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题 柏拉图与天人政治

灵魂—城邦—宇宙：论柏拉图思想之“合一”

茨莱萨克（Thomas Szlezák） 著

王师 译

一

在《蒂迈欧》中，柏拉图将人称作“属天而不属地的植株”，这植株的“根须”长在天上，因为那是人的本源所在。正是寓于我们之中的属神元素——即那个能思想的灵魂，才使身体挺直向上，并提领我们“与天亲近”（）（《蒂迈欧》90a2-b1）。人的使命就在于，让我们之中那不死元素的运动与宇宙万物的运动相称，这样，灵魂就会变得富有理性，并且秩序井然，这也意味着回复到原初的自然，达成人之为人的最终目的，并由此获得幸福（Eudaimonie）（《蒂迈欧》90b-d）。

挺直向上的步态，的确使人类看上去像一株从属于“万有”——即神性宇宙——的植株。但是，尽管人可以自豪地昂首阔步，但他仍得生活在城邦之中，而城邦内部的种种建制却阻碍着他展开自己的真实本性——也就是精神的本性。而且城邦之间向来尔虞我诈，相互并吞无息：政治现实除一串连续的“恶”之外，也殆无他物，^[1]在这些恶行中，存有“属天植株”的想法尚且困难，遑论将其付诸实践了。陷于这样的政治现实，人在根本上隔绝了属神之国的秩序，而他唯有凭借理性灵魂才能建立起这种联系。于是，人面临着两个选择：他要么“向下瞥视人间俗务，与之争战，却反让自己充满嫉妒与仇恨”；要么专注思考真实的存在，在其中使“行为恒常而有序”，既无不义之行，也无不义之苦（《王制》500b9-c4）。为了履行不死元素的“义务”，人在这两条道路面前要作何选择，答案显然毫无疑问。理性的宰制本身就是为堪担重任的思想者而建立——我们之为人的责任，并不受短暂的生命所限，它是我们永不可推诿的最高目的。^[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