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天下最富有的地方,曾经是秋家堡。
秋家堡又名黄金城,几乎拥有金沙郡的所有金矿,堪称富甲天下,傲立南北交界的边境,自成体系。但秋家最得意的还不是他们的金矿,而是堡主的两位爱女。
传言中,当年皇帝为了秋家的惊人财富,本打算发兵征讨,但他看到千军万马之前的秋大小姐时,却惊叹着停下了大军。
面对那样的美丽,再是英雄,也无法不钟情吧?
黄金城的子民,历来为保护金矿经历战阵无数。可他们虽骁勇善战,又怎么是天子倾国兵力的对手?
为了保全城池,族人向皇帝献上了城中所有的金器和金色山谷中最灿烂的花。
秋大小姐做了深宫中最娇宠的妃子。她的家族也成为当代一个神话。
却没人注意到,大军去后,留下的不过是座一无所有的空城。仍有不甘心的好事者,想趁机发掘黄金山谷中尚未完全开掘的矿脉。秋家损兵折将之余,不堪滋扰,掘断金谷镇水石,引寒江之水淹没黄金山谷,断了世人的念头。
从此,金城子弟全线退守。城外烟云障目,奇门大阵奥妙无穷,世人再也无从寻觅当年的金城痕迹。
盘石山黑农岭。
山势高峻,林木茂密,一行马队缓缓行在蜿蜒曲折的山道上。为首老者心头有些打鼓,他眼看山势如此险峻森严,不禁微微皱眉,沉吟道:“这山陡得厉害,随便伏上一彪人马,我们就很难抵挡。大家小心,走快一点。”护送马队的精壮汉子们答应一声,纷纷拔出兵刃戒备,又不断催马前行。
老者身边一个十一二岁少女有点害怕,低声道:“爹,咱们秋家商队向来少到北方,这黑龙岭上会不会有什么山寨强梁啊?”这少女神清骨秀,年纪虽小,已是罕见的美丽。她神情天真,说话时梨涡微现,不笑也像在笑,样子很是可爱。
那老者叹了口气:“来之前我倒是打听过了,应该没有。不过,北方我们不熟,说什么也小心为好。”
少女嗯了一声,不解道:“爹,咱们在南方不是做得好好的吗?何必还跑北方?”老者浓眉微皱:“沁儿,这一两年,南朝税赋日重、民生艰困,于生意上头也颇为艰难。咱们不尝试着逐渐北上经商,只怕最终不成。”
少女点点头,可还是不大明白她爹的话,想了一下,忍不住又道:“爹,可是为什么南朝的甚么税赋越来越重啊?姐姐不是金碧妃子么?她是皇帝的妻子,叫皇帝减税不好吗?”
老者的脸微微抽搐了一下,苦笑道:“嘿嘿……金碧妃子……”满是皱纹的双目,显出说不出的痛苦之色。
这一行人正是黄金城的商队。五年前黄金之战后,秋家失去祖传的财富,改以经商为生,慢慢恢复元气。二小姐秋沁好虽娇憨不解世事,金碧妃子入宫后,她已是黄金城主唯一的后代,是以秋老城主每次都带她一起出门行商历练。秋大小姐虽做了龙庭中最受宠的妃子,黄金城的子民,无一人以此为荣。他们无法忘记,满城性命,不过靠祖先的财富和一个弱女子的幽恨换来。
二小姐秋沁好的笑,是黄金山谷中唯一令族人振奋的东西。她的美丽是铺张扬厉的,如同晨晖下的黄金山谷一样璀璨夺目,却又带着山野的晴朗气息。不管日子如何艰难,秋沁好的朗朗笑声总能灿烂族人的心。失去祖先的荣耀之后,他们唯一拥有的,就是这朵小花。谁能不喜欢?
一年年春花开秋叶落,秋沁好慢慢长大。秋老城主看着女儿越来越美丽,却还是不改天真爱笑的性情,喜欢之余也有些担心。如今秋沁好十二岁了,秋老城主依例带着她北上行商。他虽豪情过人,可也自觉精力不如从前,心想这一次行商之后,就该为女儿张罗嫁人的事情了。
老城主正自沉吟间,身后远远传来清脆的马铃声,此起彼伏,似乎有两匹马儿并辔而驰。秋家商队驼了大量货物,行脚沉重,整个马队行走甚慢。耳听背后的马铃声越来越离得近了,秋老城主心惊,喃喃道:“这马来得好快。”秋家子弟交换了一个眼色,都暗暗戒备。
秋沁好见众人眼中沉凝之色,眨了眨眼睛,知道只怕又有一场遭遇战。世人都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是以秋家的马队是很多江湖豪客觊觎的目标。幸好金城健儿武功高强,每每打退来犯之敌,秋家之威十年未堕。却不知,这次来的又是何方神圣?
却听得马铃之中,伴起一缕清亮悠远的箫声,很是悦耳。秋沁好素通音律,听出吹的是《龙翔操》。这本是琴曲,显然品箫之人,胸襟大是不凡。只是箫声空明高阔之中,却又有丝阴沉惆怅,似乎乐师心头忧思隐隐。
她正在胡思乱想,马铃声已到得身后,一个清脆的童子声音叫道:“前面的大爷小姐们,有劳让一让我家公子过去。”秋沁好听这孩子说话甚是悦耳,心下好奇,忍不住回头看了看。
山间清风流动,绿树参差掩映之间,她正好看到后面不远处策马急行的二人,却是一个垂笤小童和一个布衣少年。那小童脸圆圆的,笑出两个酒窝,神情甚是可爱。布衣少年身形清瘦,戴着一顶大帽,面目甚是模糊。日光虽强,却无法改变这人的尊贵悠远之气,似乎与周围隔了一层薄冰。秋沁好第一次看到一身布衣也能气势出群的人,不禁有些吃惊。
秋氏众人原本全力戒备,不料来的是如此一对清雅人物,都是微微一愣。秋城主做了个眼色,示意放行。那童子擦身而过之际,眼见秋沁好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对着她嘻嘻一笑,样子越发好看。
秋沁好脸一红,还是偷偷瞄着那布衣少年。她想看清他的样子,可惜他的脸始终笼在阴影中。那童子已越过半个马位,见状忽然掉头笑道:“姐姐,太阳这么大,你一直盯着,要瞪花眼的。”她满面绯红,赶紧低下头。
那布衣少年忽然停下箫声,身子一侧,低声叱责了那童子一句。童子吐了一下舌头,笑着不再说话。秋老城主看在眼中,也忍不住多看了那少年两眼,心想:“沁儿还是第一次这么留神一个人。”
正在想着,忽然顶上峭壁之间传出一声狂笑:“哈哈,你上当了!”笑声响若惊雷,在狭窄的山谷中轰鸣不休!几乎与此同时,岭上绝壁爆发出一阵阵大笑,一块块磨盘大的石头轰隆隆砸了下来!
秋老城主见状大惊,喝道:“不好,中了埋伏!大伙赶快紧贴两边山壁躲一躲!”众子弟相顾失色,眼见那一块块石头从天而降,却又如何躲得?
秋老城主唯恐爱女有失,赶紧一把抱住秋沁好,把她护在自己怀中。父女俩紧紧贴在山壁之上,只求能够逃过一劫。
秋沁好吃惊之下,只叫得一句“爹!”,如何肯让老父以血肉之躯庇护自己?就想挣扎出来,反而为秋老城主挡上一挡。秋老城主大急喝道:“别乱动,否则大伙都没命!”
就在此时,一个秋家子弟不幸被大石扫到,砸断了半边肩膀,疼得哀嚎不已。秋沁好惊呼道:“五哥哥!”一下子哭出声来!山上大石滚滚而下,轰隆隆巨响中,一切似乎到了世界的末日、地狱的尽头!
危急存亡间,忽听一声长啸,如神龙暴怒,震得群山呼应!大地在啸声中微微颤抖起来!秋沁好半个脑袋躲在父亲庇护之下,还是被山上扑簌簌震落的泥土洒了一头都是。然后她听得秋老城主一声惊呼,竟是惊喜交加!
秋沁好心下大奇,忍不住在秋老城主的怀中伸出脑袋,偷偷往外看。却见一道箭一般的身影冲天而起,冒着满天飞滚落下的巨石,飞掠而上!她不觉惊呼道:“这不是那布衣哥哥么?”惊喜交集,心头一阵狂跳!
那布衣少年的深色衣袍被阳光一映,就如一道怒射的黑色急电!每当巨石近体之际,就被他一记手刀击飞。他身子回旋之间,避过飞落的巨石,足尖却在落石上狠狠点过,加速上冲!如此四五个起落,那人影已冲上绝壁之巅!就听得一声惨嚎,大蓬血雨从天而降。
秋沁好目瞪口呆之下,眼睁睁看着半空中一道血光掠过,砰的一下,砸了一件物事下来。她定睛一看,落下的却是半边被斩断的人体!她一愣之下,扁了扁小嘴,险些哭了出来!山上尚有巨石不断滚落,她就这么微一愣神之间,险些被砸到。还好被秋老城主一把拖倒,躲过一劫。
旁边一个秋家子弟却没这么好运气,闪得稍慢,被齐膝砸断一条腿!疼得几乎晕倒!眼看又是一块巨石滚落,那秋家子弟已受重伤,避无可避!他正自惊骇间,忽然被人抱起,飞快闪到一边,却是那圆脸童子出手相救。那子弟簌簌发抖之下,连个谢字也说不出来了。
就在此时,只听绝壁之上惨呼之声不绝,一具具尸体掉了下来。有人骇极大呼:“爷爷饶命!”就听一个冷峻的声音淡淡道:“说好单打独斗,你们食言设伏围攻我不说,还扯上这些无辜人命,罪无可恕!”
话音未落,青蒙蒙的刀气一闪而过,那人求饶之声顿时断绝。砰的一声,又是一具尸体从天而降!但见那人双目圆睁,至死满脸惊恐欲绝!
忽然,一个粗豪声音大喝道:“统统停手!江听潮,你果然是好汉,我就和你单打独斗!”正是起初那狂笑之人。随即一人道:“战刀,你别冲动,咱们好不容易形成合围之势……”
战刀怒喝道:“狂刀,不用你管我!你们爱围攻是你们,老子就要和姓江的单打独斗!”那冷峻声音沉沉一笑道:“好,还是战刀象条汉子!我们就比划一场。”
秋沁好听到此处,才知道秋家这次遇劫甚是冤枉。这巨石阵要对付的,其实是那个什么江听潮!
她努力仰着头,想看清楚绝壁上的情形。可是天光刺目,她只能依稀看见那布袍少年傲然而立,衣袂被山风吹得劲舞不止,整个人气势强傲凌厉。秋沁好虽和他隔了远远十余丈,仍是感到他身上散出的暗沉杀气,一似神刀出鞘。几片半枯的红叶被刀气所迫,悠悠飞落,在半空中就被沉沉杀气震为粉碎,她看得忍不住微微打了个寒颤。
布衣少年对面走来一个身形高大的汉子,横刀而立,与那少年对峙。那汉子手中刀居然长逾四尺,通体赤红,在刺目的阳光下,泛出雾蒙蒙的血光。
秋老城主一见之下,面目失色,低声道:“这是战刀韦天王啊!刚才听他所言,连狂刀武通天也在这里,他们都是第一流的刀客!也不知此人是何来历?竟迫得当世神刀出手围攻?”
秋沁好听得发愣,不知如何,忽然想起适才布衣少年经过之时,那清淡沉静的样子,心想:“他看起来斯文得紧呢,想不到这么厉害!”
她微一愣神间,那威猛汉子手中长刀血光大作,拖出尺余长的红色刀气,吞吐摇曳,绝壁上就象燃起了一道地狱的火焰!他刀虽未出击,气势却已沉凝如山!
秋老城主眉头一皱,低声道:“沁儿,你可看好了,此刀叫赤龙斩。当初死在刀下的英雄好汉不下百余人。一刀出去,对手多半在劫难逃。”秋沁好大吃一惊,不禁为那布衣少年担心起来。
却听战刀喝道:“江听潮,我以赤龙斩对你,你为何不肯出刀?”那布衣少年淡淡一笑道:“杀你何必用刀。”战刀大怒,赤龙斩出!刀锋当风,空气中隐隐响起轻微的爆裂之声。一道红光如烈焰般卷向布衣少年。那少年朗然一声大笑,也不见他如何作势,空气中陡然青光流动,战刀的赤龙斩忽然脱手飞出,直刺云天!
战刀大惊之下,失声叫道:“江听潮,你!”声音中充满颤粟之意——任谁见了这样可怕的武功,也无法不动容。江听潮缓缓道:“你服了吗?”战刀闷哼一声,缓缓跪下:“战刀拜见江先生。”声音中充满绝望屈辱之意。江听潮微笑一声,伸手去扶那战刀起身。就在这时,秋沁好忽然看到树林中刀光映日生花,人影跃动,几道黑影如闪电般飞扑而出!
她心下大骇,惊呼道:“小心!”几乎与此同时,战刀忽然一跃而起!一抖手间,大袖中拔出一柄短刀,直刺江听潮心口!口中大喝道:“看你不死!”那几道黑影也同时杀到,六面来风,合击而出!——这一切,竟是一个计算得精密无比的陷阱!
秋沁好惊骇欲绝,忍不住就想捂上眼睛,不敢看那江听潮被乱刃分尸的惨状。就在她双掌将合未合之际,却见天空中红光急坠而下,原来那赤龙刀被扔得甚高,这时才落地。江听潮微笑着,一把接住赤龙刀。信手一抖,刀底风雷大作,一刀过处,只听断金切玉之声不绝于耳,兵刃的亮光四下激飞,围攻者的六把刀竟然齐齐被他斩断!战刀一马当先,正面突袭,被江听潮一脚踹出,如断线风筝般掉下山来。江听潮提携赤龙,屹立如山,微微一笑道:“杀你何不用刀?”
秋家众人虽处险境之中,眼看这等神鬼莫测之武功,心荡神怡之下,半响才大叫出声:“好!”那围攻的其余五人见状,都是心下大骇,为首一人呐呐道:“江听潮……江听潮!”声音又是恐惧、又是佩服,就如同念到了一个神魔也害怕的诅咒。
江听潮微哼一声,悠然道:“赵风虎,这等花样恐怕只有你想得出来。现在你有何话说?”那为首之人迟疑一下,忽然道:“老夫不服。”战刀被江听潮踢下山,幸好半空中抓住大树枝干,总算没有跌死。他双手抱着树枝,狼狈不堪地在风中起伏招展,口中哇哇大叫道:“江听潮,你玩诈的!你说的不用刀,你又用刀!”言下大是恼怒。
江听潮闻言,笑而不语。那圆脸童子听了不乐意,在山下插着腰,得意洋洋大笑道:“战刀,我家公子是没带兵刃啊。你自己不争气,被抢了刀子,怪得着他吗?”
战刀气得大叫不止。他这才知道,江听潮把赤龙斩劈上半空之际,已是早有算计,分明是故意诱已方人马出手围攻。
赵风虎道:“江听潮,你虽武功高强,可行此狡计制服我等,老夫就是不服。要不是我们冒然发动围攻——”说到这里,他也红了一下脸:“计算失误,太过轻敌,当真双方对阵,你未必能占便宜。”
江听潮尚未开口,圆脸童子笑道:“赵风虎,公子本来今日只是约战韦天王,你们要来凑热闹,以多打少,怎么反而说他耍弄伎俩?哼,好不要脸!”
赵风虎老脸一红,哼了一声:“姓江的,你手下折损的刀客无计其数。老夫和韦天王、武通天等人并列当世六大神刀,自然都是你江听潮要约战的人。我们不合力对付你,难道等着你各个击破,咱们反而束手待毙吗?”
江听潮点头道:“赵风虎,你不服气,可与我再战一场。”赵风虎犹豫一下,喝道:“打就打!”
江听潮缓缓道:“不过,还有条件。你若再输了,六大神刀都得加入我天刀流。”
赵风虎迟疑一下,尚未回答,其余四人纷纷道:“赵老大,咱们虽天南海北,大伙心里都有数,你的武功就是六大神刀之首,你要羸不了姓江的,大伙都别混了。”
就连挂在树枝上的韦天王也闻言大叫道:“赵老大,兄弟信得过你,你就帮我出这口气。”他口中说着,忍不住想比手划脚。刚一松手,险险掉下,赶紧又抱住树枝,气得大骂:“混蛋江听潮,你把老子踹下去倒也罢了,怎么吊在半空中不死不活!”
那锦衣童子闻言,忍不住又道:“哼,明明是你怕死,自己不肯跳下来,还胡赖咱家公子。”
韦天王闻言涨红了脸,不再作声。秋沁好却听得忍不住嘻的一声,笑了起来。赵风虎正自满心懊恼,听到山下连个黄毛丫头也在笑,大怒道:“住口!”他往腰间一抽,拔出一把软刀,日光下刀光摇曳如水,清寒异常,分明是罕见的神兵利器。
秋老城主看得心惊,低声对秋沁好道:“这是冷月刀。天下刀器之中,排名第二。”
赵风虎举起手中刀,心下杀机大起,暗道:“今日若能羸得江听潮,山下这帮马队,需得杀了灭口,免得他们把咱们当世六神刀合攻一人之事传了出去,于名声上大是不妙。”
他毕竟是天下罕见的刀客,此时反而镇定下来,手中刀半扬,含笑一礼道:“江先生请了。”
他见江听潮举止尊贵冷漠,看上去学养深厚,料定他必然回礼。一礼之下,刀势陡然展开!这一刀毫无花巧,从上而下,一招沉香劈山,如怒雷直劈而下!刀是百炼精钢绕指柔的软刀,可被赵风虎运足内力之下,竟是气势磅礴,力逾千钧,一刀既出,惊得地上沙石狂飞急旋!
秋沁好见状大惊,骇得连叫也叫不出来!一个“啊”字卡在喉咙中,只说了半句,就见江听潮手臂一抬,手上赤光闪动,快若星驰电闪,眼看就要砍上赵风虎的冷月刀!赵风虎怕他内力,不敢硬碰,刀势微斜。秋沁好惊呼未毕,欢呼又起!
旁边狂刀武通天眼看架势不对,赶紧叫道:“江听潮,你说了杀我们不必用刀!”赵风虎闻言大窘,可今日事关重大,也顾不得武林高手的面子了。江听潮微哼一声,信手掷出赤龙斩!后发而先至,红光旋飞着,眼看就要斩断赵风虎双足。赵风虎大骇,顾不得出击,一个旱地拔葱,跃了起来。江听潮一声清啸,如形随影追击而至,手中忽然青气大作。他手上无刀,空气中却隐然响起金铁破空之声!
武通天见状,大吃一惊,脱口叫道:“天刀无形!”知道江听潮竟已练成了至高无上的以气驭刀之术。赵风虎自然识货,闻言心下方自一寒,江听潮天刀已至,一股寒冷锐利的气息,狠狠罩上他面门。他长叹一声,闭目待死!不料那锋利无匹的刀气,顿在他面前,竟不进击。耳中传来江听潮温和冷淡的声音:“不错,杀你不必用刀。”
赵风虎心头一震,这次当真是心悦诚服,喃喃道:“你,你的武功……”他忽然想到,自己这次邀约六大神刀,合力对付江听潮,只怕早在此人计算中,忍不住失声道:“江听潮,你根本就知道我们守在黑龙岭等你,是么?”
江听潮摇摇头,缓缓道:“江某和韦天王约战盘石山,隐约猜到各位会在路上伏击,自然有些准备。在下对六大神刀向来神往已久,有心一会。所以,趁各位聚集盘石山之际,在下已下令手下朱震天等人,兵分六处,请来各位的父母妻小,到我天刀流中握手言欢。”
六大神刀听了这话,心头剧震!赵风虎与武通天相顾失色,苦笑道:“原来如此!姓赵的这次栽得大了!”
江听潮道:“赵兄此言差也。江某愿以诚相待各位,请到各位宝眷,亦是出于求贤若渴之心。各位若肯共创天刀,在下自是欢喜之极。就算各位不肯加入天刀流,在下也定会好生奉送各府家眷还乡,断不敢有何伤损。”六大神刀知道江听潮言出必行,没料到他如此爽快就肯放人,都是一愣。
秋家众人在山下隐约听到对话,老城主也是暗暗点头心折:“原来这就是新近崛起的天刀主人。果然气势非凡,只怕日后天刀流前途未可限量。”秋沁好却不懂这些,只觉得他们你一言我一句说得很是有趣,也就瞪大眼睛,看着山上情形。小心灵中,对那布衣哥哥越发好奇。
赵风虎面色稍缓,迟疑一下,苦笑道:“天刀之主这话客气了。在下是你手下败将,也只有任杀任剐而已,别的不配说什么啦!不过,老赵对你也真服气了。”
江听潮淡淡一笑:“其实在下对赵兄也很佩服。实不相瞒,在下对此间地形不算精熟,并未想到赵兄设伏之地是在黑龙岭。此地山势狭窄高峻,易守难攻。若非在下仗了微薄武功,只怕难逃此劫。兄台此举甚合兵法要义,可见也是难得将才,若肯加入天刀流,江某不胜欢迎。我等共谋大事,方不负平生所学。”
赵风虎没料到他大胜之余,对自己言下这么客气,眼看江听潮气势沉稳、言语恳切,竟是说不出的英雄气势、枭雄才具,也觉心头一动,暗忖:“这姓江的短短三两年时间,横扫武林,锋芒夺人,收揽天下刀客建立天刀流,果然不是易与之辈。我若投入天刀门下,共创大业,只怕如昔日万剑王朝一般,开疆裂国也未必可知。”
他想到这里,心头颇为兴奋,缓缓单膝跪下,沉声道:“江先生雄武大略,赵风虎佩服无地,愿为驱策。”此言一出,其余四大神刀互相看了几眼,都有些迟疑了。
江听潮对四大神刀缓缓一礼,沉声道:“四位武功才干,江某素来仰慕。若肯加入我天刀门下,我江听潮自当国士相待。”
四大神刀你看我我看你,终于一个个跪下道:“拜见天刀之主,在下愿入天刀!”江听潮一一扶起,他一口气收服当世五大刀客,脸上神情却还是那么清淡自若,似乎天下之事,再难令他微动喜怒。
就在这时,一直挂在树上的战刀韦天王忍不住大叫道:“喂!姓江的,还有圆脸小肥猪,你们放我下来!他奶奶的,我也服气啦!”他武功虽高,轻功却最是糟糕,在半空中吊了半天,早就没了脾气。
众人听他气急败坏,忍不住大笑起来。刚才紧张的气氛顿时一缓。那圆脸童子嘻嘻一笑:“我是锦儿,你要叫我圆脸小肥猪,我就偏不帮你。”口中说着,还是攀着山壁爬到韦天王身边,把他拉了起来,二人小心沿着山壁滑下。
秋沁好静静看着山上那个清瘦冷峻的布衣人影,心头莫名地急跳起来。她仰头看去,日照已将中天,阳光正好在江听潮肩头闪耀。那人虽淡漠,却也英雄气势迫人眼目。就这么傲立山顶,似欲吞揽骄阳,风云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