重视的朋友,就算内海知道这身份后会离开他,也不能够欺骗他!
见内海半天都没声音,亮心中做了最坏的打算,尽量让自己的口气变得轻松些,说道:“对不起,内海,我该早点告诉你的,我是个坏人。不过你放心,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等你病好了,一定送你回家,如果你不想再见我,我绝对不会......”
亮没说完的话被内海打断:“我才不管你是什么,我只知道你是佐藤亮,如果亮喜欢‘抢’,那你看中我什么,尽管抢去好了,我愿意。”
亮闻言心中涌起一股暖流,果然朋友就是不一样,不在乎身份,不在乎有没有钱有没有势,有朋友真好!
正在亮要把药碗重新端起时,门外有士兵慌张来报:“少主子,不好了,城主小早川的军队突然逼近村子,现在被挡在村口,扬言说要找什么人!”
没等亮回话,内海却“啊”地一声惊呼,气急上攻,突然咳嗽起来,连话都说不出来,憋得脸通红。
亮看着内海的反应,明白了大概,“噌”地拔出双刀站起身来。
“内海,你好好休息着,我去去就来,有我佐藤亮在,别说他小早川,就算毛利来了,也休想踏进这里一步!”
“不......等一下......”内海忍着咳急呼,却拦不住亮的脚步,内海挣扎着爬起来,刚追到门口,头一晕,跌倒在地,被下人搀回病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