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陛下施粥赈灾?”徐宣皱着眉头道:“一日需粮多少?”
刘侠卿胆战心惊地道:“三,三石。”
徐宣脸上的肌肉立刻放松了,这个牛马校尉,眼皮子也太浅了,让他哄个孩子安心做皇帝,可他怎么就这么拎不清呢?区区三石粮就把小皇帝惹得大发雷霆,闹着要退位,说什么也不干了。
他徐宣管着几十万人的口粮,每天往前线运送的钱粮成千上万石,一天三石算个P啊!就是三十石,三百石又能怎样?几十万大军牙缝里的一点点残渣,都够皇帝折腾几年的了。
虽说谁也没把这个皇帝当回事儿,可是也不能随便就换,这要传出去,天下人会怎么说?把皇帝逼得退位,相当于随意废立,是超级权臣才能干出来的事儿。大汉有史以来,只有当年的大将军霍光和新太祖王莽才做过这种事。这两个人的下场大家都知道,霍光自己是寿终正寝了,可在他身后,霍氏被灭了族,王莽更不用说了,整个天下都视他为逆贼,堂堂皇帝被悬首长安。
谁知道将来什么时候,他徐宣会不会被秋后算帐呢?不行,这个皇帝必须得稳定,刘盆子不干也得干!
徐宣脸色一沉,斥道:“刘侠卿,你为了三石粮来烦扰于我……你是不是看徐某太闲了,
“丞相,我老刘没,没这个意思,只是,陛下的几十个侍卫太能吃了,陛下又用大汉的粮食来赈济百姓,太费粮了,我,我不是心疼吗?”刘侠卿是真有点怕丞相。
“大汉的粮食?陛下所赈者难道不是大汉子民?大汉的子民吃大汉的粮食有什么不对?”
徐宣向着身边的谋士方阳叹道:“当年武皇帝设羽林军,足有数千之众,出行仪仗,宿卫宫廷,耗费钱粮不知凡已。咱们的陛下不过找了几十个小伙伴儿,玩一玩赈灾,用了几石粮食,便有人说他靡费。难道武帝是大汉皇帝,咱们的陛下便不是大汉皇帝么?”
方阳笑道:“陛下乃数十万将士一致推举,城阳景王选中的帝王,当然是大汉正统,岂能儿戏?陛下的先祖是高皇帝长子,武帝的祖父却是高皇帝四子,同是庶出,有嫡立嫡,无嫡立长,说起来陛下一系的血脉比武帝一脉更正,早就当立了!”
刘盆子的先祖是刘邦的长子齐王刘肥,汉武帝的祖父文帝刘恒是刘邦的四子,两个人都是庶出,吕氏被灭后,刘肥一系继位的呼声很高,但是大臣们忌惮他们势力太强,才硬把皇冠送给了默默无闻的代王刘恒。
方阳道:“我大汉是大国上邦,非是那些偏邦小国,便是一个县令,出行时随从也不下数十人,更不用说堂堂天子。陛下有几十个侍卫,实在是过于俭省了。”
刘侠卿有点冒汗了,不由得为自己的无知和小家子气感觉羞愧。这也难怪,他出身于低贱的奴仆,哪儿知道这些皇帝的排场?作为一个皇帝,有几千羽林郎随驾是常态,如今建世皇帝陛下只有几十个侍卫,这么节俭,他刘侠卿还嫌陛下费钱粮,实在是猪狗不如啊!
方阳又道:“陛下赈灾实是仁德之举。世人皆诬我军为盗贼,凌虐百姓,陛下此举正可为我军正名,传扬出去,谁不说陛下是明君,我军是义军?不过是一日数石粮食,却有此等功效,惠而不费,委实是一着妙棋。”
说白了,这就是个投入小产出大的超级划算大广告,赤眉军从东抢到西,抢得多少人家破人亡,如今费这么一丁点粮食给百姓吃,立刻就能博个仁德之名,这好事儿上哪儿找去!
徐宣抚掌道:“大善!便让那些人看看,我青州军是盗贼还是王者之师?陛下赈灾赈得好,赈得妙啊!”
刘侠卿眼眶湿润,哽咽道:“原来,原来陛下赈灾还有这么大的用处,他为老百姓做好事儿,为我们青州军正名,真是用心良苦,陛下,陛下真是难得的仁德之君啊!可我老刘还说他……还说他……呜呜,我对不起陛下,真是委屈了陛下,我,我这就去向陛下赔罪!”
徐宣道:“刘校尉,你只需看好了陛下,伺候他吃好玩好,别让他到处乱跑,保他平安做皇帝即可。侍卫的钱粮及赈灾所需都由大司农库内支用,二十石之内不必问我,直接去领好了!”
二十石粟按照现在的重量单位换算大概有一千斤出头,一天这么多粮食随意调用,这个权限也是相当可以了。不过古代人是非常费粮的,因为古代百姓食物以粮食为主,副食很匮乏,不像现代鸡鸭鱼肉各式青菜。再加上古人干体力活多,消耗大,能吃,不像现代人四体不勤,尤其是一些死宅,天天猫在家能吃多少饭?
听了丞相的话,刘侠卿放心了,一天二十石怎么也够陛下折腾了,粮食的事儿不用他老刘操心了。虽然被丞相斥为小题大做,屁大点事儿都要请示汇报,可老刘也不傻,小题大做总比知情不报好,有关皇帝的事儿太敏感,没事儿什么都好,万一有事儿他牛马校尉就是现成的替罪羊。所以老刘决定将勤请示多汇报进行到底,宁可挨些斥责,也不能被丞相怀疑,更不能为自己增添不必要的风险。
牛马校尉舒心了,可刘盆子就要愁死了!
抢百姓的粮食,自己是英明之主,送百姓粮食,自己是仁德之君,那么说好的昏君呢?
马拉戈壁,当昏君太难了!
为什么他怎么折腾都是个好皇帝?这些人怎么就一点逻辑性不讲呢?难道大家都看不到他有多么败家,多么昏庸吗?
英明仁德的大汉建世皇帝陛下气呼呼地躺在榻上,任牛头马面两个死太监为他进行全身按摩,心里琢磨着自己的发昏大业。
难道真的要搞什么酒池肉林,残害忠良,挖人心肝,炮烙之刑?
他看着两个死太监,突然眼睛一亮。
“牛头,马面,你们两个是忠于朕的吧?”
牛头一下子激动起来,手抚着自己的胸大肌叫道:“陛下,陛下呀,您怎么能这么问?奴婢此心可对明月,为了陛下,奴婢就是死也甘心乐意!”
马面也不甘落后,泣拜于地道:“奴婢的整个身心都属于陛下,陛下便是让奴婢上刀山、下火海,奴婢也绝不迟疑,为了陛下奴婢万死不辞。”
刘盆子忍不住一哆嗦,你的整个身心属于我,好恶心,这个死变态,我要你的身心干啥。
不过既然他们肯为皇帝陛下去死,这事儿就好办了。
“那好,朕成全你们,都去死吧!”刘盆子愉快地道:“你们这样的忠义臣子,正合适做昏君的残害对象,明天朕要弄个炮烙之刑……不行,炮烙柱有点费事,就用油锅吧,下油锅也是很好的,会死得很酥脆,朕还没见过油炸活人的样子呢,就用你们两个忠良做实验好了!”
下油锅?酥脆?牛头一下子抱住了皇帝的腿,大哭道:“不可,不可啊,奴婢还要伺候陛下一辈子,陛下饶命啊!”
马面已被吓得面无人色,连连叩头道:“陛下,奴婢,奴婢可不是忠良,奴婢是小人,小人啊!”
他忽然指着牛头道:“他,炮烙他,下他的油锅,他是忠良!”
牛头上去就给了他一巴掌,“他妈的你骂谁呢?谁是忠良?你才是忠良!你全家都是忠良!”
看着两个忠良满地打滚互相攻击,刘盆子忽然没了兴致,就这两个死太监还忠良,有人信么?
看来炮烙这一招不能用了,主要是没有忠良啊,大汉皇帝陛下叹息手下缺少股肱之臣,忧从中来,不可断绝。
都怪他刘盆子人品太好,三观太正,形象过于完美,想做昏君才这么费劲。皇帝陛下看着铜镜中自己英俊的黑脸,多少有点懊恼。
不过他马上又振作起了精神,为了将来能够愉快地脱离皇帝岗位,免不得还要再作些妖,折腾折腾亲爱的牛马校尉和徐大丞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