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6.没有结局的爱恋

自打上次在咖啡店里偶遇林慕川之后，任苒无头苍蝇般的生活才好不容易有了新的目标和动力。

林慕川也还算守信用，每周二的晚上他都会或早或晚地来这家咖啡店，冲任苒善意地一笑，再要上一杯咖啡，坐在窗边，静静地聆听，乐曲间歇时偶尔投来赞许鼓励的目光。每当这时，任苒都感觉自己前所未有的全情投入，抱着真诚的心对待每一个自己创造出来的乐音，忘了周遭的一切，也忘了时间去回忆过去。

时不时偷瞥着窗外，在行色匆匆的人群和从未停歇的旋转门之间寻找那个一定会出现的西装笔挺的熟悉身影，看着他披着万家灯火穿梭而来，任苒心灵深处隐隐的期盼感一日日得到了无比巨大的满足。

她甚至工作日之外的放学后都会绕路来一趟咖啡店，美其名曰找老板娘学英语，又或者，过来练练琴。只为了，那不大不小的几率，会再次见到林慕川。

和他打个招呼，看他笑着坐在自己的桌子对面；又哪怕不说话，只是静静地注视着他，也是快乐的。

高梓妍已经有整整一周没来上学了。犹豫再三，任苒还是吞吞吐吐地把事情的全过程倾诉给了林慕川，渴望他能给自己一些好的建议。

那头林慕川听完却只是沉默不语，大拇指摩挲着平滑的马克杯把儿，似若有所思，半晌后才直视着任苒，认真地说：

“解铃还须系铃人。真正能帮上忙的，只有你那位拉小提琴的朋友。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你要做的，不过是给他俩创造一个说清楚一切的机会。”

回家路上琢磨了好半天，任苒才明白过来这段话隐含的意味，也下定了决心。两天后是决赛的抽签日，钢琴部这边一结束，她就直奔小提琴部，一门心思只想要堵住陆卓宇。

上次的事情之后，任苒和他再没有联系，今天见面也是颇为尴尬。老远就看到陆卓宇亦步亦趋地走进大厅，眼神躲闪似乎是在避着什么人，她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提起长纱裙就挡在了他的面前。没等他开口，任苒便深吸一口气没有停顿地把自己思虑了好半天的一段话说出口：

“高梓妍从那天起就没来学校上学，跟你到底喜不喜欢她无关，你要是关心她，至少给她发个短信问问是不是生病了，我们大家都很担心她。”

说完便低下头，也不顾去看他脸上的表情，便一溜烟从他身边跑了出去。

坐在回家的公交车上，任苒终于感到了久违的轻松感，窗外的天像素描纸上的铅笔画，大片的云朵像被橡皮擦去的并不完全的空白，恣意自在。

可等她一打开门却直接傻了眼，家里竟然充满了油烟味，好闻的饭菜味充斥着她的鼻腔，眼前客厅狭窄的沙发上却坐着一位不认识的陌生叔叔。

陌生男人从报纸里抬起头来，等看清了任苒的脸便龇牙咧嘴地扯出一个笑脸：“任苒回来啦！饿了吧，你妈妈在厨房里，饭菜马上就做好了！”

说着还用戴着块头格外大的劳力士手表的手从身旁的公文包里翻找出一个包扎精美的礼盒，献宝似地捧到任苒面前：“快看看喜不喜欢，叔叔从国外给你带的。”

看着那个黑盒子离自己越来越近，任苒突然变得惊慌失措，急忙害怕地用手去挡，竟一挥手打落了盒子，在地上翻了好几个跟斗才面朝下伤痕累累地躺在茶几底下。

陌生人一下子怔在了那儿。

纸盒与地面碰撞的声响引来了手持着锅铲急匆匆赶来的妈妈。看到此情此景，三个人都呆呆地伫立了一会儿，妈妈才打破了沉寂，伸出胳膊把任苒拉到身边。

“叫薛叔叔。妈妈跟你提到过的。”

任苒倔强地看着脚尖，不说话。

“叫啊！”妈妈有些不耐烦，手上用了些力气，掐的任苒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可她是绝对不会开口的。

任妈妈死盯着紧抿着薄嘴唇的女儿，一下子气不打一处来，咆哮起来：“你还任性？哈？你还这么任性？你现在再怎么摆脸子发脾气都不会有人出来帮你了你知道吗！”

“没事没事，又不是什么大事，发这么大火干什么？”那个陌生人这才缓过神来，假惺惺地大步走过来抚上妈妈的背，柔声安慰着。

医院的记忆好像又浮现在了眼前。任苒浑身难受，一咬牙从妈妈的禁锢中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抽开了手，扭头冲回自己的房间，蒙着被子捂住头闷声流泪。

房门外的妈妈却全无刚才的愤怒气焰，满脸倦容，疲惫地用手把刚才炒菜时掉落下来的一缕头发带到耳后，出神地盯着地板，心底里一声长长的叹息。

伴随着柴可夫斯基第一钢琴协奏曲的乐声，手机嗡嗡嗡地在床头柜上振动起来。任苒一把抓过手机，看清屏幕上“高梓妍“三个字之后，胡乱地抹了把脸，深呼吸了几下镇定了心神，才摁下了接听键，把手机放在耳边。

“喂…”

“喂…”

两个人的声音听起来都小心翼翼地。

“是我。”高梓妍听起来颇有些犹豫，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才像是下定了决心。

“我是来道歉的。虽然你什么都没说，但我确实错怪你了。我以为，我还以为……”

“没什么。”任苒出声打断了她。

可高梓妍像是没听见一样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陆卓宇给我发短信了。他说是他自己当时没想清楚才连累了你，让我不要怪你。其实我没有怪你的，可谁看到那一幕都会误会的啊，况且你和陆卓宇走的又那么近，我当然会感到不安了啊……”电话那头的女声越来越低。

“我说了，没什么，你不必解释。”也许是因为刚才发生的事情，任苒的心里乱极了，语气也变得不耐烦起来，

高梓妍又沉默了一会儿。“对不起，小苒。我知道你生气我竟然以为你是这样的人，我……”

“没有，是我语气重了，抱歉。”任苒叹了口气，从床上坐起来靠在墙上，愣愣地看向床头柜上爸爸灿烂的笑脸。

听到这句话的高梓妍如同吃了一颗定心丸，这才恢复了往日的神态，又絮絮叨叨地说了好半天，扯东扯西，任苒却一句话都没听进去。

挂了电话，莫名的嫌恶涌上心头，她的腹部又开始袭来阵阵绞痛。她无助地仰头倒在床上，头痛得耳鸣，毫无生气地盯着洇透着斑驳霉点的天花板发呆。