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丘吉尔:第二次世界大战回忆录·第二卷:最光辉的时刻(上下册)
- (英)温斯顿·丘吉尔
- 13247字
- 2020-09-10 15:44:26
第二章 法兰西之战(上)
“D”计划——德军的阵势——荷兰遭到蹂躏——比利时问题——“D”计划的进展——我们本土防卫的最低极限——在荷兰“停火”——意大利的威胁——甘末林将军的声明——没有战略后备队:“一个也没有。”—法国要求英国增派战斗机中队——内阁同意增派十个战斗机中队。
5月10日晚,我正式接任英国首相。德国入侵荷兰、比利时、卢森堡等欧洲小国,但当时并没有人要我和尚处于萌芽状态的新政府对此给出任何新的指示。长期以来,英法两国参谋人员一致赞同甘末林将军的“D”计划。11日清晨,盟军已经开始大规模推进“D”计划,且进展神速:靠海一侧,吉罗将军率领的第七集团军已经冒险向荷兰进发;中心地区,英国第十二轻骑兵团的装甲车巡逻队已经抵达代尔河;我方战线南部地区,约特将军率领的第一集团军群余部火速开往默兹河。盟军统帅认为,倘若“D”计划得以顺利实施,战线将大大缩短,我们便可以节省约十二到十五个师的兵力。当然,还有比利时军队的二十二个师和荷兰军队的十个师,倘若没有这些兵力,那我们西线的总兵力就会在数量上逊于敌军。因此,我对这项计划从未有丝毫质疑,此时此刻,我满心期待着即将到来的战斗。
然而,事后回想起来,英国参谋长委员会于1939年9月18日所做的报告极具前瞻性。该报告指出,倘若比利时未能守住默兹河和艾伯特运河防线,那么英法联军便没有必要开赴比利时支援,相反,我们应该坚守法国国境线,或将左翼军队稍稍向前推进至斯凯尔特河一线。自1939年9月以来,我们已经达成一致,要推行甘末林将军的“D”计划。在此期间,发生的任何事情都未能改变英国参谋长委员会原来的看法,相反,倒让他们更坚定了。过去的一段时间里,德军实力逐渐强大、日趋成熟,现已拥有一支实力强劲的装甲部队。相反,法国陆军在漫漫冬日的摧残下明显士气低沉,实力不增反减。比利时政府并未与盟军进行有效合作,反而将国家的生死存亡寄托在希特勒身上,他们希望希特勒能够遵守国际法并尊重比利时的中立地位。那慕尔——卢万防线上的反坦克障碍和防线部署本来就不够充分,此刻仍未完工。比利时军队虽人才济济,却都因害怕打破中立而畏首畏尾。事实上,比利时防线在德军第一波攻击时已经千疮百孔,甚至在甘末林将军下令实施“D”计划之前便已满目疮痍。现如今,我们只能将希望寄托于这场“遭遇战”的胜利,尽管当时法国最高统帅部一直竭力避免与德军正面冲突。
八个月前,战争刚刚爆发之际,德国集中优势兵力闪击波兰。沿着整条西方战线,从埃克斯——拉——夏佩勒到瑞士边界,共驻扎了四十二个德国师,且并未配备装甲部队。动员后的法国可集结相当于七十个师的军队与其对峙,但当时由于奉行“绥靖政策”,并未对德国法西斯发动进攻。与之前相比,1940年5月10日的形势已大不相同。德军争取到了八个月的喘息之机,且在攻克波兰之后,装备并训练了一百五十五个师,其中十个师为装甲师(又称“坦克师”)。希特勒在与斯大林签订了《苏德互不侵犯条约》后,可以尽力减少东线兵力。据德军参谋长哈尔德将军说,德国在苏德边境只部署了一支轻装掩护部队,人数勉强够用来征收关税。此时,苏联政府对自己的未来毫无警觉,放任希特勒在西欧(日后的斯大林苦苦等待了很久才开辟的“第二战场”)肆虐。因此,希特勒得以集结一百二十六个师,外加十个坦克师的强大装甲武器,约三千辆装甲车(其中至少约一千辆重型坦克),对法国发动猛烈袭击。
强大的德国军队驻扎在北海至瑞士一线,由北向南依次为:
B集团军群,下辖二十八个师,冯·博克将军任司令,集结在从北海到埃克斯——拉——夏佩勒一线,准备席卷荷兰和比利时后,作为德军右翼,向法国推进。
A集团军群,下辖四十四个师,冯·龙德施泰特将军任司令,为主力部队,部署在埃克斯——拉——夏佩勒到摩泽尔河一线。
C集团军群,下辖十七个师,冯·勒布将军任司令,扼守从摩泽尔河到瑞士边境的莱茵河一线。
德国陆军最高统帅部拥有后备部队约四十七个师,其中二十个师为各集团军的直接后备,另二十七个师为一般后备。
然而彼时,我们对德国的实力和部署一无所知。当时,我方共一百零三个师,其部署如下:第一集团军,下辖五十一个师,其中九个师由后备军司令部指挥,还包括九个英国师,该集团军驻扎在马其诺防线北端的隆维地区,沿比利时边境西至敦刻尔克,由比约特将军任司令;第二、第三集团军,包括储备军在内共计四十三个师,由普雷特拉将军和贝松将军指挥,负责保卫隆维至法瑞边境一线;还有相当于九个师的兵力驻守马其诺防线。此外,如果比利时和荷兰参战,比利时的二十三个师和荷兰的十个师也将加入战斗。由于这两个国家很快便遭到攻击,因此,5月10日,盟军可用于对抗德国的兵力就为一百三十五个师,与敌军数量相当。倘若这些军队装备齐全,指挥得当,那么就一战的经验来看,盟军有望遏制希特勒的疯狂侵略。
然而,战争主动权已被牢牢握在德国人手中,德国可能随时随地发起攻击。目前,超过半数法军驻扎在法国东部及南部地区。这样一来,比约特将军率领的第一集团军群的五十一个法国师和英国师,以及比利时和荷兰援军,就要负责在隆维和海岸之间抵抗博克和龙德施泰特指挥的七十多个师的猛攻。德国的闪电攻势——利用坦克及俯冲轰炸机制敌取胜,在闪击波兰时大放异彩。此次,德国以相同的方式作为主攻的前锋,克莱斯特指挥德国A集团军群所属的五个坦克师和三个摩托化师,经由阿登,朝色当和蒙得梅进攻,来势汹汹。
为了应对现代化战争,法国部署了两千三百辆坦克,但大多数为轻型坦克。法国装甲部队配备了强大的现代化武器,其中有超过半数的轻坦克营,布局相对分散,用以配合步兵作战。倘若法国的六个装甲师联合作战,或许尚可与德军的坦克师一较高下,但由于目前军力分散,难以协同作战,形势不容乐观。英国作为坦克的发源地,此时刚刚完成第一个装甲师(配备三百二十八辆坦克)的编制和训练工作,且身处英格兰,远水救不了近火。
德国方面,目前集结在西线的战斗机群,无论在数量上还是质量上都要远远优于法国。英国从本土防御力量中抽调出十个战斗机中队(“旋风”战斗机)支援法国,此外还有八个“战斗”式战斗机中队、六个“布伦海姆”式战斗机中队,以及五个“莱桑德”式战斗机中队。空军装备方面,英法空军并未配备俯冲式轰炸机,而这类轰炸机已在德国闪击波兰时大显身手,并在日后为瓦解法国陆军,尤其是挫败他们的外籍军团立下汗马功劳。
5月9日到10日那一夜,成群的德国飞机突然对法国、荷兰、比利时和卢森堡的机场、铁路枢纽、司令部和弹药库进行猛烈的轰炸,随后,博克和龙德施泰特率领的德军地面部队也跨过荷兰、比利时和卢森堡边境,朝法国进发。黑夜里突然涌现出无数装备精良的德军部队,这些部队大多配备轻型火炮,所向披靡。拂晓前,一百五十英里的前线已沦为一片火海。由于此次袭击未有任何先兆,荷、比军队陷入慌乱,只能大声求救。荷兰人信赖他们的洪水防线,此时,所有未被占领或未叛变地区的水闸已经全部打开,荷兰边防士兵也开始向侵略者开火。比利时人成功破坏了默兹河上的桥梁,可是艾伯特运河上两座完好无损的桥梁依然被德军攻占了。
依照“D”计划,当德军对比利时发起攻击时,比约特将军率领的第一集团军群,连同数量虽少却十分精良的英国陆军应向东推进,增援比利时,从而阻止敌军并据守默兹——卢万——安特卫普一线。这条战线的前方,沿默兹河和艾伯特运河,部署着比军主力部队。如果他们能够挡住德国的第一次攻击,第一集团军群便前往支援。但就目前的形势来看,比军似乎更有可能直接退回盟军防线。事实也的确如此。人们希望比利时军队的抵抗,可以为英法盟军赢得喘息的机会,使他们能够重新布置阵地。事后证明,除法国第九集团军把守的前线情况危急外,这一计划确实奏效了。与此同时,在极左翼,即靠海的那一边,法国第七集团军应迅速控制斯凯尔特河河口的岛屿,如有可能,还应向布雷达推进,前去增援荷兰。南翼地区,人们认为大规模的现代部队不可能越过阿登山脉,再往南去,还有定期加固的马其诺防线一直延伸到莱茵河,再沿莱茵河一直到瑞士。因此,似乎一切都取决于盟军北方各集团军由左侧的反击,而这又取决于比利时被攻陷的速度。此刻,一切都已部署妥当,只待一声令下,远超一百万人的盟军便可执行既定方针,向前推进。5月10日凌晨五点三十分,戈特勋爵接到乔治将军指示——“戒备一、二和三”,这意味着应立即准备率军向比利时挺进。凌晨六点四十五分,甘末林将军一声令下,法国最高统帅部(英国远征军听从法国最高统帅部指挥)酝酿已久的“D”计划立即拉开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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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7年,时任荷兰首相柯立恩先生访英时,曾向我阐述了荷兰高效的水障防御工事。他解释道:“即便此刻我仍身处英国,但若敌军来犯,我只要从恰特韦尔的午餐桌上打一个电话,便可命人按下按钮,打开防洪坝,用大水构成天然屏障,阻挡敌人的攻势。”这实属无稽之谈。现代战争背景下,一个大国的军力是小国无法抵抗的。德军势如破竹,迅速夺取荷兰要塞,在河上架起桥梁,掌握水闸控制权。仅一天时间,荷兰外围防御工事便千疮百孔,全线崩塌。与此同时,德军出动空军,开始朝一个没有设防的国家狂轰滥炸。鹿特丹一片火海,已沦为废墟。一战时,德军右翼部队曾绕开荷兰,但这一次,荷兰再也没有那么幸运了。
然而,当战争降临到荷兰头上时,荷兰人民立即集结起来,英勇抵抗。皇家海军将威廉明娜女王、她的家族和政府成员安全送到英国,他们在英国继续鼓舞他们的民众,管理他们庞大的海外帝国。女王毫无保留地将她的海军以及伟大的商船舰队交由英国指挥,为盟国事业贡献了巨大的力量。
比利时的情况则稍显复杂。一战时,比利时同英法联军一起奋勇抵抗,比利时境内的几十万座英国人和法国人的坟墓便是最好的证明。然而一战后,他们未能以史为鉴,沉溺于无数仁人志士用鲜血换来的和平中,在对外政策上声明“绝对中立”。在目睹法国的衰落及英国的“绥靖政策”后,比利时领导人忧心忡忡,他们认为保全自己的唯一途径就是严守中立,因而在战前两大同盟对峙时,恪守这一立场。当然,鉴于小国的艰难处境,我们对此表示理解。但这些年来,法国最高指挥部一直试图点醒比利时政府,让他们意识到保卫国家、抵御德国入侵的唯一办法就是与英、法结盟。艾伯特运河防线和其他滨河阵地易守难攻,倘若英、法军队有比军的帮助,在宣战之后及时开赴比利时边境,便可以在这些阵地上准备一次强有力的反攻,以此对抗德军。然而,比利时政府执迷不悟,认为要想保全自己便须恪守中立,将全部希望寄托在德国的诚意上,期望他们能够遵守条约。
即便英法两国已经对德宣战,但比利时政府依然不为所动,拒绝曾经的盟友的邀请。比利时政府宣称,他们将誓死捍卫中立地位,一方面将主要兵力(十分之九)部署在德比边境,另一方面严禁英法联军进入比利时境内,采取有效措施设防并部署反击。因此,1939年冬,我们走投无路,只得同法国第一集团军在法比边境修建防御战线及反坦克堑壕。我一直在想,“D”计划在对待比利时问题上是不是过于乐观了,我们是不是更应该扼守法国边境。与其让英法联军冒险挺进代尔河或艾伯特运河,不如让比利时军队退到比法边境防线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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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回想起来,“D”计划之所以能大行其道,是与当时的时代背景息息相关的。当时,法国陆军实力号称欧洲最强,因而在盟军的指挥上享有绝对领导权,每一个法国军官都坚信法国拥有极高的军事艺术。第一次世界大战时,法国陆军表现勇猛,承担了主要陆战任务,一百四十万法国士兵英勇牺牲。福煦元帅作为协约国最高司令,负责全权指挥英国本土和大英帝国的六七十个师及美国军队。此时,法国有一百多个师,两百多万陆军驻扎在比利时至瑞士一线,而英国远征军的数量只有三四十万人,部署在沿北海地区的勒阿弗尔基地附近。因此,法国自然而然地拥有盟军的最高领导权,我们听从他们的指挥,相信他们的判断。英法对德宣战时,乔治将军有望全面接管英、法军队的指挥权,甘末林将军则回到法国军事委员会,负责咨询工作。然而,他自始至终不愿放弃最高统帅一职,于是,在八个月的平静时光里,二人间上演了惊心动魄的权力争夺战。在我看来,乔治将军自始至终从未有机会单独负责制订全盘战略计划。
对于马其诺防线北端和英国沿法比边境修筑的防御工事之间的空隙,英国总参谋部和战地司令部一直表示深深的忧虑。英国陆军大臣霍尔·贝利沙先生就曾多次在战时内阁会议上提过这一问题。我们也曾多次通过军事渠道与法方交涉。但由于我们力量薄弱,在兵力比我们多十倍的盟友面前,内阁及军事首脑也羞于启齿。法国人认为阿登山脉山高林密,地形复杂,是现代化军队无法逾越的障碍。贝当元帅向参议院陆军委员会信誓旦旦地说道:“这一扇形地区没有危险。”法国虽沿默兹河修建了大量防御工事,但并没有像英国在比利时边境一样,修筑坚固的碉堡并部署反坦克障碍。此外,柯拉将军率领的法国第九集团军,战斗力明显低于法国正规军。第九集团军的九个师中,有两个是部分机械化的骑兵师,一个要塞师,有两个师(六十一师和五十三师)是属于二流水平,两个师(二十二师和十八师)稍逊于现役师,只有两个师是常备正规军。因此,从色当到瓦尔兹河上的伊尔松,这条五十英里长的战线上,没有任何永久性防御工事,且防守军队中只有两个正规师。
当然,再周密的计划也不可能面面俱到。用轻装部队在前线设防是明智的,也是很必要的。但这样做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当敌人的进攻点暴露时,就可以迅速集结位于后方的大批后备部队,展开反击。隆维至法瑞边境一线,以坚固的马其诺防线及河面宽广、水流湍急的莱茵河为依托,再加上莱茵河固有的防御系统,整条战线易守难攻。然而,法军仍在此部署了四十三个师(相当于法国一半的机动兵力)的兵力,这一做法十分缺乏远见。防御部队面临的风险要比进攻部队大得多,因为相比之下,某一攻击点上的进攻部队还是较为强大的。考虑到战线较长,只有拥有能迅速投入决定性战役的强大后备部队才能解决这一问题。这一有力见解也证明了法国后备军严重不足,且部署不当。总之,阿登山脉背后的空隙是德国通往巴黎的捷径,也是历来兵家必争之地。倘若德军从此突破,北方集团军的推进便失去中心,与首都连接的交通线也将同样受到威胁。
现在回想起来,1939年秋、冬,张伯伦先生领导的战时内阁应当坚决指出法国在战略部署上存在的问题。由于我当时也在内阁任职,因此我也要承担一部分责任。但当时的情形是,英国人微言轻,处处受制于法国。倘若英国坚持,法国人可能会说:“我们已经动员了五百万人民参战了,为什么你们不能加派人手?为什么你们不愿承担更多的防守任务?如果法军后备力量不足,那你们为什么不补上?海战方面,法国完全听从英国海战部指挥。鉴于法国陆军此前的英勇表现,陆战方面,请你们不要指指点点,给予法国基本的信任。”
话虽如此,但我们真应该坚持己见的。
希特勒和他的将领们对盟军的军事观点和总部署已经了如指掌。就在这个秋季和冬季,德国工厂便开始大批量地生产坦克,生产坦克的工厂肯定早在1938年慕尼黑危机时便已经建好了,因而在战争开始后的八个月里才有如此快速的进展。此刻,众人眼中无法穿越的阿登山脉,在德军眼中已完全不是问题。德军坚信,凭借现代化机械运输以及强大的有组织的筑路能力,他们完全可以让这一地区变成直插法国、扰乱法军反攻计划的最短、最可靠、最简单的路径。于是,德军陆军最高统帅部下令,向阿登山区发动大规模突袭,穿过阿登山脉,直插法国心脏,从肩胛骨处切断盟军北方集团军弯曲的左臂。此举很像奥斯特利茨战役中拿破仑率军夺取普拉钦高地,切断奥俄联军的迂回运动,并突破中央阵地,只不过此次行动规模更大,速度更快,装备更精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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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甘末林将军一声令下,北部集团军火速前往支援比利时,所到之处,人们无不欢呼雀跃。5月12日,“D”计划第一阶段基本完成。法军控制了从默兹河左岸到于伊的阵地,随着敌军越来越多,攻势越来越猛,默兹河对岸的法国轻装部队只得节节后退;法国第一集团军的装甲师抵达于伊——汉诺——蒂尔蒙一线;艾伯特运河失守之后,比利时人退守吉特河防线,按既定计划撤回安特卫普到卢万的规定阵地;列日及那慕尔尚未失守;法国第七集团军占领了伐耳赫伦岛和南贝弗兰德,在赫伦塔耳斯——贝亨——沃普——索姆一线与德国第十八集团军的机械化部队正面遭遇;法国第七集团军行军神速,已早早甩掉补给队伍;英国空军虽数量不占优势,但已经开始显现出质量上的优势。综上所述,直到12日晚上,一切事实都表明计划进展十分顺利。
然好景不长,13日,戈特勋爵所在的总司令部察觉到,德军正在集结兵力向法国第九集团军发起攻击。夜幕刚刚降临,德军已占领迪南和色当之间的默兹河西岸。直至此时,法国最高统帅部尚未搞清德国作战意图,到底德军是要经由卢森堡进攻马其诺防线的左翼,还是要经由马斯特里赫特,直取布鲁塞尔呢?很快,在甘末林将军尚未察觉的情况下,战火已经在卢万——那慕尔——迪南到色当一线烧起来了,因为法国第九集团军还未来得及在迪南安置下来,敌人就已经到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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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日,噩耗接连传来。起初,所有事情都不明朗。下午七点,我在内阁会议上宣读了雷诺先生发来的电报:德军已经从色当突破,法国无力抵抗坦克和俯冲轰炸机的联合进攻,请求英国增援十个战斗机中队,用以重整战线。参谋长委员会收到的其他电报也大抵如此,法国方面还表示,甘末林将军和乔治将军已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甘末林将军对德军的挺进速度惊讶万分。事实上,克莱斯特指挥的集团军群,凭借强大的轻重装甲部队,在与法军的正面冲突中所向披靡,得以击溃或全歼法国士兵,现正以前所未闻的速度向前挺进。德军兵力全线占优,来势汹汹,难以抵挡。更糟的是,德军已有两个装甲师在迪南地区渡过了默兹河。北部的法国第一集团军处境最糟。英军第一军和第二军依然据守着瓦弗——卢万一线,而第三师也在蒙哥马利将军的指挥下,殊死搏斗。再往北去,比利时军队正向安特卫普的防线回撤,临海地区的法国第七集团军也在飞速回撤,速度之快,远超先前的行军速度。
自敌军入侵之日起,我们便开始执行“皇家海军”计划,向莱茵河“流放”大量漂浮水雷,仅第一周就投放了近一千七百枚。这些水雷此刻派上了用场,致使卡尔斯鲁厄到美因茨之间的交通全部瘫痪,位于卡尔斯鲁厄的大量堤坝和浮桥都遭到破坏。然而,这一成就立马被接踵而至的噩耗淹没。
英国空军中队全力出击,连续作战,集中主要精力试图炸毁色当地区的浮桥。在英国空军的全力进攻下,部分浮桥被成功摧毁或重创。但英国空军执行低空轰炸任务时,在德军高射炮的扫射下损失惨重。曾经有一次,六架飞机一起执行轰炸任务,任务完成后,只有一架成功返航。单这一天,英国就损失六十七架战机,由于当天的主要敌人是德国的防空部队,因此只击落德国五十三架战机。一直到当夜,驻扎在法国的英国皇家空军损失惨重,四百七十四架战机中能用来继续战斗的只剩下二百零六架。
我们陆续收到前线发来的战报,虽然英国空军在质量上占优,但若继续照这种规模战斗下去,英国空军迟早会被消耗殆尽。目前,我们面临的问题是:在确保本土防御万无一失的前提下,英国究竟可以派出多少空军支援法国?鉴于许多有力的军事论断以及我们的本性驱驶,我们能够理解法国为何不断迫切地提出要求支援。但话说回来,我们的支援应该有一个度,倘若超过这个限度,我们就会搭上自己的性命。
此时,战时内阁一天要开数次会议,商讨如何解决眼下所面临的各项难题。首都战斗机司令部总指挥道丁上将曾向我保证,若想保卫英伦三岛,抵御德国空袭,英国只需留守二十五个战斗机中队便可,但若少于这一数量,他也无力回天。届时,英国空军将遭到毁灭性打击,所有机场以及飞机制造厂(决定着英国命运)都将遭到彻底摧毁。然而,我和内阁成员们商量后,决定铤而走险(很大的风险),继续派遣空军支援法国,只要不超过这个限度,我们定当全力以赴,不计代价。
15日清晨,约七点半钟,有人叫醒我说,雷诺先生打电话过来。电话就在我的床边,电话那头,雷诺先生语气严肃地用英语说道:“我们被打败了。”我没有立刻回应他。他又继续说道:“我们被打败了。这一仗,我们输了。”我说:“那也不至于这么快吧?”雷诺先生接下来说的话,大抵的意思是“色当附近的战线已被突破,大量德军坦克和装甲车接踵而至”。我想了想,安慰道:“据以往经验来看,德军马上会停止进攻,稍作休整。我还记得1918年3月21日那天,在五六天疯狂的进攻后,德军停止了推进,等待后方补给。而就在此时,协约国军队抓住机会,发动反击。这是我听福煦元帅亲口说的。”我们过去见多了这样的情况,以前是,现在应该也是。然而,这位法国总理又开始重复开始的那句话:“我们被打败了,这一仗,我们输了。”见状,我说我愿意亲自前往法国,同他当面谈谈。
15日当天,柯拉将军率领的法国第九集团军溃不成军。其残余部队被整编为两支:一支归入吉罗将军领导的法国第七集团军,继续留守北部防线;另一支由在南方刚成立的法国第六集团军司令部调遣。德军在法国防线上撕开了一条长约五十英里的口子,装甲部队得以长驱直入。据悉,15日晚,德国装甲车已经抵达利亚尔和蒙科尔内,蒙科尔内位于原来战线后方六十英里处。来梅尔以南的一段五千码的战线上,法国第一集团军也被突破了。再往北去,英国远征军成功抵住了德国的每一次袭击,但迫于德军压力及右翼一个法国师的败退,英军不得不组建一个新的朝南的侧翼防线。法国第七集团军已经退至斯凯尔特河以西的安特卫普防线,并被逐出伐耳赫伦岛和南贝弗兰德岛。
5月13日双方的形势(照原图译制)
当天,荷兰也停止抵抗。由于荷兰最高统帅部于上午十一时同德军签订“停火协定”,只有极少数荷兰士兵撤了出来。
眼下一片狼藉,俨然一副战败的景象。第一次世界大战时,我曾无数次目睹这样的场景,但即便战线被敌军突破,甚至是大面积突破,我目前也并没有意识到由此带来的严重后果。由于已多年未接触官方情报,我没有想到,一战过后,运用大量快速重型装甲部队进行袭击,会带来如此剧烈的变革,其威力与速度闻所未闻。尽管我听说过这种情况,但这依然未能瓦解我必胜的信念,即便这一信念有所动摇,我也只能坦然接受。我随后致电乔治将军,乔治将军倒是很镇静,他说他们仍在顽强抵抗,试图修补德军在色当地区撕开的缺口。甘末林将军也发来电报说,尽管那慕尔和色当一线战事吃紧,但他仍然镇定自若,全力奋战。当天上午十一时,我向内阁汇报了雷诺先生的电话以及其他消息,三军参谋长出席会议。
16日,德军先头部队已经抵达拉卡佩尔——韦尔万——马尔——拉昂一线,第十四军先锋则在蒙科尔内和埃纳河畔的纳夫沙泰尔,予以支援。拉昂的沦陷,意味着德军已从色当附近又往前推进了六十英里。面对这种威胁及自身越来越大的压力,法国第一集团军和英国远征军收到指令开始回撤至斯凯尔特河,分三个阶段完成。虽然英国陆军部对上述形势并不知悉,也不清楚战况,但众人皆知,目前形势紧急,刻不容缓。因此,我觉得有必要于当天下午前往巴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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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必须要做好准备,前线的种种不幸可能会给我们带来新的敌人。尽管目前没有任何迹象显示意大利的政策有丝毫改变,但我们已经下令,让海运大臣疏散地中海上的舰只。英国舰只返航时,应避开亚丁湾。我们也已下令,让载运澳大利亚军队到英国的舰只绕道好望角。国防委员会接到指示,开始考虑一旦意大利参战,我们应迅速采取什么措施,尤其是针对克里特岛。与此同时,撤退亚丁和直布罗陀民众的计划也已开始实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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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下午三点,我乘坐“红鹤”式客机飞往巴黎,这种客机为政府专用,全英国只有三架,同行的还有帝国副总参谋长迪尔将军和伊斯梅将军。
“红鹤”式飞机的时速约为一百六十英里,乘坐起来非常舒适。由于“红鹤”式飞机未配备任何武器装备,因此需要护航,我们穿越积雨云,一小时多一点就到了布尔歇机场。当我们一行人走下“红鹤”式飞机时,便意识到情况远比我们预想的要糟。前来接机的官员告诉伊斯梅将军,至多再有几天,德军便将进抵巴黎。我们先去英国驻法大使馆了解情况,随后便驱车赶往法国外交部,并于下午五点半到达。我被带到一间精致的房间里,雷诺先生、国防部长兼陆军部长达拉第和甘末林将军都在那里。所有人都站着,没有任何人围着桌子坐下。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严肃。甘末林将军面前摆放着一个学生用的画架,画架上铺开一张约两平方码的地图。地图上用黑色墨水标出了盟军防线,位于色当地区的防线上有一块很小但很不祥的“凸出部”。
总司令简要说明了当前的形势:色当北部和南部地区防线,被德军撕开了一条长约五十到六十英里的缺口,德军从这个缺口源源不断地涌进来。德军所到之处,法军溃不成军。一大波德军装甲车正以闻所未闻的速度向亚眠和阿拉斯地区挺进,意图很明显,不是要在阿布维尔或其附近一带推进到海边,便是要直取巴黎。装甲师后还有八个或者十个摩托化师,从两翼向前推进,行进过程中负责清理两侧被德军装甲车冲散的法军。这位将军说了大概五分钟,中途未有一人出声。末了,大家沉默了许久。我接着问道:“战略后备队呢?”怕他们听不懂,我随即又改用法语问道,“机动部队在哪里?”甘末林将军转过身来,摇摇头,耸了一下肩膀:“一个也没有。”
随后,又是一阵沉默。我把目光转向窗外,外交部的花园里,几堆大火正冒着滚滚浓烟,年迈可敬的法国官员们用小车推着档案向火堆走去。看来,法国当局已经在做撤出巴黎的准备了。
过往的经验对我们来说有好有坏,但我们应当清楚地认识到,任何回忆都不会重演,否则我想生活也未免太简单了。此前,我们的防线也屡次被攻破,但我们总能重整旗鼓,遏制敌人的进攻势头。但现在多了两个新的变数,让我始料未及:第一,德国装甲车所到之处势不可挡,交通线和村庄遭到严重破坏;第二,没有战略后备队。甘末林将军的那句“一个也没有”,让我万分惊讶。这让我们该如何看待强大的法国陆军及其高层将领们呢?我从未料到,负责把守五百英里防线的法国将领们,竟然未给自己预留大批机动力量。谁也无法保证能够守住这么长的战线,但我们能做到的,也是必须要做的,就是给自己准备大批的机动力量,这样一来,当敌军的第一波火力慢慢消退时,我们便可趁机上前,发起猛烈反击。
马其诺防线的作用是什么?它可以在很长一段国境线上为盟国的布防节约兵力,一方面可以为盟军的局部反攻提供很多突击口,另一方面还可以让大批部队变为后备力量,这也是做好这些事情的唯一办法。但是,我们现在没有后备部队。不得不说,这是我有史以来听过的最让我震惊的一句话。虽然我此前一直忙于海军部的事务,但为什么我没有更多地了解这种情形呢?为什么英国政府,尤其是陆军部没有更多地了解这种情形呢?不要再拿法国最高统帅部当借口,即便他们不愿向我们及戈特勋爵透露他们的具体战略部署,只愿透露大概信息,我们也应该坚持的。因为我们有权知道他们的计划,我们处在一条战线上,是共同奋斗的盟友。我又一次踱到窗前,随着法兰西共和国政府文件的焚毁,青烟徐徐升起,那些年迈的官员们依然推着小车,不断将文件往火堆里扔。
在场的人对几位核心人物轮番轰炸,围在他们身边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对此,雷诺先生曾发表过一份详细的记录。雷诺先生将我描述成一个主战的人,说我坚持认为北部集团军不应后撤,相反,应当准备反攻。我确实是这么想的,但这并不是经过深思熟虑后的军事主张。这是值得铭记的一刻,因为这是我们第一次认识到这场巨大灾难的严重性,或者说这是我们第一次看到法国人如此绝望。由于我们的陆军数量只有前线军队的十分之一,因此,我们的一切行动都听从法国指挥。法军总司令和其他法军官员们已然笼罩在绝望中,我和随行的英国官员们对此感到震惊。尽管我试图用我的言语去激励他们,但一切都是徒劳。然而,他们的确是对的,尽快南撤是很有必要的。不久,人们便意识到这一点。
不久,甘末林将军又一次开口了。他在谈论现在是否应该调集军队从敌军突破口或“凸出部”(我们日后都是这么称呼这类区域的)侧翼展开进攻。有八九个师正从较平静的前线地区(马其诺防线)回撤;尚有两到三个装甲师处于闲置状态;还有八到九个师正从非洲战场赶来,预计两到三周便可抵达作战区域。吉罗将军负责指挥缺口以北地区的法军。从此以后,德国就要通过两条战线间的走廊地带往前推进,在这两条战线上,我们可以参照1917年和1918年所采取的方式进行战斗。德国或许无法据守走廊地带,因为德军既要建立日益扩大的两个侧翼防卫,与此同时,又要为装甲部队的进攻提供补给。甘末林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听起来很有道理。但我发现,甘末林将军的话并未让在场的法国高官们(目前仍在把控局势的少数人)信服。我又问甘末林将军,准备何时何地向“凸出部”发起反攻。他回答道:“目前我们在人数、装备、部署各方面都处于劣势。”语毕,甘末林将军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这是事实,无可争议的事实。鉴于我们在开战以来只贡献了微不足道的力量——开战八个月来,我们仅派出十个师,其中连一个现代化的坦克师都没有,我也无话可说。
这也是我最后一次见到甘末林将军。他深爱着自己的祖国,是位善良、深谙战事且有故事的人。
* * *
目前,甘末林将军所说的话的主旨,事实上也是法国最高统帅部以后的论断的主旨——即法国在空战中处于劣势。因此,他们迫切希望英国皇家空军增派轰炸机中队和战斗机中队(主要还是战斗机中队)。法国沦陷前的数次会议上,法国代表不断重申这一请求。期间,甘末林将军曾说,他们不仅需要战斗机来掩护法国陆军,还需要用它来打击德军坦克。我回应道:“不然。打击坦克是炮兵的责任,战斗机的主要任务是清除敌方空军势力,夺取制空权。”守卫伦敦的战斗机中队无论如何都不能被调离英国,这是我们赖以生存的希望。然而,现在我们要将它缩减到最低限度。今早,在我来巴黎之前,内阁已经批准派遣四个战斗机中队支援法国。回到大使馆,我和迪尔商谈后,决定请求内阁再增派六个战斗机中队。这样一来,英国本土只剩二十五个战斗机中队,也就是我们之前说的最低限度。这是一项艰难的决定,我让伊斯梅将军打电话回国,让内阁立即召开会议讨论我的紧急电报,电报将于一小时后发出。由于此前安排了一名印度军官在他的办公室执勤,伊斯梅将军打电话时和他用印地语交流。我发出的电报如下:
目前形式极端严峻,若内阁能召开紧急会议,商讨下列事宜,我将万分欣慰。凶残的德国人已经攻陷色当,他们发现法军部署不当,将主要兵力部署在北部,其他部队则在阿尔萨斯地区。法国增援部队(二十五个师)至少需要四天才能赶到,开始守卫巴黎并从“凸出部”侧翼展开反攻。
三个德国装甲师,连同两个或三个步兵师已经冲过缺口,长驱直入,大批部队紧随其后。目前摆在我们面前的有两个严重的危险:第一,英国远征军孤立无援,很难全身而退,撤回旧防线;第二,德国的进攻可能会让法军消耗殆尽,法军甚至可能都来不及充分集结。
法国司令部下令,不惜一切代价保卫巴黎,但已经开始在花园里焚毁外交部的档案。我认为,未来的两三天或者四天对巴黎乃至整个法国陆军都显得至关重要。法方对我们同意增援四个战斗机中队感激万分,但是,眼下我们必须面临的问题是:是否应当继续调遣更多的战斗机中队支援法国?我们的大部分远程重型轰炸机是否能于明日及以后的几个夜晚,轰炸正横渡默兹河涌向“凸出部”的大批德国部队?但即便如此,后果如何也不敢保证。目前,唯有取得“凸出部”战役的胜利,法国才能避免重蹈波兰覆辙,防线才不至于被迅速瓦解。我认为,我们应当响应法国政府的请求,于明日派遣战斗机中队(比方说六个)支援法国。届时,我们将调遣两国全部可用的空中力量,在未来的两到三天里,对“凸出部”发动重点打击,力争掌握制空权。当然,我们并不寄希望于夺取“凸出部”,这么做的目的只是为了给法军赢得喘息的机会,让他们得以重振士气。倘若我们拒绝法国的请求,从而导致法国陷落,那我们可能会落人话柄。况且,我们现在完全有能力调动重型轰炸机在夜间对德军进行轰炸。显然,德军已经出动所有飞机和坦克,倘若我们此时发动反攻,德军的推进也会变得日益艰难。即便法国沦陷,在法国的英国空军也可以转而掩护英国远征军撤退(如果不得不撤退的话)。在此,我有必要再次重申事态的紧急性,以上便是我对此事的看法。迪尔没有异议。请告诉我你们打算怎么做,为了鼓舞法国人,我今晚午夜前必须给法方答复。请你们商量后,用印地语打电话给大使馆的伊斯梅,告知结果。
1940年5月16日下午9时
约晚上十一点三十分,内阁“同意”了。我和伊斯梅立即乘车前往雷诺先生府邸。他的住处黑沉沉的。稍等片刻后,雷诺先生穿着睡袍从卧室里走了出来,我告诉了他这个好消息。十个战斗机中队!我让雷诺先生把达拉第先生叫来,达拉第先生即刻奉命赶来,我们一起分享了内阁的决定。我们希望能在我方力量允许的范围内,用这种方法来重振法国朋友的士气。达拉第一言未发。末了,他从椅子上缓缓起身,握住我的手。我于凌晨两点返回大使馆,那一夜,尽管耳边不时传来空袭的炮火声,让人辗转反侧,但我却睡得很好。第二天上午,我乘飞机返回英国,尽管眼下千头万绪,我依然将重心放在组建新政府的二级人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