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O记当差

过了约一个星期,就算是被打成猪头也应该好了,何家诚决定去上班,出发前打电话给上司叶英雄,打算问问排班。

“叶sir,我身体都恢复了,马上就可以上班。”

“家诚?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今天开始你就暂时先调到O记工作,过段时间再回来。”

“O记?”何家诚惊讶,总不会出了一次任务就调岗了,过段时间又是什么意思?

“是这样的,你们之前抓那群走私犯,不是很多人受伤吗,梁sir那边人手不够,就先把你借调过去,等那边人恢复得差不多了再回来。”

“好吧,那我今天去找梁sir报道?”何家诚一头雾水,搞不清这群长官在玩什么。

挂了电话,叶英雄叹了口气,颇有些不服气,嘴上是这么说的,心里很清楚,梁一凡怕是看中何家诚了,想借这个机会把人慢慢调过去。

按程序来说,借调也有个时间规定,可是三个月又三个月,时间一长就顺理成章留下了。

当然明目张胆被挖墙脚那是肯定生气的,可一想何家诚刚来几个月就惹这么多事,以后指不定还要闹出什么幺蛾子。

交通管理科最紧要的不是建功立业也不是强出头,而是安分守己不被抓到把柄,以何家诚这样的易出事体质,真留下来了,自己怕是要写好多检讨。

要说梁一凡是故意的,也不一定,交通管理科没O记厉害,但叶英雄职位比自己高,大小也是上司,没道理砸人家面子。

本想着来日方长,慢慢找机会把何家诚挖过来,可手下这帮不争气的,出了趟外勤受了点小伤就三天两头请假,今天说头痛明天说肝痛要去医院做检查。

组长马上就要调走了,自己手上又是一堆案子,完不成指标别说升职了,现在的位子保不保得住都难说。

索性趁何家诚还没在交通管理科站稳脚跟,正是最好拿捏的时候,赶紧拉过来当劳力。

何家诚并未体会到两个长官的用心良苦,以为就是陈嘉文说的那样,O记是看重能力的地方,毕竟警署缺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抬着脸往镜子前靠了靠,脸上的恢复状况不错,不至于太过突兀,明天总算是能光明正大出门了,同时庆幸被打中腿的不是自己,真要在床上躺几个月没病都要有病了。

上午8点,何家诚准点候在A组的地盘,等了一个多钟头也不见人,确切说是一个人影都没有,连个打听的地方也找不到。

整个A组办公室并不大,警员相对于新入职的菜鸟们来说,称得上精英了,因此何家诚或多或少带着一些敬仰的心情环视着即将干活的地方。

门口声音嘈杂,来的人起码三个以上,应该是他的新同事。

何家诚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心里有点紧张,怕自己应付不好。

他原本准备打听一下A组有什么人,上次出任务太快,压根不记得谁是谁,但陈嘉文住院后这里也没有认识的,只好作罢。

握了握拳,平复下心情。

“哎,家诚来了啊。”

梁一凡眼尖,已经打了招呼,何家诚也松了一口气,老老实实迎上去,“梁sir。”

“来来来,正式介绍一下,这位是何家诚,上次案子合作过的。”

油滑如梁一凡已经驾轻就熟地介绍起来,“大刘、小刘、塔哥,哎,伍强呢?伍强去哪里了?“

小刘赶忙举手,“报告凡哥,伍强去医院了,最近换季有点拉肚子。”

梁一凡给了个白眼,对这群不成器的同事有些无奈,“还有你认识的陈嘉文,现在还在住院,我们A组呢,暂时就这么多人了,家诚刚来,你们多带带啊。”

何家诚没被这么隆重介绍过,有些束手束脚,大刘小刘就是搀着他收队的两个人,只是都姓刘而已,并不是亲兄弟。

塔哥也是之前见过的,当时天太黑没看清,现在一见不得不说,长得浓眉大眼,有一种电影明星的感觉,看着就让人觉得正义感爆棚。

大刘年纪比较大,不怎么跟小年轻打交道,塔哥则是话少,唯一跟何家诚年纪接近的小刘,总是一副提不起精神的样子,不过待了大概十分钟,何家诚就心里有数了。

小刘资历浅,每次都被使唤来使唤去,基本上承包了所有打杂的事。

“我要鸳鸯。”是塔哥。

“我柠檬茶。”梁一凡说。

眼皮都没抬,小刘直接应了一声,何家诚赶紧凑上去问,“大刘哥喝什么?”

只见大刘从怀里掏出一支玻璃保温杯,上面的茶垢饱经风霜,笑盈盈道,“什么都比不上公家的茶叶提神啊。”

“走吧走吧,我带你认认路,以后买奶茶的活就交给你了。”兴许是能交代出去一件事,小刘的语气也透着一些松快。

小刘全名刘小杰,比何家诚早两年进警署,毕业后找不到工作,在家里呆了几个月,然后被亲戚介绍当了警察。

那时的审查还没现在这么严格,加上有学历在,长官们也想多吸纳一些高学历的人充当警队门面,好做宣传,小刘就这么留下了。

“杰哥,后面不是有家糖水铺,怎么我们不去那里买?”

何家诚有些疑惑,这两年搞建设,工地挖得左一个坑右一个坑,警署附近的人流都降了不少,店铺也关了很多,也就后面那家铺子,看着没什么生意结果一直坚持到现在。

“呐,不是我说你,家诚,你当警察的嘛,这点观察能力要有啊,那家糖水铺离警署这么近都没人买,肯定是有原因的啊……”

小刘直愣愣地盯着何家诚,略一停顿,搞得何家诚还以为背后有什么隐秘。

“原因就是……难吃啊。”

“那家店真的,我长这么大都没吃过这么难吃的糖水,我乡下阿公喂猪的潲水都比他家的好吃……”

小刘眉毛皱成一团,貌似回忆起了什么痛苦的味道无法自拔,“他家哦,难吃就算了,老板脾气还不好,拽得二五八万似的,早晚倒闭的啦。”

何家诚见小刘反应这么大,本想试一试的念头都没了,他也不是有钱人,花钱买潲水喝的事做不出来。

自何家诚主动承担了一部分杂活,和小刘的关系也亲近不少,小刘知道何家诚喜欢查案,平常也会教他一些捷径,比如去哪里要资料,跟哪个打好关系会有方便,工作经常加班怎么样才能稍微偷懒之类的。

A组的考核期还没过,何家诚就听梁一凡安排,哪里需要去哪里。

这天天气很热,办公室的冷气坏了,维修师傅一直没来,就连手上的冰奶茶看上去也透着一股粘腻,何家诚哧溜了一口,赶忙吐出来。

居然坏了。

他张望了一下没见到人,跑到小刘的位子,打算把刚才买的饮料扔了,还没来得及抬手,目光定格在一份资料上。

资料压在蓝色的文件夹下面,不是很显眼,遮了一半的标题还是让何家诚在瞬间心跳加速。

抽出那份落了灰的资料,有些惊讶,才一年而已,纸张泛黄,像是过了很久。

《太平山公路警员死亡案》,黑体字庄严而肃穆。

被害者一栏写着“许国富”三个字。

他见到许国富的最后一面是什么时候来着?

那天他和陈嘉文急着去巡逻,并没有察觉出许国富的想法,警察嘛,有线索没线索都要查案。

“看什么呢?”

肩上一沉,打断了何家诚的思绪。

“没……没什么。杰哥,这个难道是那个案子?”

小刘看了一眼,将资料抽出来放在最上面,“你说这个?当时闹得挺大的,我们组也调了人去帮忙,毕竟死的是个资深警察。”

许国富虽然不是什么大人物,但是再熬两年也能体面升职,尤其像警察这样风险大的工作,早些年富贵险中求,发迹的有,跑的也不少。

他压低了声音,“你知道的,那个时候比较特殊,都怕牵扯进去。”

“案子后来怎么样了?凶手抓到了吗?”何家诚自然是知道嫌犯还没落网,但档案既然在这儿,想必相关的线索也移交了,他也想打听看看有没有进展。

小刘摇了摇头,“哪那么容易,这里是香港,每年有多少人跑过来又跑出去?找一个人就是大海捞针。”

“不过……”

“不过什么?”何家诚燃起了一丝希望。

“有件事很蹊跷,你还记得吗,嫌犯逃了没几天,元朗一栋大厦起了大火,一个假证件窝点被烧了,还死了个人。”

“你是怀疑……嫌犯去过?”何家诚暗自思索,现在没有证件压根寸步难行,除非赵宏躲到深山老林里,不然是肯定要办假证的。

“只是怀疑而已,这案子我跟过一阵,问了做法医的朋友,死者头部重伤,就算没被火烧死也不一定救得回来,可惜那边人流量不多,问了几个老人家都不是很清楚。”

“死者那边有没有其他线索?”

“事发的时候就一个人在,新闻一出,两个同党早跑了,屋子也被烧得一干二净,找不出什么有用的线索……你对这案子很有兴趣?”小刘无意问了一句。

“被害的师兄我见过几面,人挺好的。”

刘小杰拍了拍何家诚的肩膀,叹了口气,“这年头,好人不长命”,端着饮料就走了。

没等何家诚反应过来,已听到他的咒骂声,“妈的,又苦又酸,找老板赔钱去。”

连续几天的闷热加上潮湿的雨季已经让人倍感不适,通宵的工作则是另一个折磨人的原因。

电话声比蝉鸣好听些,心头却也猛地一顿。

“喂?家诚,工作怎么样?”

何强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隔着话筒,在电流加持下略微有些陌生,何家诚突然想起,自己已经好几天没回家了。

“我今天回去。”

“那吃晚饭吗?”何强话不多,只挑重点。

“嗯,我想喝老鸭汤……最近有点上火。”

“好,我等下去买。”

挂掉电话,何家诚长舒一口气,印象里似乎很少向父亲提要求,饭桌上最常吃的菜是“随便”,对于何家诚来说,吃饭嘛,最重要的是饿不死,尤其是跟何强吃饭。

看了看时间,准备下班,顺便去周记买糖水,陈嘉文在医院躺了好久,也该去看望一下了。

“大刘哥,我有事先走了。”

大刘点点头,示意一切有他。

最近梁一凡跟疯了似的,每天都要留人加班,何家诚作为新人当然是挺身而出,连着熬了好几个晚上,今天算是能好好休息一下了。

和安医院的产业很特殊,一部分是政府出资,还有一部分是私人捐赠,何家诚没在CCB工作过,对公司啊股份啊这些不是很了解,只知道和安医院经常会有八卦杂志上的有钱人出没。

当然他也不常看八卦杂志,主要是听人说,上学的时候听何大志说,后来又听陈嘉文说。

和安医院很大,但也不排除运气不好的情况,只是现在何家诚真的很不希望看到林伟生,因此行为也变得鬼鬼祟祟起来,拿出了警校学的那套,万求不会引起主意。

“你这小子,才来看我,好没良心啊。”枕头扑面而来,显然是真的生气了。

何家诚随手一抓,把枕头抛回去,自然不能辩解说自己来过又走了。

“周记的糖水,可千万别说我不想着你,还有叉烧包,每天都限量的,我可是求了老板好久才帮我留的。”

“真的!”陈嘉文眼睛放光,和安医院虽说伙食不错,但有自己的一套健康饮食,加上他在休养,压根沾不到什么荤腥,再不吃点痛快的,恐怕腿还没好人已经抑郁了。

“唔唔……那我就……原谅你了。”

看着陈嘉文一边往嘴里塞包子一边说话的样子,何家诚不由笑出声来,看来医院里的日子属实把他憋坏了。

待陈嘉文吃饱喝足,拍着肚子满意地打出一个响嗝,何家诚搬过椅子,郑重其事道,“有件事还是要跟你说下,赵宏还没有找到。”

随后又将刘小杰的推测一五一十说了。

“你的意思是,线索就这样断了?”

“也不能这么说……”何家诚心里清楚,如果没有新的进展,这案子很可能就这样放在档案室里积灰。

“我就想不通了,”陈嘉文摸着额头,很烦躁,“嫌疑人都有了,案子怎么就不查了。”

“说是没有人手……”

“笑话,别的不说,就说欧阳坤,案子一开始是交给他们的,查出什么来了吗?整天喝酒逛舞厅,能查出东西来才怪。”

等陈嘉文发泄了一阵,何家诚又安慰几句才离开,现实的情况就是如此,单凭几个人是无法改变的,能轻松赚钱,谁又会冒着生命危险做事。

报考警校那年,他总以为是新的开始,但是又有什么不同呢。

何家诚怅然若失地走在医院,已然忘记了要躲什么人,不过好在林伟生今天请假了,他们碰不上。

前面一前一后闪过两个人影,何家诚眨了眨眼,以为自己看花了,毕竟两个完全没有干系的人,怎么会一起出现在医院。

何家诚觉得很累,一定是这几天加班太狠,脑子糊涂了,此时他只想快些回家,喝一口何强做的冬瓜鸭汤,这个时候喝汤清热解暑最好不过。

他满怀期待地前行,却不知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

医院休息室。

“护士长,你怎么了?”新来的护士娜娜惊呼。

阿May连忙放下灌满热水的水杯,手上的红印还散发着灼热。

“没……没事。”最近大概是太累了,总感觉精神恍惚,阿May自我安慰。

“听说副院长已经请假准备去马尔代夫度蜜月了,是不是在想要带什么样的泳衣去哈哈。”

王惠茜打趣道,她和阿May同一年进学校,毕业后一直在和安医院工作,这种调侃算是家常便饭了。

阿May罕见地害羞一笑,“都还没定好要不要去马尔代夫,我不会游泳啊,其他地方也挺好的。”

在同事的羡慕中,阿May转身进了更衣室准备下班。

本打算一直瞒着,但领完证后再也瞒不住了,度蜜月要打申请请假,一个流程下来医院好多人都知道了她和林伟生的事情。

两人索性摊了牌,接受了同事们的祝福,阿May也有了其他打算。

“谁在那里?”

阿May有些害怕,最近这段时间她总是疑神疑鬼的,好像每次都能听到些奇怪的动静,更衣室很安静,如果只有她一个人的话。

笑声从门口传来,两个小护士手挽着手进门,看到阿May在,一下愣住了,松了手乖乖地喊了声“护士长”。

阿May松了口气,一定是太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